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任一把推開門,見我精神好點,我面無表情,盡管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但還是詢問道,“劉經(jīng)理呢?”
方主任吞吞吐吐,“他,他死了。中毒而死。”
至于假劉經(jīng)理之死,我已經(jīng)對生活完全失去希望,我原本認為我有能力揭開這個謎底,可當開始死人,眼睜睜死在我面前,我徹底放棄。
心中還是有些不滿,“方主任,你不是去學習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這句話問的方主任心里知道我和他在某種情況已經(jīng)不言而喻,但還是極力掩飾,“哦,我昨天晚上回來的?!?p> “馮高是誰,他為什么不見我?”我問的很冷靜,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包括死亡,立即死亡。
沒想到我上來就是這句話,方主任有些唐突,“你說馮雙節(jié),你不方便見他?!?p> “不方便,什么叫不方便?他送我進的南佛寺煤礦,現(xiàn)在你告訴我不方便?”
方主任實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此時門被推開,進來的正是第一次我來礦務辦公室找方主任那天,見到的那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
頭發(fā)很黑很密,不過針對于他這個年齡又顯的太過不自然。
沖我笑笑,漏出一排黑色已經(jīng)包漿的牙齒,“你就是張云逸吧?”
方主任也很驚訝,他怎么會來。不過礙于眼前男人的權威,方主任不敢多說什么。
我看著他,用眼神回答。
沒想到他開口便是,“我知道你要見馮高,可惜馮高你見不了?!?p> “為什么?”
男人拉了板凳坐下,緩緩說道,“他在一場車禍中去世,樓下那倆礦-305就是他的車?!?p> 哼,去世?還能整點新鮮的不?
見我忽然冷笑,來人有些詫異,“你笑什么?”
“你可以說任何人去世,但不能說馮高,不然我怎么進的南佛寺煤礦?怎么來到機電維修隊?又他媽的怎么攤上這一切?你告訴我?”
男人站起來看著我,“我不知道你和馮雙節(ji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可以發(fā)誓,你來南佛寺煤礦是礦務集團打了招呼,這個方主任也可以證明,至于我們之間有什么誤會,我不清楚?!?p> 他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但在我心里他們這是把我當玩具。
方主任趕忙圓場,“??傉f的沒錯,上次你來找我查找馮雙節(jié),我就是沒辦法和你說這件事,這才一直推脫,你和馮雙節(jié)之間到底有什么事,我們也很納悶。”
“你覺得這樣說有意思嗎?你們?nèi)柧萌双I祭的事沒必要再耍手段,我就在這,你看你什么時候獻祭,抓緊吧,你放心只要你們照顧我母親,我不會反抗?!?p> 男人和方主任相互對目,“獻祭?獻什么祭?誰告訴你獻祭?”
“你別管誰告訴我,我來煤礦不就是獻祭嗎?難道機電維修二組一直空編是鬧著玩的?”
他們一頭霧水,方主任趕忙解釋道,“機電維修二組空編的確是有難言之隱,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什么獻祭。”
男人繼續(xù)說道,“我是礦務委員會委員,不知道誰對你說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讓你相信,我今天當著你的面自斷一條胳膊,請你相信,事情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來南佛寺煤礦的確別有用心,但絕對不是害你,你遲早會明白我們的苦衷?!?p> 說著,伸出一條胳膊,抄起旁邊的水壺準備砸。
方主任急了,一把奪過來,“???,你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我們好好說,張云逸又不是不通情達理?!?p> 裝,接著裝,這一唱一和裝的可真像,咋不去說相聲呢?
這位叫??傄娢也灰詾槿唬凵裰兴坪踹€帶著一絲輕蔑,一腳將方主任踹開,一水壺狠狠朝胳膊砸去,只聽見咔嚓一聲,他竟然一聲不吭,腦袋上斗大的汗珠流下來。
這一幕又一次驚到我,這得是有多么韌性的男人才能做到。
方主任拉著哭腔大叫道,“牛總,你這是做什么呀?”
扶著趕緊向醫(yī)務室走去。
臨走前,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我,我不知道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就是向我證明沒有獻祭這回事?那就算證明了,之后呢?我能過上一天正常人的生活嗎?
南佛寺村,白瞎子大發(fā)雷霆,院子里到處都是爆爛的蛤蟆尸體。
“為什么?為什么?”雙手抱天一副近乎發(fā)狂之狀,嚇的周邊蛤蟆縮在墻角。
忽然轉(zhuǎn)頭,那張恐怖的臉盯著院里,“我說了多少遍,他不能死,不能死聽見了嗎?我們只有仰仗他才能破三號井的秘密,可現(xiàn)在,他活不過明天中午。”
蛤蟆們躲在角落里,他們畏懼這個近乎瘋狂的瞎子,他一發(fā)怒,又不知要死多少同類。
白瞎子氣急敗壞,一屁股癱坐在院門前,大口喘著粗氣,“難道這是天意,天意,我苦等九年,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現(xiàn)在讓你們給我全部打碎。”
又有一大片蛤蟆爆肚而亡。
我此時已經(jīng)不在乎,除了心里還惦記著李媛,她的一顰一笑一直在我心里揮之不去,要是我是個正常人多好,那山,那水,那風,那陽光,那手牽著手,可惜只能幻想。
走出行政大院,向宿舍走去。
我能感知到后背一直有人盯著我,瞬間回頭,只看見四樓那間屋子里的窗簾在搖擺。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對生命沒了追求,無所謂吧,愛怎么樣怎么樣,這世界就當我沒來過,從今天起我不再會動任何心思,什么他媽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統(tǒng)統(tǒng)去他媽滴,我就在這煤礦里,只要他們給我發(fā)工資,發(fā)生什么事也與我無關,將每一分錢都積攢下來給我母親,讓她能好一點就好一點。
迷迷糊糊,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
“云逸,云逸,我的孩兒。”
是我爹,我從未見過的爹,可我努力卻看不清他的臉,“爸,爸,是你嗎?”
“我的好孩兒,每個人生來都有他特殊的意義,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為了到達新的起點。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時時都會感到被生活的波濤巨浪所淹沒。你會被淹沒嗎?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淪??!”
”爸,你在哪?你在哪?”
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汗。
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這一覺睡的好長,天都黑了。
我爸剛才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腦袋感覺漲的要死。
門又被敲響,“張云逸,你在嗎?”
我很不耐煩開門,“你有什么事嗎?”
見我臉色很不好,方主任身后還站著一個人?!芭?傁胝夷懔牧?。”
身后這個人的西裝在煤礦里很顯眼,他胳膊打著石膏脖子挎著繃帶掉在胸前,這是見我最大的誠意。
我打探兩眼,“進來說吧。”
??傔M來,方主任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