第54章 母老虎
衙差對沈崖香的態(tài)度十分友好，停下腳步，客氣道：“姑娘請說。”
沈崖香從隨身攜帶的小布兜里摸出來一個黑瓷瓶，再手上顛了顛，道：“這是補(bǔ)身體的藥，我看這賊子傷重，不知道還能不能撐下去，給他吃了?！?p> 這官差忍了又忍，才耐著性子道：“知道姑娘深明大義，但此賊萬死不為過，死便死了，給他吃藥吊著命也是浪費(fèi)藥材！”
說著還忍不住又踹了地上那團(tuán)爛泥一腳。
沈崖香沖對方一笑，“你誤會了，我不是擔(dān)心他死了，我是擔(dān)心他輕易就死了，他得好好活著，活到案情審判結(jié)束，判罪，受刑。對了，你說他會被判什么懲罰？”
對方聞言愣了愣，老實地答道：“就是凌遲也是不為過的?！?p> 這廝二十年來可謂是惡貫滿盈，剛被抓住的時候被狗寶一刺激，再加上認(rèn)出了史縣尉，不僅破罐破摔承認(rèn)了史縣尉之女就是在這廟里被弄瘋的，還叫囂著他在這雍涼府內(nèi)子孫遍地，讓史縣尉有本事將這些年輕人都?xì)⒌簦〗褚怪皇沁@場風(fēng)波的開始，明日還有不知多少女子孩子將為他殉葬，他值了。
得意猖狂的樣子羞辱了不知道多少人，不然在場的衙差也不至于如此憤怒，將人打成這樣了。為了平眾怒，此賊肯定會被判處極刑。
沈崖香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希望他能夠好好保養(yǎng)身體，扛到最后一刀才行。”
“這……”這官差搖了搖頭，對此卻并不抱什么希望。
雖然他們這地界上還沒有判過此等重刑的人，但聽說凌遲得在身上割上三千多刀，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將肉給片下來，非常之刑，非常人所能忍。
本朝流傳最廣的凌遲之刑，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有個被凌遲處死的判臣，聽說還是個武將，但也只挨了百余刀就胡言亂語當(dāng)眾辱罵朝中要員，監(jiān)刑官一氣之下將其一刀斃命了。
這賊子體魄哪能與武將相比，何況已經(jīng)被打得半死，多半是熬不過的。
當(dāng)然，后面這官差會修正自己的認(rèn)知，此是后話了。
沈崖香問道：“那我就喂藥他吃了？”
這人看向前方，不等稟告，傳來史忠良的聲音：“姑娘請便。”
此賊無力反駁，只用一雙讓人反胃的招子陰沉地盯著沈崖香。沈崖香喂他藥倒是非常順利，為了保險又封住了他幾處重要的穴道。
幾個差役看著也沒有多話。
“行了?！?p> 史忠良又在前方保證道：“多謝姑娘提醒，某必不會叫他輕易死了。”說罷又道了聲“告辭”，不再耽擱，帶了人下山去了。
目送他們走遠(yuǎn)，聽四面?zhèn)鱽淼男鷩搪暫碗[約的女子哭泣聲，沈崖香揉了揉太陽穴，道：“容兄，我們也走吧，我不想在這里待了。”
“那就走吧，累了么？”
“累，對了，孫師弟呢，怎么沒見他？”
正說著他呢，就聽狗寶在后方某個暗處道：“還算你們有些良心，知道要尋我，這就來了！”話音剛落卻又“啊呀”了一聲。
還不等詢問怎么了，又傳來一聲：“什么玩意，好丑！”
這卻是個陌生的、非常年輕的男子的聲音。
狗寶怒道：“你找死？”
對方又高呼道：“竟然是個禿驢，這里還有一個漏網(wǎng)的和尚，快來人啊，抓他啊！”
接下來就傳來狗寶與人對罵聲和打斗聲，還夾雜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響動。
沈崖香和容雋互視一眼，匆匆循聲找去，正好迎面碰上幾個在附近搜尋漏網(wǎng)之魚的官差。
幾人趕過來一看，只見狗寶和一個少年已經(jīng)各自被三個壯漢給拉住了，正在跳腳互罵。
一個罵丑人多作怪，一個罵嘴賤遭雷劈。
狗寶頭上的發(fā)套不在了，露出光亮的腦門，他身上穿的那身女兒家的衣裳，原就是找阿鄰和石抹德馨臨時湊的，本就不合身，此時又經(jīng)歷了幾番打斗，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看著確實是非常滑稽。
官差見這禿驢是狗寶，有方才共同作戰(zhàn)之誼，打了個哈哈，又囑咐對面的幾人速速離開，對方中一人應(yīng)了話，他們就轉(zhuǎn)身繼續(xù)搜尋去了。
與狗寶互懟的少年，生得極為俊秀，卻并不顯女氣，一雙鳳眸眼更是格外出挑，瞳仁也比一般人要略大一些，又黑又亮，此時正捏著狗寶的頭套甩來甩去，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他不經(jīng)意地瞥了眼沈崖香的方向，目光凝了凝，搞得沈崖香疑心對方是不是認(rèn)識自己，可他剛張了張嘴，就被他身后拉著他的幾個看樣子是他護(hù)衛(wèi)的人給死死捂住了嘴巴。
他氣急敗壞，卻又掙脫不掉，按著他的人也格外吃力，一邊制止他的廝扭，一邊匆匆道歉：“得罪了，我家主子就是有些淘氣，并無惡意?！?p> 說話間，拉著狗寶的三個男子也撒開了手，說了聲，“得罪。”
狗寶“哼”了聲。
這六個護(hù)衛(wèi)中為首一人朝容雋和沈崖香拱了拱手，另五人抱著那少年剛轉(zhuǎn)身，狗寶突然跳起來往那少年脖子上一扯，也不知道扯了個什么東西，他拿在手上晃著劃了個圈，叉腰笑了兩聲，“你喜歡那頭套送給你便是，這下扯平了?！?p> 在對方反應(yīng)過來之前，往前一越又蹬在旁邊的樹干上，跑了。
沈崖香：“……”
容雋瞥了眼那少年，也牽了沈崖香走了。
身后還能聽見那少年的抱怨聲：“那丑八怪搶了我的鏡子，你們這些吃里爬外的狗東西沒看見嗎！”
他那幾個護(hù)衛(wèi)的聲音壓得極低，沒聽見什么，又聽那少年怒吼了幾句，
“恕罪有用的話，閻羅豈不成了閑職！”
“難道小爺在此地隨便碰見一個什么人都要警惕對待？我看不如讓你們留在此處開山采石，跟著當(dāng)?shù)厝撕煤脤W(xué)學(xué)吧！”
“你，去后面！換個會說話的人近前來！”
“……”
漸漸的他的聲音也消失了。
沈崖香輕笑了聲，方才沉重壓抑的心情倒是略好了些。
容雋看看她，半蹲在她面前，道，“上來?！?p> 沈崖香高興地趴上去，由著他將自己背起來，“容兄，你為什么這么好呢？”
“這就是好么？”
“嗯，相當(dāng)好，特別好，真好?！?p> 容雋笑了一聲，道：“累了就閉上眼睛睡一會?！?p> 沈崖香“嗯”了聲，乖乖地往他脖頸處拱了拱，就在容雋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她突然小聲地道：“以前在永寧的時候，白大人特別懼怕他夫人，酒不敢喝，與女子多說兩句都不敢，在外面做點(diǎn)什么，一聽人喊白夫人，他就嚇得躲，白夫人在坊間就有個綽號叫母老虎?！?p> “容兄，所以你也懼怕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