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湖心會友
旭日東升,照耀大荒,兩岸高聳的青山隔著湖面相持而立,湖面上的一葉孤舟像從日邊駛來。
緩緩駛過倒映在湖面上的高山以及早已升到山峰的朝陽。微光灑滿湖面,那一葉孤舟也被波及,涂抹出一副美麗的畫卷。
周遭之景,為突現(xiàn)各自秀麗,爭先恐后般紛紛擠入畫中,然所攬之景畢竟有限,只能觀賞著那湖邊的雜草以及孤舟駛過時泛起的微微漣漪。
可天空之景,卻是一片空白,讓人覺得畫中的景象被濃濃白霧裹挾。
一老翁撐著長篙,頭戴笠帽,穿著破舊的長衫,胸口露在外面。對著山澗之中,大聲唱著歌謠:^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巴東三峽猿鳴悲,猿鳴三聲淚沾衣?!?p> 孤舟緩緩?fù)?吭诤闹械耐ぷ舆?,從舟中走下兩三粒人影,兩位老者,一位書童?p> 書童拿來兩個蒲團放在亭中的石桌旁,兩側(cè)各放一個。隨后在一旁架起火爐,適時添加干柴,將一鍋清水放了上去。然后盤坐在那,等待著有氣泡產(chǎn)生。
兩位老者相互攙扶著進(jìn)了亭子,隨后盤坐而下。
靜待半晌后,茶釜中有微微聲音,書童連忙掀起茶蓋,看著浮現(xiàn)出魚眼大的氣泡后,加了一點鹽調(diào)味。
^你怎么舍得離開你那塊寶地了?!卑滓吕险呔従忛_口。
身穿灰色長衫的老者掃了一眼周遭之景后,緩緩道:南汾之景再美,我也終究是那山水間的一位匆匆過客,落葉總要歸根的?!?p> ^所以說,你要回來了……”白衣老者一臉狐疑。
灰衣老者緩緩看向正拿著竹夾攪動鍋中開水的書童,只見鍋中的水形成了一個水渦,隨后書童取了一點茶末,投入水渦中心,再次攪動。
他轉(zhuǎn)過頭來,注視著白衣老者,喃喃道:^這里就很不錯,依山傍水,四季分明。春來時,可以坐在亭中觀景,夏熱時,可以在這乘涼,下雪時,還可以在這賞雪,煮煮酒。豈不美哉!”
白衣老者聽后,冷笑道:^你倒是逍遙自在,不像我,整日為尋找救世之法而奔波勞累?!?p> 灰衣老者瞧了一眼茶釜中濺出白沫,嘆息道:^老伙計,我們都老了,如今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們也該尋一處地方,安享自己的晚年了。”
白衣老者苦笑道:^但這人活著,總該是要有一個盼頭的,我不渴望大富大貴,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天下回歸太平?!?p> ^盼頭……”正在老者沉思之際,三沸已過。
書童開始用瓢舀湯向茶盞分茶。古人言,從鍋中舀出第一碗茶湯叫雋永,雋味永長的意思,也指最好的東西。固出放在熟孟里面,以備止沸和育華時用。
書童分了兩杯,小心翼翼地端于石桌上,輕聲道:^老先生,老師,請用茶。”
白衣老者微微點頭,灰衣老者端起抿了一口,點頭笑道:^嗯,你這弟子的茶藝不錯啊,剛才瞧了他幾眼,絲毫沒有受到我的影響,反而更加全神貫注。未來必定有一番大成就?!?p> ^你的那個弟子也不錯啊?!?p> 灰衣老者頓了一下,放下茶杯道:^怎么,見到了,覺得咋樣?”
^確實與眾不同,小小年紀(jì),竟敢跟我談?wù)撈鹕纴???磥恚銓⒛隳屈c學(xué)問與見識都傳給他了?!?p> 灰衣老者整理了一下衣袖,道:^沒辦法呀,我膝下無兒無女的,總要找個人來料理一下我的身后之事吧?!?p> 白衣老者一怔,想要端茶的手又重新放了下來,望向灰衣老者,道:^怎么,過了幾年安閑的日子,真的打算安享晚年了,連給自己送終的人都找好了。”
就在這時,不遠(yuǎn)處又緩緩駛來一艘小船,船頭站有一少年,白衣老者緩緩起身,笑道:^看來給你送終的人到了?!?p> 他隨后看了一眼身邊的書童,輕聲道:^羽兒,我們也該走了。”
書童微微點頭,立即收拾桌子上的器皿。
白衣老者正要上船之際,灰衣老者緩緩開口:^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老伙計,何必如此執(zhí)著,不如放一放,歇一歇?!?p> 白衣老者仰頭望向天空,沉思道:^如若我能活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我一定隨你在這山水之間飲酒對詩,做一對閑云野鶴。”
^一言為定?!被乙吕险叨似鸩璞瓕ο蛩?。
白衣老者緩緩進(jìn)入船內(nèi),書童則站于船頭。
不久,兩只小船相遇,書童久久注視著同樣站于船頭的宇文憂。書童不算英俊,但是氣勢卻高出宇文憂一籌,給人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覺。
二人注視之際,船內(nèi)的白衣老者沉聲道:^羽兒,記住他的臉,你們未來有可能還會相遇?!?p> ^是。”書童低下了頭。
宇文憂也隨即將目光移向湖心的亭子,白衣老者緩緩掀開簾子,放眼望去,陷入了沉思。
宇文憂緩緩入內(nèi),恭敬拜道:^學(xué)生拜見老師?!?p> 灰衣老者微微點頭示意坐下,目光停留在了他受傷的手上,淡淡道:^手怎么了?”
