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哀鴻遍野,皇城外尸橫遍野,乾政宮內陰氣沉沉,乾政宮外盔甲成山。
種種恐怖景象,仿佛都在預示著這個王朝已成大廈將傾之勢。
長寧王府的地牢中,一位披頭散發(fā)的男子在陽光照亮處禪坐,烏黑的頭發(fā)在陽光的普照下顯得有些淡黃,他的三角臉上雖透露著英勇之氣,但是他卻如同被困在籠里的小鳥一般。
“你可以出來了,走吧?!?p> 男子回頭望去,是一名士兵將對面的牢房打開了。
牢房里被龍毅折磨遍體鱗傷的納蘭如雪拖著身子緩緩朝士兵走進,就那樣的呆呆盯著士兵,而后又將目光投向坐在那里打坐的男子,這時納蘭如雪的眼里又突現一股子殺意。
此刻的皇宮內,戰(zhàn)局仿佛改變了。
李際的軍隊被蘇演帶來的左右驍衛(wèi)所圍困。
而這左右驍衛(wèi)便是南衙十六衛(wèi)中戰(zhàn)斗力最為強勁的兩衛(wèi),雖然職掌均同左右衛(wèi),平時負責駐守諸門,但卻是由北乾一代戰(zhàn)神蘇演親自操練的,戰(zhàn)斗力自然不俗。
皇帝與群臣看到蘇演的到來,不由得放松緊繃的神經,一個個都敢于再次怒視著李際父子了。
李際這邊則陷入了被動,李際沒想到蘇演竟會插手,更沒想到自己的八萬大軍攻打了半天也沒攻入京城,雖然皇城內也有數萬守軍,但只是一群酒囊飯袋之輩,自己訓練多年的軍隊不可能進度如此之慢。李際能想到的只能是他們打的不是守軍,而是另一股部隊,這支部隊必類似于死士,而且其數量必定也不少。
“蘇演!難道你忘了李彷是怎么對待你們蘇家的嗎?”李際朝蘇演喊去。
蘇演持劍的手顫抖了一下,僅僅是那么一下,而后咬著嘴唇道:“殿下,投降吧,演喜愛這個國家,愛這座城中的百姓,演不能因為自己的小事,而棄圣上以及百姓于不顧?!?p> “小事?”李際冷哼一聲,“也許殺子,殺父之仇對于你來說是小事,但是本王卻不能把它當成小事,本王從未負過李氏,從未負過乾人,是他們先負了我,既然負我,那我便讓他們付出代價?!?p> 蘇演還想再勸,怎料皇帝的一聲“殺”字,打破了二人的局面,蘇演這邊的驍衛(wèi)也在皇帝的命令下動手了。
李際自知今日無路可退了,便輕輕地摸了一下一旁李光輝的額頭,這是自從李光輝五歲到現在父親第一次摸他的頭,他感到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父子二人對視良久,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任由眼眶與眼淚打架。
另一邊的皇宮外,朱振濤帶來的那三百輕騎毫無作用,最后都死于了龍毅的刀下。
吳子運為保護宇文憂與周晟二人也死在了龍毅的劍下,鳳權的銀龍劍竟也被黑龍劍砍下了一角,劍身上留下了一道細小的缺口。
此時龍毅也得到戰(zhàn)報,蘇演竟率軍來救,李際陷入危險,于是他打算將這些奄奄一息的蚍蜉撼樹之輩都斬殺于此。
正當龍毅命令軍隊發(fā)起最后的進攻之際,不遠處突然傳來了喊聲,“我是武王龍鎮(zhèn)!本王命令你們放下武器?!?p> 龍毅帶的士兵轉頭一看,納蘭如雪扛著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龍鎮(zhèn)披頭散發(fā)的,早已沒了人樣,完全認不出他來,眾人也是看了他一眼后,繼續(xù)進攻。
“龍家軍聽著,此刻放下武器者,本王可以既往不咎?!?p> 龍毅所帶的軍隊幾乎都是龍鎮(zhèn)父子回京時從東境帶回來的,當他們看見龍鎮(zhèn)離近后,方才發(fā)現這個狼狽的人竟是他們的統(tǒng)帥。
眾人皆連忙丟下武器,龍毅瞬間慌了。
龍鎮(zhèn)被納蘭如雪艱難地抬到眾人跟前,納蘭如雪打了龍毅一巴掌,龍鎮(zhèn)又接一巴掌。
^把虎符給我!”
