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從往昔的過渡
“所以,如此毒瘤般的星羅,作為一個帝國,是如何存在的呢?”光正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承認自己的怠惰和某種怯懦:要去面對一個神是困難的。
當(dāng)然,他會去精練戰(zhàn)技……只是在開始練之前得延宕一會,比如聊聊天,喝杯冰飲料什么的。
簡直和自己小時候一樣,光正暗暗苦笑,雖然自己修煉的天賦不低,但修煉前非得先嘗點甜頭不可。
“因為星羅軍確實比天斗軍強一些,應(yīng)該說強不少?!鼻ж鹧┛粗闷鹚墓庹J真地說。
想起自己當(dāng)初對陣星羅軍,對方還不是主力軍團,也只打了個平手,卻被雪夜大大夸獎一番,就可知雙方戰(zhàn)力對比了。想著當(dāng)初魂力還不高的自己在萬軍叢中指揮(當(dāng)然,是有幾名老將幫扶的),她一時竟有些心有余悸。
“啊,星羅帝國能否存在,也不止取決于和天斗的國戰(zhàn)吧?!?p> “內(nèi)亂么……星羅平民也是一盤散沙,被束縛在土地上的?!鼻ж鹧┫肓讼胝f道。“雖然他們的貴族都是在朝中為官,所以朝廷能汲取的力量比天斗強;但是對百姓來說,都不過是土地上的老爺?shù)母接沽T了?!?p> “是哦!”光正答道。他在武魂殿待了太久,對天下的基層,已經(jīng)有些忘卻。
自己六歲前的印象里的村莊,也早已模糊不清。在被帝國軍焚毀全村的刺目濃煙遮蔽下,再往前的日子似乎是詩情畫意的……感覺即使貧困卻也簡單快樂。
但看起來這些溫馨的氛圍不過是籠著的面紗。村里一直有不少年輕的叔叔們離開,父母都告訴他這是去闖蕩;現(xiàn)在想想,都是被征走的壯丁吧。他們連一個只是有一份授命狀、連爵位都沒有的村長也只能服從,乖乖在他要求下前去鎮(zhèn)子上的征兵站,怎么可能反對皇帝陛下和他的帝國軍呢?
仞雪說得真對……光正心里想著,卻總覺得有一絲異樣。而且他的爭勝之心也被激起了,便又拿起杯子喝著,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作為反駁前的過渡。他慢慢把一切都串了起來。
千仞雪看著他緩慢地喝水,心中無波甚笑。如果真的是喝的話,光正是不會這么慢的。喝這么慢,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肯定接下來又要拋出什么觀點了。這種小套路,她早就一清二楚了。
“但是,”光正放下杯子開口了,“內(nèi)亂可不止是平民?!?p> “貴族嗎?但貴族畢竟是皇國所封啊?!鼻ж鹧┙釉挼溃熬退闶翘於?,也只是分走皇帝的權(quán)柄,也不會顛覆帝國;更不用說官僚化了的星羅了……”
“不過你覺得天鵝武魂怎么樣?”
“垃圾?!鼻ж鹧┖敛华q豫地回答,雖然奇怪光正前言不搭后語,但她確實對這武魂沒有什么好感。當(dāng)初要把壓抑著六翼天使,裝成天鵝,真是委屈死她了……
“是啊。所以你一劍不就能把雪夜老兒刺死么?”
“這可不行?!鼻ж鹧u頭,“太子弒君,會讓政局動蕩,帝國不穩(wěn)的?!?p> “啊,當(dāng)然。”光正打了個哈哈。他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剛才總覺得有點不對味。因為千仞雪似乎自覺不自覺地代入了皇室的身份里。
所以竊國計劃,究竟是千仞雪竊天斗,還是天斗竊取了她的青春與智慧?
“但是,”光正繼續(xù)說道,“如果你不是以太子的身份,而是刺完就走呢?雪崩難道不是要感謝你嗎?”
千仞雪道:“那……但為了帝國的尊嚴和或許殘存的父子情,他也會嘗試追殺我吧?”
光正說:“如果你再刺死雪崩呢,他的魂力比之雪夜還不如啊?!?p> “那……可是天斗畢竟有百萬大軍?!?p> “百萬大軍,如果失了上將首級,也不過是一盤散沙罷了?!惫庹f道,“百萬軍隊,必定鋪的很開;在雪崩身邊,又能有幾人?”
“也就是說,如果不斷的采取斬首行動,帝國就無法運行了?!鼻ж鹧┱f道。
光正也點頭:“是啊。比方說,如果塵心和古榕要毀滅天斗皇室,皇室又有什么辦法呢?
如果唐晨要出手,星羅的戴家就算是封號斗羅,又能頂住幾錘子呢?”
千仞雪道:“你的意思是,本來瓜分天下的,不應(yīng)該是皇室和貴族,而應(yīng)該是宗門。就
像,獅群里只有一只搏殺出來的獅王一樣?!?p> “對?。 ?p> “不對。照這么說,為什么現(xiàn)實不是如此呢?難道說,是帝國在各大宗門間玩弄平衡嗎,靠權(quán)術(shù)勝出嗎?”千仞雪說道,“可是我看雪夜、雪崩也好,戴家父子也罷,都不像是什么聰明人物,論精明,都比不過寧風(fēng)致這些宗主?!?p> “或許那是因為帝國本來只是派出機構(gòu)罷了?!惫庹f道。
“派出機構(gòu)?”
“是啊。先有的武魂殿,再有的帝國;這片大陸的秩序,本來是在魂師和邪魂師的交鋒后確立的。世界的中心是武魂殿,而‘皇室’只不過是武魂殿派去安撫地方的罷了?!?p> “你的意思是,后來卻習(xí)慣成自然,尾大不掉了么?”
“這倒不能怪帝國?!惫庹f道,“問題出在宗門。”
千仞雪脫口道:“建立武魂殿的一批魂師中,有一批魂師分離出去,成了宗門;當(dāng)宗門和武魂殿對峙,帝國便發(fā)展起來?!?p> “是的,恐怕正是如此?!?p> 千仞雪道:“武魂殿是為著制裁邪魂師的目的建立起來的,在那之后便維系著天使的信仰……而帝國和宗門只是為了自己的存續(xù)與權(quán)勢罷了?!?p> 光正鄭重地點頭:“是啊?!?p> 千仞雪忽然問道:“所以呢?”
光正答著:“所以,帝國就不該繼續(xù)這樣存在,武魂殿應(yīng)該……”
“別說了?!鼻ж鹧┲浦沽怂?,“沉溺在過往的榮光里有什么意義嗎?”
聽著忽然尖厲起來、又低沉下去的聲音,光正才想到這樣是多么刺痛著她,收起了自己的皈依者狂熱。自己是在理性的追尋中抓住了這些信念,但這對千仞雪來說卻是出生以來便刻寫在骨子里的。對自己而言是找到的支柱的東西,對她而言或許是生命的本然。
如果支柱崩塌會迷茫頹唐的話,那么骨血里的本然被粉碎是多么的痛苦?
看起來,在修煉之前找點甜頭,現(xiàn)在也過于輕佻;在嘉陵關(guān)之后談榮光的過往是殘忍的。
但他不會放棄自己的支柱,也不會讓心中的人就這樣被剜心刻骨地創(chuàng)痛下去。
“我去冥想下?!彼唵蔚卣f,走進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