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用膳
“這北辰劍宗當(dāng)年是玄門第一劍宗，劍仙殺伐的功夫更是諸仙道第一，可惜……”茯苓頓了頓，望了李凡一眼道，“清月你上來就拜月修行，或許不知道這里面的差距，但日子久了就明白了，后天終究是敵不過先天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李凡摸著下巴。
那可不是么，太素天道厲害還是太極仙道牛逼，打一打不就明白了。北辰劍宗被滅門五百多年了，說出來還如雷貫耳，大概是被當(dāng)作典型案例時時提及，譬如，你看那北辰劍宗如何如何，牛逼牛逼，巴拉巴拉……最后還不是給幽泉滅了？
列祖列宗創(chuàng)下了好大威名，最后被人當(dāng)踏腳板給踩了，真是令人唏噓。
劍意依舊不吭聲，大概著實被打擊到了。看來它對以前的宗門還是有感情的。不過換句話說，玄天劍意在天外被虛星所困，至少也有五百年了吧？
茯苓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問道，“對了，這樣說來，清月你已拜過月了，可有察覺到身上有什么地方，異于常人嗎？”
除了身份心理健康系統(tǒng)和玄天劍意，一個晚上就能開辟內(nèi)景炁海并打通周天經(jīng)脈，竹山劍氣更是一練即成隨心所欲收發(fā)自如之外，還有什么異于常人？那大概沒有了，畢竟身體還沒發(fā)育呢，得再長長才能知道是不是異長于人……
“哦，可能皮膚變得光滑了一點吧？”李凡摸摸臉。
‘李凡的心情上升了一點’
“……”茯苓氣結(jié)，瞪著眼，好像忍不住想掐他一下似的，“你那是周天通竅，炁體同源，從身體發(fā)膚里可以自然呼吸，一如母胎時的狀態(tài)，肌膚才會如初生胎兒一般水嫩，這是練氣中期的自然特征。你看我不也是?！?p> 那倒也是吼，又大又白。
‘李凡的心情上升了一點’
茯苓啐道，“別貧了，除了這個呢，我問你身體有什么異化，比如哪里長了個疙瘩，哪里結(jié)了個硬塊，或者長出額外的手腳和眼珠子?！?p> “這倒是不曾有……”李凡想到那老道一堆手臂，山主一堆瞳孔，也明白她的意思了，“只要修行先天道，都有這種身體的負面效應(yīng)么，就像秦劍師，山主和望舒仙子那樣，會變異魔形？”
“沒有么，或許是你修煉的時間還短吧。但修行先天大道，早晚會有些地方生成道體，如果是‘物’還能認出來，‘非物’就……
總之到時候不要慌張，不然走火入魔了反倒收不回來。不過，你先把這個戴上?！?p> 茯苓摸出一塊絲綢方巾。
“這是……”
李凡隱約想起來，他曾經(jīng)見過類似的物件，那三個把他拐到竹山的修士，就是戴著類似的絹巾遮住面孔。
茯苓招招手，把李凡半摟到懷里幫他束發(fā)戴冠，用一根玉簪子給他把面巾掛上，把李凡的臉面遮住，朦朦朧朧的，仿佛升起一片薄霧，但不肖片刻又煙云離散，視界再次清晰了起來，倒也不受影響。
“此為‘不知面’，拜月的修士有的根基不足，難免現(xiàn)出異相，有時候還會相互影響，顯化魔形。不僅自己有入魔的風(fēng)險，被人間道的凡胎看了，也可能枉造殺傷。
因此出山辦事的修士都得戴著，如果在山外遇到了魔形也能抵擋一二。山門這里原也不必，但你這么小年紀就拜月，我也是第一次見，小心點好。”