龍毅被打的呆在原地,龍鎮(zhèn)再次吼道:^把虎符交出來。”
^父親……”龍毅完全不知父親被囚禁,只是李際將父親迷暈過去,拿了他的虎符后,便把他安置在了長寧王府。原來李際怕父親醒來誤事,竟將他囚禁了,對此龍毅是愧疚不已。
龍毅顫顫巍巍地將虎符交給了父親,隨后龍鎮(zhèn)連忙對朱振濤說道:^梁王殿下,豎子犯下滔天大罪天理不容,但懇請殿下暫時保全豎子性命,待我秘密出城,前去制止龍家軍的叛亂。”
“武王殿下?!敝煺駶仙祥L劍,看了一眼龍鎮(zhèn),面無表情地道,“殿下還是隨我一同進宮救駕吧,或許陛下還可以對龍家軍以及令公子從輕發(fā)落,至于虎符你交給鳳權,讓他逃出城去洛州?!?p> 龍鎮(zhèn)聽后,連忙勸說:^殿下,如若不是我親自前去,恐怕憑鳳權一人無法勸服龍家軍,倘若殿下不放心,大可讓鳳權將軍與我一同前去?!?p> 朱振濤轉念一想,確實,若龍鎮(zhèn)不去,東境軍是不會乖乖撤退的。于是朱振濤扭頭看向鳳權,低聲囑托道:^看緊他,東境軍一撤,就把他帶回京都?!?p> 鳳權微微點頭,看向正在捆綁龍毅的龍鎮(zhèn)。
^你是模仿我的筆跡寫信給的龍家軍讓他們攻打京城的吧?”龍鎮(zhèn)一邊捆綁一邊低聲詢問,只見龍毅微微點頭,龍鎮(zhèn)氣不打一出來,^你可真是個混蛋?!?p> 龍鎮(zhèn)將兒子托付給朱振濤便與鳳權離開了,眾人也隨后連忙趕去皇宮。
可是宇文憂還陷入悲傷之中,在原地抱著為救他而死的吳子運,周晟則捂著斷臂站在一旁低著頭。
此時的李際父子幾乎成了待宰的羔羊,他們被左右驍衛(wèi),左右千牛衛(wèi)聯(lián)合進攻,李際雖指揮著左右金吾衛(wèi),左右武衛(wèi),左右威衛(wèi),但左右武衛(wèi)早已全軍覆沒,左右金吾衛(wèi)也元氣大傷,至于左右威衛(wèi)在左右驍衛(wèi)面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此時的他只能指望著龍毅趕緊收拾掉前來救援的鳳權以及梁王,或者是城外的八萬大軍能夠盡快攻入皇城。
但這兩種策略就在剛剛打了水漂。
龍家軍被逃出長寧王府地牢的龍鎮(zhèn)瞬間瓦解,而城外的八萬大軍則在皇帝秘密培養(yǎng)的數千人士兵與城內守軍的前后夾擊下舉步維艱,只要等到龍鎮(zhèn)趕到洛州,那么龍家軍便會立即撤軍,從而可以使得洛州牧有機會派軍進京勤王護駕,李際父子堅持的最終結果不過是龍鎮(zhèn)與朱振濤一起來救皇帝。
結局也不負眾望。
梁王的身影出現了,龍毅也被全身捆綁。李際瞬間明白了大局已定,抬頭仰望天際,或許他不是上天眷顧的人,但他不悔,因為他終于敢于邁出了那一步,那便是敢于挑戰(zhàn)皇權,但一切又仿佛太晚了,晚了整整二十六年。
如果他在二十六年前,父皇駕崩,自己沒有遵圣旨就藩,而是率軍殺王,那便是另一種結局了,也許就不會失去自己的女兒,妻子也不會因為思念父母而死在封地。
皇帝命令眾人進攻,左右金吾衛(wèi)拼死保護李際父子逃離,左右威衛(wèi)則是看大勢已去,瞬間軍心渙散,又加之皇帝的一句“只殺李際,與眾將士無關,只要投降,饒爾等性命。”
于是,左右威衛(wèi)臨陣倒戈,將矛頭對準李際父子,相比于金吾衛(wèi),他們就不為所動,因為他們代表著乾帝國的榮耀,明光鎧在身他們便要誓死保護帝國。李光韻在位十三載,民不聊生,坐視奸臣殘害忠良,無所作為,這便是昏君。
他們既然身為大乾的守護者,理應替百姓計,除掉昏君,替大乾百姓另擇明主,而李際便是明主。
在場的眾人對金吾衛(wèi)英勇的氣魄所震驚,隨著他們一個個的倒下,李際也為之感觸。
“本王投降,請陛下治罪?!?p> 李際突然扔掉武器,猛地跪在地上。
皇帝微微抬手,淡淡道:“退下?!?p> 士兵這才停止進攻,李光輝則在那一動不動地站著良久,突然倒在地上。
李際連忙上前,將李光輝緊緊地抱在懷里,捂著他被刺中要害的部位,“輝兒,堅持住,父王在呢,輝兒……”
只見李光輝不停地口吐鮮血,渾身不停抽搐,他想要說些什么,可是嗓子眼仿佛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般,怎么也說不出。
