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酒陽樓夜宴，師徒夜談（第六更，求票）

　　　　黃昏時候。

　　方平與錢大海，攜步走入酒陽樓。

　　酒陽樓，普通人若是聽了這個名字，或許會以為這是個酒樓，事實上，此地為嘉平城內(nèi)最大的勾欄場所。

　　因為要同時宴請嘉平城諸多豪杰，人數(shù)眾多，普通的酒樓包廂，根本無法同時容納這么多人，因此，只能選擇勾欄場所這種寬闊地了。

　　酒陽樓共有四樓，是一個封閉的‘回’字型建筑，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舞臺和無數(shù)酒桌，四面是壁樓，可以趴在欄桿上俯視一樓的舞臺。

　　旱災(zāi)之下，城內(nèi)城外的災(zāi)民幾乎都快要餓死，這酒陽樓卻依舊生意繁榮，不少豪族弟子在此尋歡作樂。

　　不過嘛，今天錢大海要選擇此地設(shè)宴，那他們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既然選了人家的場所，肯定是要付錢，錢大海手里沒錢，好說歹說，說先欠著，酒陽樓的掌柜諂媚著一張笑臉，死活不肯收欠條，打著胸脯保證，說能為縣尊分憂，是他們的榮幸。

　　不過這掌柜心里是哭還是笑，外人就不了解了。對于酒陽樓來說，此事有利也有弊，如此眾多的豪杰匯聚一堂，酒陽樓的名聲今日算是徹底打去出去，但那些豪杰離開后，往后是否還有膽子來，那不就清楚了。

　　“都說戲子無情，表子無義，這嘉平城內(nèi)的那些鄉(xiāng)紳豪族，與之又有何異，大人，你選擇此地宴請他們，可真是選對地方了?！狈狡娇粗@風(fēng)月場所，笑了笑，說道。

　　“說笑了，說笑了，我可沒這個意思?！卞X大海表情凝滯，開口說道，他雖然是縣令，人還算聰明，胸有無數(shù)抱負(fù)想要施展，但奈何他不是修煉者啊，而且人膽子也不大，今晚嘉平城內(nèi)的地頭蛇全要聚集在此地，說不慌張是不可能的，好在方平一直跟在身邊，這才不至于怕的走不動路。

　　“方賢侄啊，今晚起碼有三百多大大小小的勢力前來赴宴，每家拿出一個后天境武者，這就是三百多后天境了，賢侄你有把握鎮(zhèn)住他們嗎？”錢大海問道，不問不行啊，人數(shù)太多了，萬一一擁而上，亂刀砍死自己怎么辦？

　　往日說那些鄉(xiāng)紳士族礙于他是縣尊，是朝廷臉面，不敢害他，可還有句話叫法不責(zé)眾?。?p>　　“嘉平城境內(nèi)，后天境修煉者最多不過五百人，今日這一宴，算是將嘉平修行界召集了大半?！狈狡矫嫔领o道：“嘉平城內(nèi)后天境修煉者雖然多，但后天圓滿境的大宗師就只有三人，后天后期境不過十幾人，更多的，還是后天中期、后天前期?！?p>　　方平安慰道：“大人您盡可以放心，人數(shù)多是不管用的，到時候真要殺起來，只要我堵住門口，就可以把他們殺個干干凈凈。只是，若想保護(hù)大人周全的話，就有點束手束腳了，說不定會被他們逃掉大半?！?p>　　“先保護(hù)我要緊，先保護(hù)我要緊?！卞X大海苦笑著說道：“今日只是跟他們重新立個規(guī)矩，希望他們能夠懂事，能不惹出亂子，還是不要惹出亂子的好?！?p>　　兩人走上正對大門的四樓，站在走廊，靠著欄桿，看著下方。

　　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趕來。

　　徐師爺和縣衙一干人馬，在門口迎接一位位客人。

　　“咚咚咚”，這些人來到酒陽樓后，先是快速走上四樓，每個人不管是心中恨得牙癢癢，還是真的屈服了，都先來四樓沖錢大海和方平行禮，恭恭敬敬的喊上一聲：“錢縣尊，方大統(tǒng)領(lǐng)。”然后，在得到錢大海的回應(yīng)后，他們才會離開，反正沒人敢留在四樓，要么前往二三樓的走廊，要么回到一樓大廳。