‘不知面，略微降低心情發(fā)生波動的幾率?！?p> 哦，系統(tǒng)官方認證，那大概有用。不對，確實有用，李凡能感覺到，有......輕觸后背，但他居然心如止水！蹭蹭……
‘李凡的心情略微提升了1點’
你看，從大幅降低到略微了。
“要死了你，小小年紀一點不知禮數(shù)。”茯苓嗔怒著啐了一口，倒也沒把李凡推開，還摸出一個紅繩掛著的金吊墜給他系上。
這金墜子雕的是某種瑞獸，圓滾滾的，嘴里還叼了個環(huán)，看起來和個螺蚌似的。墜下來正好落在心口。
然后茯苓用右手食中二指，沾了沾舌頭，又在一盆胭脂盒上沾了些紅粉，在李凡脖頸后面畫了一道符。
“此為椒圖鎮(zhèn)心咒，也算不得什么禁法，倒也能辟邪鎮(zhèn)魘，防災(zāi)避厄。外面人心叵測，有時候比魔形更恐怖。清月你要時時小心，切不可仗著身負妙法目空一切。”
這是真把他當(dāng)小孩一樣教誨啊。
“多謝茯苓姐教誨，清月記下了?！?p> “好了，就在山門外面也沒那么危險的，謹慎一些罷了。別在我懷里賴著，走了。”
李凡戀戀不舍得起身，跟著茯苓走出輕舟，站在船首往外看，看到底下有一道湍急的水道，也不知是什么大河，水面寬闊，總有四五里了。
那河道自北而南，隨后幾乎折了個直角向東流去，因著地勢造出了個沖積平原，坐落了一個大鎮(zhèn)，大河西南就是郁郁蔥蔥，翠翠遠山。大河?xùn)|北就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在那河道直角的尖端，李凡一眼就望到一座七層道塔，褐瓦黑樓，飛檐斗拱，欄楯幢幢插著巾幡無數(shù)，龕室片片懸垂著萬千銀鈴。
塔頂還有龍目般大夜明珠一個，青光瑩瑩，道息彌頂，遙遙望去，仿佛個三十丈的鐵锏，自云間倒插凡塵，把這條大河硬生生得，打折開去似的。
那道塔下邊，還有宮閣庭院，里里外外三進九出的樓臺，密如蟻房，宛若個內(nèi)城似的。并有四馬并行的直道兩條，一往東去，一往北行，來來往往的車船，都是沿著這河邊的兩條大道交通，整個鎮(zhèn)子，也是以這兩條商路為軸，向外擴建開去的。
“那是墨竹山山外宗門，等會兒帶你去領(lǐng)個差事?！避蜍咭蔡羝鸷熥幼叱鰜?，用粉色面紗掛在金翅鳳凰釵子上，也遮住了半邊面容。
李凡也不意外，點頭稱是。
就算是山旮旯里的三流門派，到底也有幾個元嬰一群真人，基礎(chǔ)的面子排場也得擺一擺的，而且看的出這竹山教還挺入世，不是那種純粹避世的隱仙派。
當(dāng)然，從茯苓把小舟里擺了這么多胭脂水粉，珠寶首飾就能猜出來，吃穿用度不可能全都是修行者自己生產(chǎn)，人修仙都來不及，誰搞這些俗事不是，大概連一般法器，本來都是從人間買來‘附魔’的。
茯苓駕馭小舟在城中一間商行降下來。來往行人也對什么飛舟飛車的習(xí)以為常，顯然見慣了竹山的侍奉弟子出來采買。而這間商會里的掌柜伙計則專門來內(nèi)院候著下拜仙子。
茯苓隨手虛扶把這些掌柜托起來，側(cè)頭朝李凡道，“這家姜記商行是小姐俗家的私產(chǎn)，現(xiàn)在由我替她看著，你先待我查點些雜事。”
李凡自無不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更別說后臺還是元嬰期的真人罩著，這商行肯定也是日常供奉著望舒仙子的用度的。
