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峰。
一襲白衣佇立在洞口前,洞口石門緊閉,上面的法術(shù)紋路妖冶粗獷,卻不容人輕易破除。
蕭錦瑄自然也不會隨意破除。
洞門前侍立的小仙童怒目圓瞪,說道:“這位仙子,仙帝尚在閉關(guān),請回。”
自飛升以來,蕭錦瑄時常覺得頭腦虛浮,眼前種種,像極了夢境。仙界的一些記憶仍舊很模糊,凡界的事物卻仍舊清晰。
“仙帝閉關(guān)已有百年整?!笔掑\瑄淡道,“煩請仙童告知仙帝,不日后蕭錦瑄還會再來?!?p> 語畢蕭錦瑄轉(zhuǎn)身便要離開,那面若寒霜的小仙童忽而小步快走至蕭錦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蕭錦瑄挑眉。
“太子殿下,仙帝閉關(guān)前曾叮囑我務(wù)必要將此物親手交予殿下?!毙∠赏p手奉上一根銀絲小管。
視線定格,思緒飄至那日,大雨傾盆,霜霧連天。
——“必要時將它給與父親。”
哪里有什么必要時。
身為南宮家大公子時,他看著南宮思齊長大,他熟悉南宮思齊的心性,不過早已算準(zhǔn),此物,南宮思齊是決不會交予南宮長明的。
這根銀紋攀附的小管中放的是一顆丹藥。名為“忘憂散”。凡人吃了可打通周身經(jīng)脈,貫通氣海,宛若脫胎換骨,仙人吃了,法力倍增,修為猛進(jìn)。
為人時此物是隨著白玉扳指一同來的,將它帶在身邊,南宮瑾言總會看到一些虛幻縹緲的東西,那些東西時而環(huán)繞在周圍,時而出現(xiàn)在夢中,那是別人看不到的。
一日下人將此物錯置在了南宮思齊的屋內(nèi),南宮瑾言才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受它的影響。
他不想將其丟掉,便交由南宮思齊保管。
而今想來,他就快要忘掉那個弟弟了。
蕭錦瑄收了那忘憂散,說道:“此物不難尋,有何值得費(fèi)此周折交予我的?”
小仙童躬身道:“仙帝的意思,殿下不必問我?!?p> 觀星樓。
大祭司看著泛著瑩瑩光澤的丹藥,陷入了沉思。
“你說便是?!卑足y小管在蕭錦瑄指間翻轉(zhuǎn)了一下。
“這不是忘憂散啊?!贝蠹浪緡@了口氣,伸出手,示意蕭錦瑄將那白銀小管遞給他。
他掌中忽現(xiàn)法術(shù)紋路,白銀小管在碰到他掌心的那一剎,一陣白霧驀地升起,掌心上的虛影,儼然就是一座雕梁畫棟的宮殿。
白煙仍在飄散,眼見著宮殿的虛影將要散盡。
大祭司晝予無論如何也制止不了白煙的飄散,他抬眸,對面的蕭錦瑄仍視端容寂地瞧著,沒有出手的打算。
“殿下?!睍冇柩劭粗撚帮h散殆盡。
“沒了這小管,你說,這藥還能保存多久?”蕭錦瑄揮手,一只通體純白的小狐貍騰空出現(xiàn)。
這小狐貍看著圓溜溜的,與其說是狐貍,倒不如說更像是小狗。
蕭錦瑄朝小狐貍伸出手,小狐貍還沒他手掌大,輕巧地跳到他掌心。
晝予疑惑地望著蕭錦瑄,“極品靈獸啊……”
“喂給它。”
晝予猶豫了,如果真的是仙界的忘憂散,喂給這靈獸,算是暴殄天物了,因為它本來就是極品,極限在那里,吃了也沒什么特別大的作用,如果是別的什么東西,吃出個所以然來怎么辦。
晝予心中嘆息,但還是不敢不從蕭錦瑄的命令。
蕭錦瑄如何做,自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小狐貍跳到桌上,吞了那丹藥,一時之間,皮毛雪亮,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加圓潤了。
看起來機(jī)靈活潑,可愛極了。
晝予蹙起眉頭,蕭錦瑄仍舊淡淡地觀望著。
熏香裊裊,不知過了多久,那小狐貍奄奄地坐在桌上,要闔上了眼睛。
晝予簡直快要睡著,蕭錦瑄的聲音忽而響起:“你看?!?p> 晝予垂眸,只見那小狐貍開始張牙舞爪地站了起來,像是人一樣。
晝予心中警鈴大作。
的確,有的靈獸可以化成人形,但他也很清楚,蕭錦瑄的這只早已突破極限,換言之,它不是可以化成人形的種類。
那小狐貍周身泛著的光澤也發(fā)生了變化,已經(jīng)不再是晶瑩的色澤,而是帶著血紅的光澤。
小狐貍忽而打起滾來,捂著肚子,很難受的模樣。
蕭錦瑄終于抬指,戳到了小狐貍心臟的位置。
他的手一頓,垂眸,淡然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小狐貍的身上。
晝予還在思索,蕭錦瑄卻將那小狐貍抓起,小狐貍在他掌中不算鬧騰,卻仍在不住地戰(zhàn)栗。
“這……是走火入魔了么?”晝予問道。
“你看不出?”蕭錦瑄道,“它死了?!?p> 晝予一愣。
“沒有心跳,卻仍舊活著?!笔掑\瑄冷聲道,“你說,這算什么?”
“劫魂?!?p> 以丹藥作餌,殺死原身的魂魄,取而代之。
“它周身已無一絲靈氣,法力空得干干凈凈?!笔掑\瑄睨著那眼色逐漸變得赤紅的小狐貍,緩聲道,“你說,它的修為去哪兒了呢?”
晝予一滯,蕭錦瑄起身,看著那呆滯卻詭魅的小狐貍,道:“那魂魄借了它的軀殼,恐怕那魂魄本身也不過就只是個容器。”
“仙帝……”晝予話鋒一轉(zhuǎn),“會不會是那仙童有問題?”
“此物當(dāng)時隨我下凡了?!笔掑\瑄道,“我沒想到,我回來了,他還敢再給我?!?p> “他?”晝予深吸了一口氣,“是仙帝?”
蕭錦瑄抬步向門外走去,他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聲張。”
晝予看著蕭錦瑄的背影,忽而起身,瞬步移形至蕭錦瑄身前,道:“我覺得,這其中也許有一些誤會。”
蕭錦瑄忽而拔劍——照雪出鞘,一泓劍光直指觀星樓中的皓月。
“你可還記得,我下界時,你曾為我算過一卦?”
晝予沉下氣來:“記得,你改了卦象。我后來勘閱古籍,尋仙問友,才知道那叫做‘復(fù)卦’。”
當(dāng)時他也是以劍指月,翩若驚鴻。
“也就是說,凡界種種,命格亦或是命數(shù),大部分是由你的原身命局所生衍的?!闭f到這兒,晝予一頓。
“殿下,難道說……”
蕭錦瑄抬手,示意他噤聲。
晝予看著蕭錦瑄飄然離開的背影,他的話還在腦海中翻旋不去。
原來為情所困只是幌子——晝予嗤笑自己對于蕭錦瑄的淺薄誤解——他原來是為了避,也是為了算,那個高高在上、不容悖逆,卻又深不可測的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