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人找到的時候,付水山很平靜。
他就像是位修為有成又德高望重的前輩,盤著雙腿,閉目坐禪。
如果忽略栓在他四肢和脖頸上的封魔鐵鏈的話。
足足有夏薇手臂粗的鐵鏈,看著就讓人感覺窒息。
“你為什么......”這跟夏薇想象的不一樣。
養(yǎng)了一堆惡徒弟的付水山在夏薇心里已然是惡徒之首了,在她心中,付水山就是桀的頭號走狗。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他們最后找到的這一個,竟可以稱得上是慈眉善目的老人。
“你們來啦?!?p> 能留下預言圖的人,果然對他們的出現(xiàn)也有所預測。
相比于夏薇的驚奇,季寧淵則是一幅平淡的樣子,他眼神在精神病院的封閉房間內(nèi)環(huán)視一圈,毫無波動地落回付水山身上。
“小姑娘,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會把自己關在這個地方吧。”老頭兒呵呵一樂,還有替夏薇解答疑惑的心思。
?。窟@夏薇迷惑了。
果然。
付水山又說,“小姑娘,你過來,幫我把身上這些累贅的東西解了,我就告訴你啊?!?p> “別理他?!奔緦帨Y直接伸手拽住了夏薇。
因為付水山剛才幾句話而顯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夏薇猛地驚醒過來。
“又是幻術?”她就不該因為一個老頭的外貌而心存幻想!
季寧淵將夏薇拽到自己身后,“桀,我們終于又見面了?!?p> 夏薇瞪大了眼睛,探出頭看看付水山,又猛地縮回去。
“......我一直沒離開啊,從你來到這個世界所做的那些事情,我全都知道?!备端降纳ひ舳溉荒贻p了許多,一具蒼老的驅殼里像裝了一個十七八歲的男人。
“是現(xiàn)在才開始知道的吧。”季寧淵聲音依舊沉穩(wěn),他一邊跟付水山對話,一邊不緊不慢地在地上畫陣。
“跟我融為一體不好嗎?所有的世界都將臣服在你我腳下,不想當主宰,卻想當救世主?你可不可笑?!?p> “這些世界早已經(jīng)污化了,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別人,你救得過來嗎?”
“哦,不對,準確的說你只能和我同歸于盡。你好好想想,這種做法有意義嗎?”
“邪惡永遠不會消失的,你得認清楚這點。人性都是自私貪婪的,趨利避害是他們的天性,你看看這個世界,人類已經(jīng)將妖魔族欺壓的毫無生存空間,然后人又成了魔——”
“以前在玄靈大陸,看在妖族的份兒上,你的反抗我勉強接受,但你仔細看看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能夠開靈化人的妖了。你還在拼什么!”
夏薇站在一邊,除了看季寧淵眼花繚亂地畫著他們之前挖出來的陣,就聽桀在那兒叨叨了。
季寧淵抬起頭,“你說得沒錯,但光也永遠不會消失?!?p> “如今我遇上了你,出頭的便是我,他日總會有其他人繼續(xù)站出來?!?p> 季寧淵攤開手,燦金色的妖丹從他體內(nèi)飛了出來,洶涌澎湃的妖力源源不斷地注入陣法。
“你瘋了,你真的要跟我同歸于盡?!我之后都不找你和你身邊的人了好吧,我不會再影響你的生活......”
桀說話的語氣開始慌亂。
夏薇擔憂地看向季寧淵,“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會......”
“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離開也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椤!奔緦帨Y看向夏薇的時候,總是笑著的。
失去記憶的時候是單純的想笑,后來的笑容里就摻雜了太多的無奈。
“真正的付水山都做出了比我更勇敢的選擇,早在玄靈大陸的時候,我一直沒有跟桀同歸于盡的勇氣......付水山不但有這種勇氣,還找到了方法?!?p> 隨著陣法被激活,妖丹落在了陣法的正中,季寧淵從拿到天河水的小空間中取回的妖丹宛若星辰般散落入陣法之內(nèi)。
無數(shù)光彩卷在一起,最終匯集成純粹而耀眼的白。
黑色的氣體伴隨著桀的慘叫被不斷驅離出付水山的身體。
“孩子,動手吧?!闭嬲母端浇K于暫時搶回了對身體的控制。
夏薇看著朝付水山一步步走過去,離她越來越遠的季寧淵,終于忍不住沖上去。
“季寧淵,你等一等,我們不能只相信預言圖的,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可陣法的光芒卻將她阻擋在外,任憑她使勁全身力氣都無法撼動分毫。
就算有修為,她都未必能突破壁障,如今她只是個普通人,更是蜉蝣撼樹。
她只能拼命拍打著陣法邊緣的光幕,一遍遍的大喊讓季寧淵停下來。
季寧淵是停了,他停在付水山面前,一劍捅進了他的心臟。
付水山面容寧靜祥和,眉眼舒展,安靜地等在那里,仿佛每日午睡般安逸。
順著那把季寧淵捅過去的劍,大量的黑氣源源不斷從付水山的身體朝著季寧淵身體沖去,有如乳燕歸巢一般撞進季寧淵的體內(nèi)便不見聲息。
夏薇整個人止不住的發(fā)抖。
季寧淵最后又轉過來看她。
琥珀色的瞳孔變成了一黑一紅,這樣詭異顏色的眼睛卻讓夏薇看出了溫柔。
“再見了?!?p> “不要!!”
夏薇這次終于撲了進去,可那懸浮著的妖丹卻在同一瞬間碎裂,地上的法陣直接穿透了季寧淵的身體。
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夏薇聽不見自己喊出的聲音,什么都聽不到,她只能徒勞地跑到倒在地上的季寧淵身邊。
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抻長的橡皮筋,夏薇的大腦一陣陣泛著尖銳的疼。
直到。
咚——咚——咚——
那是......心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