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眼中嗆出的淚水流到了那人手上,對方嫌惡地一甩手,聲音冰冷而又陰沉:“做好你的本份,否則便留你不得,傅家還有個春蘭在,并不是非你不可。”
冬梅眼底的驚懼因這一句話變成了濃烈的恨意,春蘭,又是春蘭!
男人看到了她眼里的恨,并不在意,沒有緊迫感,沒有競爭性,又怎會盡全力?
他感覺巷子外有了動靜,不便多待,壓低聲音交代了句:“給你家姑娘下那東西的時候精細(xì)點(diǎn)兒,別想著做墻頭草,不然你老子娘,還有你那不成器的兄弟……哼哼?!?p> 男人哼笑著,陰惻惻地,雖然沒有明說,冬梅卻已經(jīng)開始瑟瑟發(fā)抖,面色慘白,被嚇得不輕。
男人轉(zhuǎn)身翻墻離開,才翻過墻,就被人捂了嘴,后頸一疼便人事不知。
冬梅對此渾然不覺,人已經(jīng)癱軟在巷子里。她低低啜泣了好一會兒,才胡亂收拾了一下自己,腳步匆匆往回趕去。
巷子口一個乞丐不知何時窩在那里,看到冬梅出來,只瞄了一眼,就又低頭窩在那里繼續(xù)睡覺。
冬梅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沖著乞丐“呸”了一口,轉(zhuǎn)身就跑。
那骯臟的乞丐等人走沒了影子,又抬眼向著冬梅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凌厲帶著煞氣,哪里是個普通的乞丐能夠有的?
確定聽不到腳步聲了,他才慢悠悠地起身,晃進(jìn)了冬梅出來的巷子……
國公府,祠堂。
冬梅去耀武揚(yáng)威失敗后,跟個喪家犬一樣一身狼狽的跑回來,妝都哭花了。
她也沒去洗漱收拾,直接就著這個扮相找去了祠堂。
傅佳凝正正襟危坐著與傅六哥說著話兒,兄妹倆忽聞外面的哭啼吵鬧,都是眉頭一皺,轉(zhuǎn)頭看了出去。
傅佳凝聽出了冬梅的聲音,眼神一閃:“多謝六哥的禮物,凝兒很喜歡,待晚些時候,還少不了要借用六哥的藥房一用?!?p> 傅世興哈哈一笑,喜上眉梢:“九兒愿去,哥哥那藥房就沒白修整。恰巧今日我那藥房整改得差不多了,你何時要用都可?!?p> 傅佳凝雙眼一亮:“已經(jīng)整改好了嗎?那金針、銀針……”
傅世興摸了摸鼻子:“那個要現(xiàn)打造,沒有這么快。佐不過再有五六七八日的便能成了罷?一旦成了,我必第一時間為你取回,可好?”
傅佳凝欣然點(diǎn)頭,眼中滿是期待。
傅世興起身要走,忽然一頓,拍了下腦門:“怪我,差點(diǎn)兒忘記了。昨日第一批醫(yī)書已經(jīng)送到了,都是些入門的淺顯東西,倒是適合你閑暇時看看。”
傅佳凝也覺甚好,總得給自己的醫(yī)術(shù)找個臺階。
邵墨卿她能糊弄,家人卻對她知根知底的,并沒那么好哄騙。倒不如讓他們覺得她有這方面的天賦,自學(xué)也能成材,還能立個人設(shè)。
心念一轉(zhuǎn),傅佳凝便一副迫不及待想去一觀的樣子,連連應(yīng)下。
將傅六哥送到門口,兄妹倆也就看到了狼狽哭鬧的冬梅。
此時的冬梅被兩個侍衛(wèi)攔住,哭鬧不休,脖子上的青紫淤青那般明顯,鬢發(fā)凌亂,雙眼紅腫,看著好不可憐。
傅世興詫異地一撩眼皮,想要開口,卻又忽然一頓,看向了寶貝妹妹。
傅佳凝自是知曉冬梅干嘛去了,海棠早來報(bào)過,不過……看著她脖子上的淤青,是權(quán)臣大人掐的?