接著他在生命的最后之際將目光望向站在人群中的納蘭如雪,可是納蘭如雪卻面無表情,沒有一點擔憂以及傷心,但李光輝還是選擇笑著閉上了雙眼。
李際嚎啕大哭,這是他為王四十六載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失去了王者風范,露出了父親的一面。眾人也不知所措,人群中的納蘭如雪不知不覺的撫摸自己的臉頰,絕美的面容上好像被什么東西點綴了,為它增添了幾絲凄涼之感。
納蘭如雪將手放下,看去,一臉茫然。是眼淚……可我為何要為他而落淚呢?我的心又為何會如此之痛呢?好像撕裂一般,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納蘭如雪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蹲下,不停地抹眼淚,最后放聲大哭,跑開了。
李際將兒子緩緩放下,握緊地上的長劍,隨后看向眾人,有氣無力道:“昨日世人看錯了本王,今日依然看錯了,可這有何妨,我李際從不懼世俗的眼光,不懼朝堂的權力之爭,更不會懼怕你們的鍘刀,本王只怕骨肉分離,妻離子散。我的皇帝陛下,本王以大乾李氏皇族血脈祝你孤獨一生,臣子不忠,兒子不孝,妻子不愛,死后也不得安寧,因為你最后必定會死于你的權術之下?!?p> 說罷,李際自刎而死,血染長空,倒在了兒子的懷里。
數日后,李際謀反一案,涉案官員一律被關押在大理寺天牢里候審,龍鎮(zhèn)因未參加叛亂,而且護駕有功,則可免了龍家軍的死罪,至于龍毅則被關押到了大理寺。
其實單單就憑龍毅率領龍家軍造反這一件不忠的大事,不管龍鎮(zhèn)做了什么,皇帝都可趁機褫奪龍鎮(zhèn)的兵權,以及徹底消滅東境那支威脅皇權的軍隊,怎料龍鎮(zhèn)的軍令不是命令龍家軍隨洛州軍一起入京勤王,而是立即返回東境,這樣皇帝便不可隨意處置龍鎮(zhèn)。但龍鎮(zhèn)一日不死,龍家軍駐守東境一日,李光韻總是不能心安。
此時的皇宮內的血腥味依然刺鼻,宮女與太監(jiān)不停地忙碌著,企圖恢復皇宮往日的威嚴以及氣派。但是由于南衙十六衛(wèi)的崩潰,導致北乾王朝元氣大傷,列國于是趁機蠢蠢欲動,朝堂之上真正的危險也悄然而至。
京城郊外。
宇文憂一動不動地站在四個墳頭前,狂風肆無忌憚的吹打他滄桑的臉上。周晟在叛亂結束后不久悄無聲息的消失了。而本該葬于忠武祠,受君王祭拜,百姓香火,為后世銘記,享受無上榮耀的吳子運四人則被吏部的無稽之言否定了他們?yōu)閲柢|的功勞。
“兄弟們,你們放心,我宇文憂在此發(fā)誓,必定讓那些庸官恭恭敬敬的將你們迎回皇城,定讓天下人永遠記住你們的名字?!?p> 宇文憂咬著嘴唇,握緊著腰間的佩劍,朝皇城望去。
皇城內,宇文憂手握長劍,昂首挺胸向前走,路邊的路人皆將目光投向他,直到他持劍走到吏部尚書的府邸前,圍觀者突然轟動。
“快去看看吧,有人持劍堵在吏部尚書的門口?!?p> “真的嗎,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p> “不知道,是一位少年?!?p> 這些討論瞬間流傳全城,引得全城百姓以及權貴前去圍觀,他們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拿劍堵在朝中三品大員的府前,要知道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大膽!敢在這里撒野,知道這里是哪嗎?給我滾。”
府前的家丁大聲喝道。
宇文憂淡淡一笑,接著迅速揮劍,眾人只見到一道光閃過,回過神來時,那名呵斥的家丁竟倒在了地上,鮮血直冒,周圍人頓時亂作一團,四處逃竄。
一旁的家丁看此情形,紛紛拔出大刀,朝宇文憂砍去。
沒到半晌,幾個家丁便死于宇文憂劍下,“把李桂那個昏官給老子叫出來!”
宇文憂的喊聲嚇得在門縫偷看的管家,險些栽倒在地,他慌忙往大廳跑去。此時的吏部尚書李桂正躲在桌案底下,全身顫抖,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