^這個……”宇文憂連忙將發(fā)紅的手藏于袖中,他有點難以言表,總不能說自己剛剛伙同別人,把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文人打的鼻青臉腫吧。
灰衣老者沒有追問下去,接著道:^聽你父親說,你與陛下約定將在明年的書院大試上取得前三甲,然后廢除你與公主的婚約。”
^嗯。”宇文憂微微點頭道。
^罷了,一切隨緣吧?!被乙吕险邚难g掏出一本書籍,交于宇文憂,^以你的實力,就算是奪得榜首也不成問題。這本《韓非子》你閑暇之余多看看,可以讓你更加了解法家?!?p> 宇文憂雙手接過,翻了一頁,又立馬合上,道:^老師也認(rèn)為法家之學(xué)適應(yīng)如今的天下,可是夫子說……”
^亂世需要重典。”灰衣老者突然接道。
他隨后看向湖面,又望向山峰,沉聲道:^無憂啊,老師即將油盡燈枯了。待我死后,你就將我埋于這山間,然后撒上黃土,墳前再栽幾棵松樹,希望保佑我大乾萬年長存?!?p> 乾政宮內(nèi),龍毅與荀冰四目相對,其中沒有甜蜜,而充滿著奸笑與鄙視。
二人同時間加快腳步,都想第一個進(jìn)入皇權(quán)殿。
皇權(quán)殿是乾政宮第一大殿,皇帝平時在此朝見群臣,是皇帝常朝和百官辦事的行政中心。
二人在殿外擠來擠去,荀冰率先擠入,連忙跪下道:^臣荀冰叩見陛下。”
皇帝沒有吭聲,而是將目光投向走在后面的龍毅。龍毅正要跪下,怎料皇帝揮手示意其免禮,荀冰一瞧,也尷尬的起身了。
荀冰正要開口告龍毅的狀,突然被一旁的魏元宜打斷了。
^晉州侯此戰(zhàn)不僅收復(fù)了失地,而且還將邪教攆出境內(nèi),陛下應(yīng)大大嘉獎。”
荀冰直接一臉懵逼,不經(jīng)意間看向魏元宜,怎料魏元宜示意他退下。
^好,龍毅聽旨,朕封你為從二品冠軍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左右金吾衛(wèi),行巡察,警戒之職。”
^謝陛下。”
眾臣散朝,魏元宜剛一出殿,便與龍毅搭話,其余百官一看,也紛紛上前,都想巴結(jié)這位皇帝身邊的紅人。
魏元宜滿臉笑容的回到了府中,荀冰早已等候多時,只因下朝時,魏元宜叮囑他來府一趟。
魏國公府建筑儉樸,無一華麗物件修飾。魏元宜身上也完全沒有給人一種大乾第一權(quán)臣,第一奸臣的那種感覺,反而散發(fā)出一種文人的儒雅。
魏元宜行至正堂,荀冰連忙躬腰,他緩緩坐在椅子上,打量著荀冰,道:^怎么,感覺自己受委屈了?!?p> ^不敢,小婿只是不明岳父為何如此抬高龍毅?!?p> 魏元宜端起茶杯,緩緩道:^冰兒啊,如今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朝廷一半的軍權(quán),在皇城中也是只手遮天。這樣不好,我們應(yīng)該放一放,把權(quán)力放給那些跟我們有共同目標(biāo)的人?!?p> ^岳父的意思是……”
^龍毅與長寧王府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我們放權(quán)就等于長寧王多了一份權(quán),到時他就有足夠的力量去與陛下對抗,而我們只需要坐山觀虎斗,到時候不管誰輸誰贏,我們都會成為大乾真正的主宰?!?p> 荀冰也緩緩坐下,思考半晌道:^如若到時長寧王做大,先拿我們開刀怎么辦?”
魏元宜漸漸露出陰笑,道:^我有辦法讓長寧王拼死都要與皇帝為敵,而且他什么時候發(fā)動叛亂,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p> ^岳父難道是想……”荀冰仿佛猜到了魏元宜的計劃,同樣也露出了陰笑。
深夜的皇宮內(nèi),一神秘男子在乾政宮前鬼鬼祟祟。不一會兒,一名太監(jiān)緩緩走出,仔細(xì)環(huán)顧四周,周圍一片寂靜,太監(jiān)方才將男子帶入。
男子行至蠟燭前,他的樣貌才得以顯現(xiàn)。男子二十出頭,粗眉毛,眼眸深沉,鼻梁微挺,唇處略顯干燥。
皇帝拿著蠟燭從一處走出,低聲道:^軍隊訓(xùn)練的怎么樣了?!?p> ^里面有一些文縐縐的書生,沒有力氣,訓(xùn)練起來有些費力,所以這進(jìn)程……”男子緩緩上前道。
^子兮啊,如今大敵當(dāng)前,你還在找借口,如若這支只效忠于朕的軍隊沒有戰(zhàn)斗力的話,朕拿什么對抗權(quán)臣,守護社稷啊?!被实蹖⑾灎T放于案邊,坐在了龍塌上。
^臣……陛下再給臣一點時間,臣必定不辱使命?!?p> ^再給你一個月,若到時這支軍隊還沒有戰(zhàn)斗力,朕可要拿你是問了?!?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