哦吼?!
冬梅到底說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話,能把權(quán)臣大人刺激得發(fā)了飆,露了殺意呢?
傅六哥在,海棠應(yīng)該也才回,她估計(jì)沒辦法提前知曉了。
傅佳凝眉頭微皺著,感覺到了身旁的視線,不由轉(zhuǎn)頭與之對視,頓了下才道:“六哥先回吧,看來我要晚些才能過去了。”
傅世興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多言,抬步離去。
傅佳凝這才放了哭哭啼啼地冬梅進(jìn)來。
冬梅越哭越覺得冤,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隨著姑娘進(jìn)了祠堂。
傅佳凝在案幾旁落座,才皺著眉幽幽開口:“你這脖子是怎么回事兒?跟誰打架了?還是出去被人搶了?”
冬梅的衣衫完整,她也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自然只能猜想到這么多才是正常。
冬梅“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就開始嗚嗚哭了起來:“姑娘……奴婢,奴婢……”
她“奴婢”了半天,也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傅佳凝心里不耐煩,面上卻不顯,她還有正事兒要做,今兒沒什么耐性看這只粽子跟她?;印?p> 所以,她見她崩潰得說不完整一句話,干脆揚(yáng)聲喊道:“去叫傅嬤嬤過來?!?p> 冬梅一聽,當(dāng)即一個激靈,知道自己演過了。如此哭喪,怕是惹了姑娘不喜。
她趕緊胡亂抹了淚,往前爬了兩步,跪在了傅佳凝的腳邊,緩了兩口氣,就開始吐露心中的委屈:“姑娘,奴婢聽了您的話,也擔(dān)心是誤會了準(zhǔn)姑爺,于是去找人打聽昨日之事的后續(xù),結(jié)果,結(jié)果……”
“準(zhǔn)姑爺當(dāng)場攀上了一位富貴小公子,全家都搬到了人家里去了?!?p> “奴婢心想著,他本是借著咱國公府的勢,才攀上去的,那還不如咱接回來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呢!奴婢就去問他可愿客居國公府……”
傅佳凝:……
她心情復(fù)雜,猜到了這里頭的貓膩,卻還是配合地問了下去:“他如何說?”
冬梅直起上身,將脖子上的淤青完完全全暴露在傅佳凝的眼前:“他不但不應(yīng),還惱羞成怒。說傅家這是羞辱他,讓他入贅,有辱斯文,還,還……”
冬梅指了指脖子:“他險(xiǎn)些掐死奴婢,還大放厥詞。說,說您枉有才女之名,實(shí)則心思惡毒,氣量狹小。他跟您有婚約之實(shí),是……是……”
冬梅小心覷著傅佳凝黑沉的面色,心中舒爽,面上還要做出一副憤慨的模樣:“是他邵家倒了八輩子血霉!”
傅佳凝抬手就將手邊的茶碗砸到了地上,人也“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豈有此理!好一個邵家!好一個邵家二郎!”
傅佳凝恨恨咬牙的模樣取悅了冬梅。
她擔(dān)心自己笑場,訥訥不敢再言,瑟瑟發(fā)抖著趴伏在地,藏住了嘴角勾起的笑意,再次嗚嗚哭泣,瑟縮一團(tuán)的模樣好不可憐。
傅佳凝冷眼看著她裝,心中卻是不屑。
也就原主那丫頭沒見過世面,才會被這等卑劣的言語欺騙。
邵墨卿可并非市井潑皮,怎會以此等下作話語罵人?
要是冬梅沒說最后那一句,可信度還挺高的。
尤其配上她頸間淤痕。
然就是她畫蛇添足多了那一句“倒了八輩子血霉”,剛才被她醞釀起來的悲憤霎時煙消云散,被她親口破壞殆盡。
此等蠢物……也不知是在外受了何等刺激?才會如此急功近利,繼而用力過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