他也不打擾茯苓做事，就在商行里隨意逛逛，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大致看出這商行主要是采買些日用百貨，錦緞絲綢。而賣的是一些丹藥符箓，金銀器小首飾。甚至還有練氣功夫你敢信？當(dāng)然是寫在紙上的，并沒有幻術(shù)效果，能不能觀想出真氣來，就看修行者的資質(zhì)和運氣了。
但也看得出，后天仙道的逼格是真掉下來了，明碼標價的啥都可以拿出來買賣了。
而且李凡還注意到一點，他戴著不知面走來走去，周圍的掌柜伙計沒有一個人朝他行禮。
當(dāng)然不是瞧不起他這小童故意得罪修行者，而是真的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下意識得，視線就從李凡身邊掠過了，仿佛刻意忽略一般……
?。≡瓉硎沁@種原理么！物也好，非物也罷，只要假裝啥也沒看到，就可以當(dāng)作啥事都沒發(fā)生是吧！嘖嘖，這么裝鴕鳥也行么，難怪要扣眼珠子呢，也是醉了……
‘玄天劍意要宿主買一壇酒’
“哦，買酒……”聽到系統(tǒng)突然開口，李凡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大抵能猜出來，玄天劍意心里不好受，是想吊念一下北辰劍宗。
李凡當(dāng)然不會拒絕，畢竟現(xiàn)在他是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真尼瑪就心理健康最重要，還是陪著劍意發(fā)泄一下，免得這貨也心理不健康，這還縮在他經(jīng)脈里呢，指不定鬧出什么幺蛾子……
扭頭見茯苓還在查賬，李凡就直接往商行外邊走到街上。
這鎮(zhèn)子背靠墨竹山，來來往往的商販能和修真門派，和元嬰真人家里作交易的，自然也都是在人間道有背景的?？纯窜蜍呱砩夏切〇|西的規(guī)制，至少也得是門閥世勛，世家豪族，朝廷里的藩王諸侯才拿的出來。
這些商旅都非富即貴，伺候他們的酒樓飯莊自然不會少，檔次更不會低。
李凡沒走兩步就找到一間，牌匾上寫著，可山齋，外邊是排隊堂吃，里邊還有庭院包廂，閣樓上還有梅花山景，露天庭院，駐足間就看到有騎鶴御劍的修士，從天空而降，落入院子里聚餐。
哦……牛逼牛逼，就這家了……
李凡仗著‘不知面’，強行插隊往里闖，里面倒是明明堂堂的，干凈整潔，芬芳撲鼻。
墻壁上畫著飛天神女，手捧佳釀仙肴，這種國畫居然是菜單你敢信？菜品邊還有文人墨客的題詞落筆，當(dāng)然至少都是七言絕句，賦詩一首。像某某某到此一游這種傻逼話就別寫上去丟人現(xiàn)眼了。
可以嘛，這家店的營銷做的還不錯呢，網(wǎng)紅店吧？
李凡背著手往墻上菜單看去，
蓬雪霜櫻桃，夢澤落玉，朱明冰梅，撥霞攬月，芙蓉繡球，翠柳雪霞羹……
哎呦……坦白說以他這個文學(xué)素養(yǎng)，那真是一眼望過去，都不知道是啥吊東西……系統(tǒng)你翻譯翻譯？
……
系統(tǒng)？
……
“客人，您想用膳??？”突然，墻壁上畫著的飛天神女突得轉(zhuǎn)過臉，笑盈盈得朝李凡說道。
‘李凡的心情下降了1點’
淦！這種時候你倒跳出來了！
“咳咳，”輸人不能輸陣，雖然李凡懷里只有三個錢，還是茯苓留給他玩的，但李凡還是拿出了當(dāng)年請后輩喝第二輪的氣勢來！
“這個這個和這個，都給我上了，另外再來一壇好酒！”
當(dāng)然都隨便點的。
神女頓時眉開眼笑，把袖一揮，在壁畫前展開一片云霞，“客人里邊請?！?p> 哦？進壁畫吃飯？是暗門后的包間么？應(yīng)該不是，大概是修士法術(shù)化成的空間吧，不過這個噱頭是可以的。
