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蹊蹺?!?p> 南宮瑾言并未就此談下去,他反而轉身看向岑泊,問道:“同風公子來的那位姑娘呢?”
岑泊恭敬地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那扇門。南宮瑾言頷首,抬步走了進去。
尤麟走至風蕭然身后,冷笑道:“沒看到大公子累了么?成日操什么心?叔父——”
風蕭然險些沒把腰閃了。
即便差了輩分,他恐怕大不了尤麟四五歲。風蕭然轉過身,看到尤麟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不禁啞然。尤麟抱手走出大堂,看來是要休息。
風蕭然去岳欣然那屋看看她的情況。
南宮瑾言推門入內(nèi),見到躺在床上的北冥幽。北冥幽雙目閉著,眉頭卻微微蹙著。南宮瑾言望著那張素來平靜的面容,看了好久,似有不盡的困惑,似有不盡的言語,又似無從開口。
南宮瑾言扯了個椅子,守在床邊。床上的人未曾發(fā)出什么動靜,也沒有要醒的跡象。那雙眸閉著,平靜淡然也不見了,銳利冷冽也看不見了,都看不見了。
南宮瑾言輕輕攏著北冥幽的手,握著、看著。
燭火點著,堂外已經(jīng)熄了燈。
不知過了多久,北冥幽緩緩睜開眸子,稍一側目,便看到握著她手的溫軟人兒。北冥幽試著輕輕挪了挪身子,略帶些好奇地看著合著眸子沉沉睡著的呼吸平穩(wěn)的南宮瑾言。
你到度在想什么呢?
借著昏暗的燭光以及夜里難得的靜謐,北冥幽悄悄湊近趴在床邊的南宮瑾言,他一的只手還輕輕地放在她的手上,就這么靜靜地睡著了。
北冥幽輕手輕腳地將南宮瑾言的手往側邊挪開些許。自己踏進用料極好的長靴里,輕輕起身走了出去。
夜風輕輕撩動她的發(fā)絲,在靜謐的夜里,好像這人間也逐漸變得虛幻而不真實。她攤開手掌,注視著緩緩浮現(xiàn)的印跡紋路,輕輕嘆了口氣。而后漠然地向著門口走去。
夜間靜謐,過道并無一人,還有些焚燒過的痕跡橫在眼前。
凡人的壽命何其短暫,而這般做的意義又在何處?奉上一切,僅僅是為了恐嚇?或者……殊死一搏?
短暫卻珍貴,卻拿來自輕自賤。
過了一世,走過奈何橋,一切記憶近失,忘川渡口走出的人,卻已然不是從前那個——至少她是這般想的。
蒼天可曾憐憫過誰?為神但凡神隕,便是身歸混沌,為人,走過輪回,記憶不過塵埃,一切都將煙消云散。又有誰可曾留下什么,即便是留下,那與逝去的人,又有什么關系?
北冥幽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馬場大門,守門人打著瞌睡,即便長靴踏地發(fā)出聲響,她也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走嗎?北冥幽回眸望了眼大堂。
走嗎,徹底離開他,“云服媚”,就的的確確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北冥幽站在原地,仰頭看著弦月,一動不動,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才低下頭,朝著禁閉的大門走去。
只需要她抬掌,稍用些氣力,這門就會打開……
“你又要走?”
那聲音動聽得如流水,說話的人,卻流露出不解與困惑。
“我若是想走,無論是風蕭然,還是你,都不能攔住我。”北冥幽如是道。
寂寂深夜,那人的笑聲還是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凄楚。
“能告訴我為何嗎?”南宮大公子長發(fā)垂在腰際,清俊如水。
北冥幽看著南宮瑾言,道:“因為未做完的事情……”她一步一步走近南宮瑾言,“因為未尋得的東西……”
“因為不能平復的恥辱……因為不能放下的仇恨。”
她的目光宛若星夜,岑寂,而落寞。
南宮瑾言素來波瀾不驚的雙眸浮現(xiàn)起波瀾。
她何時,身負如此深重的執(zhí)念?
南宮瑾言頷首,吞下心中的難受,語氣已經(jīng)平緩:“無論你走到哪里,我總能尋到你?!?p> 北冥幽望著南宮瑾言,淡淡一笑:“是么,可是又是為什么呢?”
北冥幽那驀然溫和笑起來的面龐映入南宮瑾言眼底,并未覺得心切,只讓人覺得難以琢磨。
“瑾言?!北壁び奈⑽⒀鍪?,直視南宮瑾言那雙絕美的瞳眸,“你將云服媚當作了什么?”
北冥幽走近他,二人挨得極近,氣氛卻一如寒冬般凜然。
北冥幽側眸瞥了眼昏昏睡去的守門人,——他們此時連鼾聲也沒有了——復又正視南宮瑾言,她神色平靜得有些絕然的味道,甚至還帶上那么點哀憐:“你來時,他們便已昏迷,你我說什么,不會有別人聽到。所以……告訴我?!?p> 北冥幽注視著南宮瑾言,她依舊那般滴水不漏,甚至連細微的表情都沒有,只是那雙素來平靜的眸子中漸次浮現(xiàn)出幾分不一樣的情緒,卻又無法讓人看得真切。
北冥幽湊近南宮瑾言的側面,唇角幾乎碰上南宮瑾言。南宮瑾言耳側卻傳來她涼薄的輕嘆——“你不知道答案?!?p> 待南宮瑾言回過神來,那人已然退開很遠。北冥幽不知何時拿出貪蝕,她看著南宮瑾言,笑道:“你我畢竟算作相識,是該好好告別的。”
她面上笑意漸漸褪去,貪蝕劃過手掌,血滴順著北冥幽的手掌暈濕衣袖。她淡道:“后會有期?!?p> 話落,一陣大風拂面,眼前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南宮瑾言怔然地垂下眸子,看著自己手心緩緩滑落的血珠。
好似她的輕撫。
他把她當作什么?
當她問出這句話時,南宮瑾言才驚悸地發(fā)覺,自己心中竟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另一邊。
凌蘭將昏迷不醒的人從船上拖到岸邊,腳一沾地,她便徹底脫了力,與那人一同摔倒在地。
嵌在泥里的沙石擦摩著臉頰,暈出絲絲血痕。凌蘭十指深深嵌入泥土中,仿佛帶了滔天的恨意。
她狼狽起身,看著夜?jié)i殊蒼白的臉,抬腳踢了一腳。夜?jié)i殊卻驀地咳嗽起來,竟被這一腳給踹醒了。
他躺在潮濕的岸邊,瞇著眸子看向凌蘭,長睫垂落,眼眸深深,良久不語。
凌蘭渾身凌亂,她惡狠狠地看著夜?jié)i殊,雙目對了幾秒,她便撇開視線,漠然蹲身,將夜?jié)i殊拽了起來。
夜?jié)i殊配合著他起身,卻還是不能夠站穩(wěn)。凌蘭扶著夜?jié)i殊,一腳深一腳淺地朝著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