　　哦，對了，在周森死了之后，方平又升官了，他現(xiàn)在是縣衙大統(tǒng)領(lǐng)了。

　　有些人在來四樓行禮，見過兩位大人的時候，會偷偷瞧上方平一眼，腦袋總是難以轉(zhuǎn)過筋，就是這個皮膚白皙白嫩的方魔頭，殺了周森？

　　這方魔頭，看上去完全就是個白面書生小白臉，看不出有多厲害嘛。

　　他們也不敢多瞧，生怕瞧的多了，會引起方平的兇性，一言不合就對他們出手。

　　實在是江湖上的傳聞實在是太嚇人了，傳聞這種東西，是越傳越離譜，什么方魔頭身高九尺，三頭六臂，每日需以童子心肝為食，普通人多瞧了他一眼，就會被他吃掉……傳聞都嚇人的很。如今見了方平，他們雖然見這方魔頭不似魔頭，反倒像個儒雅書生，卻也不敢造次，能殺死周森的人，誰敢小覷。

　　這些豪杰們，并不怕錢大海，左右一個光桿縣令而已，就算是朝廷的官員又如何，嘉平城從古自今，便是鄉(xiāng)紳制度大于朝廷法度，外來的縣令來了這里，根本騰不出手腳，無力做事。

　　可他們是真的怕方平，體修啊，在嘉平城這種小地方，體修雖然也出過不少，但何時出過后天境的體修？

　　錢大海有了方平的幫忙，就讓他們棘手的很了。

　　恐怕沒法再像以前那樣，不把縣令當(dāng)人看了。

　　方平正站在四樓跟錢大海聊天，突然看向門口一人，臉上滿是驚喜，直接把錢大海晾在了一邊，腳尖輕捻，一下子就從四樓跳下，心中喜悅，口中喊道：“師父。”

　　人還未及，先聞其聲，張延年只感覺面前勁風(fēng)襲來，剛一忍不住眨眼，再睜開眼時，面前就多了一人。

　　“長生，好樣的！”他跟方平用力擁抱一番，哈哈笑道。

　　方平也用力抱了抱張延年，心中滿是開心。

　　在這個世界上，他真正在乎的人沒幾個，也就師父張延年和幾位師兄了。

　　在剛剛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時，因為處境不好，他被恐懼、無奈、仇恨等各種負(fù)面情緒纏身，若不是獵王莊那一段比較溫和的日子，他的心性說不得會徹底滑向深淵。

　　雖然在獵王莊的日子不長，僅有兩個多月，但張延年確實是掏心掏肺的對他好，或許有看重方平的潛力，希望把他培養(yǎng)成下任莊主這種功利性的心思，可對他好，這是實實在在的現(xiàn)實。

　　來到這個世界后，無依無靠，或許方平都沒察覺到，他有點把張延年當(dāng)做亦師亦父了，像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有了歸屬。

　　“小師弟，你怎能變得這么白了，咦，皮膚這么嫩，你怎么變得跟個娘們一樣了？不是都說你現(xiàn)在銅頭鐵臂嘛，瞧著不像啊?！睏钪竞粕舷麓蛄糠狡剑瑖K嘖道。

　　張延年頓時在楊志浩后腦勺上拍了一下。

　　“三師兄?！狈狡竭B忙打招呼，他也沒在意，楊志浩就是這個性格，他早已了解。

　　獵王莊除了張延年和楊志浩到來之外，還跟著四五個老成的獵人，實力有高有低，方平引著張延年往四樓走，問道：“師父，大師兄的傷勢好點了嗎？”

　　“身子骨調(diào)養(yǎng)的好多了，只是還不能行走，需得靜養(yǎng)。”張延年說道。

　　方平點了點頭，他這些時日在縣衙的經(jīng)書庫里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能夠治療經(jīng)脈斷裂的方法，看來，只有成為先天境的修仙者，才能想辦法去解決張弛的傷勢問題了。

