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楔子2

　　為了保護(hù)在意的人，在青春的路上，我們被迫孤獨(dú)前行。

　　清晨微弱的星光夾雜著花涼的山風(fēng)，輕輕拂過老人半掩的窗戶，空氣中還彌漫著泥土的芬芳。

　　“咳，咳咳?！狈块g中傳出一陣輕微的咳嗽聲，老人理了理衣服，拿起門后掛著的金屬哨子，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快步來到孤兒院的操場上。

　　尖銳的哨子聲，劃破夜的長空，向遠(yuǎn)處散去。小樓里相繼亮起三盞明晃晃的電燈，在這微涼的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五個十來歲的孩子爭先恐后地奔向操場，空氣傳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聲。

　　“院長爺爺，今天是周末哎！能不能休息一下，就一下嘛?！币魂嚽宕嗟你y鈴聲響起，一個小蘿莉睜著滾圓的大眼睛，滿臉希冀地看著眼前慈祥的老人。

　　老人上前輕輕摸著小蘿莉的頭，“不可以偷懶哦，小四。孩子們，趕快去洗漱，吃完早餐，做早課去了?！?p>　　“好嘛，院長爺爺?！毙∷恼{(diào)皮地朝著老人吐了吐舌頭，像一個小精靈一般，蹦蹦跳跳奔向洗漱間。

　　其他四個小男孩見狀，急忙朝著食堂跑去，生怕晚一點(diǎn)就沒有早餐吃一樣。

　　老人慢慢悠悠地哼著小曲兒來到洗漱間，卻發(fā)現(xiàn)里面一個人都沒有，“咦，孩子們都去哪里了。”

　　正當(dāng)老人暗自疑惑時，隔壁的廚房傳來陣陣響動聲，只見小四一只腳踩著凳子，右手五指攤開拄在桌子上，滿臉的得意，“今天，除了小五，你們?nèi)齻€不許吃早餐，誰叫你們悶不吭聲，沒有一起求院長爺爺?！?p>　　老大看著眼前腹黑的小蘿莉，頓覺頭大，趕忙拉住暴躁的二弟。賠笑道，“好妹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求院長爺爺三百六十四次，不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嗎？”

　　“哼，我不管，就要你們陪著我，你們都不做聲咋知道就不會成功，萬一成功了?！毙∷目粗T口和藹的老人，底氣越來越弱，最后只剩下自己能聽到的呢喃細(xì)語。

　　“小四，不要胡鬧，先吃了早餐再去洗漱吧?！崩先藷o可奈何地看著在孩子中間忙忙碌碌分著早餐的小四，忍不住嘆息了一聲，“真想，看著你們一直長大下去啊！”

　　“孩子們，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右轉(zhuǎn)，跑步走?！崩先耸炀毜睾爸谔?，寬闊的身影在陽光下越拉越長，牢牢地罩住陰影下的孩子們。

　　彎彎曲曲的石梯像一條青絲，纏繞著碧綠色的青山，緩緩伸向濃濃的霧靄中。早起的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稀碎的晨風(fēng)緩緩劃過松林，松濤陣陣，譜寫自然的樂章。

　　被風(fēng)吹落的點(diǎn)點(diǎn)露珠，輕輕砸在小五臉上，小家伙伸出舌頭接過這森林的氣息，那味道該是甘甜的吧。

　　越往山頂跑，雖然陽光越濃，照在人身上卻愈發(fā)寒冷，可孩子們絲毫沒有在意，或許是習(xí)慣了。一個個小臉紅撲撲的，像七月的蘋果；嘴里呼出陣陣白氣，陽光輕輕地灑下，畫出一道道美妙的彩虹。

　　臨近山頂，便是一片開闊的平地，透過稀疏的松林，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座寺院，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散發(fā)出陣陣祥和的氣息。

　　曲曲折折的林間小道中，由遠(yuǎn)及近，緩緩出現(xiàn)一個慈眉善目的僧人。

　　人未至，聲先至，“李施主，今天你可晚了喲，還以為你不來了?！鄙艘荒樞σ獾乜粗先耍S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躲在小蘿莉背后的小五，“小五施主，你還是和昨天一樣沒有禮貌啊！”

　　小五怯生生地看著院長爺爺，十指交扣著顯得局促不安，小眼睛眨巴眨巴個不停。

　　院長飽含深意地看了僧人一眼，“大師，好久沒有和你較量了，今天技癢，能否成全愚弟一番。”

　　僧人拍了拍蹭亮的腦門，一臉懊惱，“出家人戒好勇斗狠，切磋切磋倒也不妨事，點(diǎn)到為止，李施主你看如何?！?p>　　話音剛落，雙手往前一探，寬大的僧袍被撐得呼呼作響，一道氣勁直奔院長胸口。

　　說時遲那時快，院長側(cè)身一閃，雙手做鷹爪狀抓住僧人的雙手，像一個鐵鉗子一般，捏得咯咯作響。單腳掃出一道殘影，空氣都被撕裂開來，徑直奔向僧人側(cè)腹部。

　　僧人雙手微微一轉(zhuǎn)，掌心拍向院長的前臂，像敲擊在鋼鐵上一樣，砰砰作響。單腿直立，提腿相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院長突然欺身向前，一記靠山崩直沖沖地撞向僧人，像隕石墜入大海，勢必要分個你死我活。