于是李凡也就背著手走入壁畫里，四下看看，幽園小亭春光明媚，清潭里蓮花多多，可周圍卻是一片盛開的梅林，紅梅綻放，白蓮盛開，麗若晚霞，明如初雪。風(fēng)景是真的曠人心怡。
“客人覺得此間景致如何？”那神女把袖一揮，小亭里現(xiàn)出一張長案，滿布珍饈。
“畫的還行?！崩罘惭b模作樣得擺譜，畢竟梅花怎么可能夏天開，不就是用法術(shù)幻化的么。
神女一笑，把手腕一翻，托著一道玉盤遞到李凡面前。
“客人此言差矣，這道朱明冰梅，就是十月以后，以竹刀取上好梅蕊，浸漬蜜蠟封存，夏月時分以冰泉泡盞，便能見梅花盛開，香澄可愛，沁人心田。請用……”
哦哦，真的梅花開了，只見神女用左手托盤，右手斟酒，把冰酒淋澆在蜜餞上，就見一陣撲面寒氣中，紅梅花蕊初綻。
“那我不客氣了?！?p> 李凡拾起花骨朵往嘴里一扔，咀嚼著……
恩……
恩……
怎么說呢……
這個扮相確實不錯，但滋味就很微妙……
結(jié)果李凡還沒想好該怎么點評這道菜，右手已經(jīng)摸出一道神罡劍氣，把面前的神女當(dāng)胸刺了個對穿，一副笑臉都凝在臉上。
李凡大驚，“你又搞什么鬼！”
神女也大驚，“這句話該我問吧！”
‘玄天劍意說，妖孽酒都臭了?！?p> 李凡簡直無語，“不是，玄天兄弟我理解你，突逢大變想抿一口好的，一醉解千愁是吧，我理解。結(jié)果上來就給這家網(wǎng)紅店灌了一口假酒，擱著我也受不了?？赡憬o個差評也就罷了，何必殺人呢？”
然后李凡扭頭，“這位小姐姐，我說真的你們這甚么梅花蜜餞啊，怎么一股子臭味呢？果然是從冬天放到夏天餿了吧？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啦……”
“啊啊啊啊————??！小賊辱我！我誓殺你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于是神女開始變化，可法相變到一半就不成行了，只從啊啊啊變成了嗷嗷嗷。
因為李凡的右手手心的神罡劍氣，猶如鉆頭一般旋轉(zhuǎn)起來，消磨一道就再生成一道，泯滅一息就再補充一息，一瞬間不知有多少道神罡劍炁，一點突破，打入神女體內(nèi)，最后李凡整個右手都插進神女的胸膛，墨一般黑的鮮血，仿佛石油一般從神女的胸口，口鼻中噴涌而出，濺得李凡一頭一臉的墨臭。
“臥靠什么鬼啊啊啊！我的天吶啊啊??！”
“饒命嗷嗷嗷啊啊啊啊?。。 ?p> 被噴成墨的李凡在慘叫，被一把掏心穿肺的神女在嘶嚎，另一邊系統(tǒng)還在嗶嗶嗶。
‘玄天劍意表示，虛泉老狗滅我劍宗本座若不絕你道統(tǒng)屠你滿門殺盡你道子徒孫枉稱太上無極玄天劍祖殺殺殺殺殺殺’
“啊啊?。 ?p> “嗷嗷嗷！”
再然后神女就爆了。
李凡從幻境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可山齋門廳里，劈頭蓋臉澆了一身臭墨。他僵著脖子扭過頭，看到右手掌心，牢牢抓住一匹畫卷，就好像剛從墻面上扯下來的一樣，而顯而易見的，那幅神女奉菜圖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
‘李凡的心情上升了1點?！?p> “你們他媽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