　　方平跟張延年往樓上走著，四周不少人紛紛拱手，喊著“張莊主”、“張老哥”，熟絡(luò)的不行。

　　這些人心里那個嫉妒啊，張延年這老東西運氣怎么這么好，竟然收了方魔頭為徒，要是老子收了方魔頭為徒，還用在這里吃癟嘛，豈不是想怎么打方魔頭就怎么打方魔頭。

　　張延年連忙拱手，回應(yīng)對方。

　　不少鄉(xiāng)紳豪族、江湖豪杰，一邊跟張延年打招呼，一邊將眼神瞟向方平，似乎在說：“我跟你師父熟得很，是老朋友了，一會要真談崩了，殺起來，可別對我們出手。”

　　方平師徒來到四樓。

　　張延年抱拳行禮：“錢縣尊?！?p>　　錢大海哪里敢托大，這可是方平的師父，連忙笑著拱手道：“張老哥，客氣了，客氣了，也怪我不好，上任幾個月了，都沒去獵王莊看望老哥你?！?p>　　張延年心里有種說不得的失落感，就好像是孩子長大了，突然不再依靠父母了一樣，他心里明白，這錢縣尊能對自己這么恭敬，自己完全是沾了這小弟子的光。

　　他最初收方平為徒的時候，就說過，只要給方平十年時間，他就能帶領(lǐng)獵王莊成為嘉平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勢力，誰承想，這才過去三個月，方平就已經(jīng)做到了這一點。

　　有欣慰，也有淡淡的空虛。

　　“錢縣尊……”張延年開口。

　　他還未說完，錢大海就打斷他道：“張老哥，你太客氣了，叫我錢老弟就行，咱們是一家人。”

　　張延年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人，作為獵王莊莊主，他自然為人豪爽的很，笑了笑，道：“錢老弟，你這一股腦把所有鄉(xiāng)紳豪族，門派世家全部召集起來，想要改變鄉(xiāng)紳制度，是不是太著急了一些？這可是三百多大大小小的勢力，真要聯(lián)合起來反抗你，你總不能將他們殺個干干凈凈吧。是不是太急迫了，倒不如溫水煮青蛙，慢慢瓦解他們的好?！?p>　　“鄉(xiāng)紳豪族是殺不干凈的，嘉平城這地方太偏僻，朝廷對這里投入的人力和資源都太少，鄉(xiāng)紳制度已經(jīng)深入百姓人心，就算我把這在場的鄉(xiāng)紳豪族全都?xì)⒏蓛袅耍^不了幾年，還會有新的鄉(xiāng)紳豪族再度出現(xiàn)?！卞X大海無奈道：

　　“老哥你說的溫水煮青蛙之法，確實是最正確的法子，只是現(xiàn)在旱災(zāi)嚴(yán)重，時間不等人，而且嘉平城已經(jīng)爛透了，需得下重手，才能快速穩(wěn)定下來?！?p>　　“鄉(xiāng)紳是人，豪族是人，門派是人，百姓也是人，可這人與人，生來就難以平等啊。”張延年嘆道。

　　錢大海苦笑：“人人平等，談何容易?！?p>　　方平插嘴道：“我曾經(jīng)在書上看過一個故事，說是有那么一個世界，人人生來平等，官員都是百姓選舉出來的，若是做的不好，百姓會再次選舉出新的官員，官府一心為百姓著想，所有百姓都幼有所養(yǎng)，老有所依?！?p>　　“難！”張延年拍了拍欄桿，說道：“書中所描述的那個世界確實美妙，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現(xiàn)實的真相是，人人生來本不平等，天生的修煉資質(zhì)就有差距，有人能修長生，成為修仙者，壽命高達(dá)千年萬年，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平等？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修煉者，人人皆是普通人，那樣的一個世界，才有可能會真的出現(xiàn)。”

　　張延年轉(zhuǎn)頭看向方平，嚴(yán)肅道：“長生，拋棄這種天真的想法，不要被這種思想所左右，在如今這個以修煉為主的天下，人人皆爭，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魑魅魍魎，人心險惡，一旦你的腦袋被這種悲天憫人的思想所左右，日后可能會有大劫……我們當(dāng)然要心存善念，但是，看人需以惡念為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