　　只見，僧人不疾不徐，手像抹了油一樣，從院長手中悄無聲息地抽出。雙手做掌狀，輕輕往前一推，身影像風(fēng)中的柳絮一般向后飄去，穩(wěn)穩(wěn)地落在青石板上。

　　院長身體像失重一般，退了兩三步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體，劇烈的咳嗽聲從喉中呼嘯而出。

　　孩子們都趕忙圍在院長身邊，一臉仇視地盯著僧人。尤其是老二，雙手捏得咯咯直響，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院長急忙拉住老二，向著僧人鞠了一躬，歉意地笑道，“哎，愚弟著相了，幸虧大師留手?！?p>　　僧人依舊一臉的慈眉善目，擺了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彪S即看著老大問道，“這位小施主看到了啥，能否告知老衲一二?！?p>　　老大撇了撇嘴，嘟囔道，“你身上的光芒比院長爺爺?shù)牧?，所以院長爺爺打不過你，不過總有一天我要打敗你?！闭f完，轉(zhuǎn)過頭來，不想讓僧人看出自己的心虛，雖然決心很堅(jiān)定，但耐不住這無形的壓力對于他這個年紀(jì)實(shí)在是太大了。

　　僧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又看著小五道，“那小五施主看到了啥，能否分享給老衲聽聽。”

　　小五抬頭看了看遠(yuǎn)方的太陽，覺得有點(diǎn)刺眼，低頭數(shù)弄著自己的手指，最后鼓足勇氣說道，“你在作弊，總是打斷院長爺爺?shù)恼惺??！?p>　　僧人笑了笑，看著被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老人滿是嫉妒，輕飄飄地說了句，“李施主，好福氣，不負(fù)眾生，不負(fù)佛。”

　　院長一改頹廢，向前拱了拱手道，“借大師吉言，佛前一渡三十載，不負(fù)眾生寧負(fù)己?！?p>　　細(xì)碎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照在亭子里面。小家伙們蹲著馬步，四平八穩(wěn)，臉上開始冒出一層細(xì)密的汗液，順著稚嫩的臉龐滑落，身形卻不動如山，畫出一副他們兒童時代的縮影。

　　僧人正襟危坐，看著神情恍惚的院長，出聲道，“李施主，拆遷的事辦妥了嗎？”

　　院長從漫長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滿臉的頹然，看了看正在練拳的孩子們，小聲說道，“哎，老是拖著也不是個事，總要有解決的一天?！?p>　　僧人意味深長地看了院長一眼道，“有什么需要老衲幫忙的，盡管提，大家都是老熟人了?！?p>　　“這，大師身處方外之地，怎敢叨擾，愚弟還是能解決的?！痹洪L擺了擺手，笑著拒絕了僧人的好意。

　　院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尖銳的哨鳴聲驚起了遠(yuǎn)處悠閑散步的老鷹。

　　孩子們像晚歸的鳥雀一般，嘰嘰喳喳圍在院長旁邊一個勁的訴苦。

　　小五看了看院長，又偷偷瞄了僧人一眼，便亦步亦趨的跟著其他孩子向山下飛奔而去，背影逐漸消失在那一抹初夏的陽光中。

　　“大師，明天再來叨擾?！痹洪L對著僧人躬了躬身，微微抱拳，不忘朝山下喊道，“孩子們，慢點(diǎn)，等等院長爺爺。”

　　一只雄壯的老鷹，撲騰著有力的翅膀落在僧人肩膀上，用頭蹭了蹭他的臉。

　　僧人看著院長離去的背影，慈藹地摸了摸老鷹的頭，嘴角微微揚(yáng)起，“小五施主，你我的緣法不在此，不過久別重逢那天，也是令人期待的?！?p>　　夕陽慢慢消失在遠(yuǎn)處的山幕中，煩悶的機(jī)械轟鳴聲此刻也消停了下來，周圍慢慢地靜了下來?？涌油萃莸慕值郎吓紶栺傔^三三兩兩的電動車，掀起陣陣塵埃。隨著這一小波下班高峰期的結(jié)束，整個城南村頓時又變成了一座鬼城。

　　院長正拄著桌子小憩，回味著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一道黑影俏無聲息地走進(jìn)了孤兒院，然后熟門熟路地朝著院長臥室走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與自然。

　　“咚，咚?！鼻宕嗟那瞄T聲把院長從回憶中拉回來，“誰??？”院長隨便應(yīng)和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全身繃緊，以備不時之需。

　　“你？你是，是，小黎？”院長看著眼前臉上有個刀疤的男人，胸腔劇烈抽動，大口喘著粗氣，聲音顫抖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

　　“嗯，我是?！蹦腥藦?qiáng)行壓住心里異樣的情緒，眼神復(fù)雜地望著老人。

　　有些事，我們以為忘記了，可當(dāng)熟悉的人再次出現(xiàn)時，它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你心里，并沒有隨時間而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