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紹寬下了逐客令,慕天顏只得起身登上小船,回到岸上。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姜承志問道。
“我不是給了他三天期限嗎?那就在這里等他三天好了。”項紹寬看著慕天顏的背影,悠悠地說道。
林升忽然想起了什么,朝著項紹寬說道:“委員,我們在此停留,恐怕中了清人的奸計啊。當年國姓爺就是一時不察,被清人以詐降之計拖延時日,才落得功敗垂成?!?p> “你說的固然是實情,不過此一時彼一時?!表椊B寬搖著頭說道,“國姓爺當年是大軍壓境志在必得,確實應(yīng)該速戰(zhàn)速決。但我們此行并非為了攻取江寧,而是吸引杰書向江寧調(diào)集兵力,有利于蘇松戰(zhàn)場。我們在這里多拖延幾天,杰書就會加快從蘇南調(diào)兵?!?p> “師父,我有一計,可以令杰書首尾難顧,更加驚惶?!编嵖岁昂鋈谎酃庖婚W,跳起來說道。
“哦?說說看。”
“前兩天經(jīng)過鎮(zhèn)江,我看那金山和焦山矗立鎮(zhèn)江城兩側(cè),若是能攻下這兩座山頭,居高臨下炮轟城里,清軍必然難以抵擋。而杰書肯定誤以為我軍聲東擊西,疲于應(yīng)付。”鄭克臧興奮地說道。
“這個主意好啊,世子果然英明睿智?!绷稚谝粋€附和鄭克臧。
蔣一正看了看項紹寬,也說道:“我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那兩座山前的炮臺已經(jīng)被我們摧毀了,只要在炮火的掩護下攻上山頂,鎮(zhèn)江城就盡收眼底了?!?p> “好,那就試試?!表椊B寬稍微想了想,感覺沒有什么漏洞,“既然你提出來了,這次就由你帶隊,所有安宅船都跟你去,再分撥六艘西班牙戰(zhàn)艦給你,讓林將軍與你同去?!?p> “真的嗎?!謝謝師父!”鄭克臧興奮得蹦了起來。
“記住,一定要小心謹慎,多聽聽林將軍和姜大叔的意見。達成目的見好就收,千萬不要以身犯險?!?p> “我都記住了!”鄭克臧大聲答應(yīng)之后,馬上帶人出發(fā)。
從江寧到鎮(zhèn)江,是順流而下,比來的時候更快一些,船隊在第二天的中午之前就到達了金山江面。
金山不算很高,只有40多米,山頂有著名的金山寺,也就是《白蛇傳》當中法海所在的禪寺。21世紀的金山已經(jīng)是陸地的一部分,并且被鎮(zhèn)江港所包圍,但眼下還是江面上的一座孤島,與陸地有數(shù)十丈的距離。
清軍原本在金山上有個衛(wèi)所,還建有一個小型的炮臺。幾天前明軍路過金山時,已經(jīng)把炮臺摧毀了。鄭克臧判斷,衛(wèi)所的清軍沒有火炮,自然也不敢再駐扎。
不過,為了穩(wěn)妥起見,鄭克臧派了幾個人先登陸上島看了看,發(fā)現(xiàn)確實沒有清軍,才留下林升在船上指揮,和姜承志一起上島。
金山雖然不高,但是徒步爬到山頂,其實也不輕松。好在鄭克臧年輕,姜承志也不過“三十出頭”,兩人帶著十多名士兵很快來到了山頂上的金山寺。金山寺頂原有雙塔,宋哲宗元符末年,宰相曾布在金山寺超度其母,在南北半山各建一塔,一名“薦慈塔”、一名“薦壽塔”,明初雙塔倒坍,僅余殘基,也未曾重修。鄭克臧和姜承志繞著塔基轉(zhuǎn)了一圈,頗感滄桑,又邁步進入禪院。
寺里的和尚倒也沒有逃散,依舊在念經(jīng)禮佛,住持和尚一渡連忙迎了出來。姜承志與一渡聊了幾句,得知清軍前幾天撤退之后,城里又殺聲四起,想必是有一番激戰(zhàn)。
兩人讓一渡自去忙碌,撫著寺院南側(cè)的欄桿放眼望去,鎮(zhèn)江城中的景象盡收眼底。鎮(zhèn)江城墻之上,清軍仍然是崗哨林立,幾尊大炮也擺在了城門正面的垛口處。
“世子你看,城中好多處的建筑余煙不斷,看來是幾天前百姓起事放火所燒毀的?!苯兄局钢抢镎f道。
“是啊,可惜當日沒有攻城,不然說不定就攻下來了?!编嵖岁罢f著,神色有些惋惜。
姜承志笑著拍了拍鄭克臧的肩,說道:“不用可惜啦,我們的本意也不是攻城。不如抓緊把大炮運上來,轟他幾炮?!?p> 說到這里,鄭克臧忽然一愣,繼而說道:“糟了,忘了一件事?!?p> “什么?”
“大炮重達千斤,沒有幾百人用鐵鏈拉拽,恐怕無法上山?!?p> 姜承志聽完,覺得很搞笑,這么簡單的事情,大家居然在事前都沒想到,只得搖了搖頭說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
“那就不用西班牙大炮了?!编嵖岁罢f道,“日本人的大筒不重,三四個人抬就行。反正這里離鎮(zhèn)江城很近,地勢又高,用日本人的大筒也能打到城樓上,就改用大筒吧。”
姜承志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贊嘆鄭克臧機變靈動,果然有些天賦。于是命一名隨行的士兵回船上傳令,將日本大筒運二十支到山上。
功夫不大,二十支大筒已經(jīng)運到金山寺,朝著鎮(zhèn)江城架起。鄭克臧一聲令下,大筒紛紛開火,轟向鎮(zhèn)江城樓。
大筒的威力偏小,對城樓基本沒有殺傷力,但對城上士兵的威脅挺大,幾輪射擊下來,城上的守軍亂作了一團。
鄭克臧見效果不錯,又讓人傳令,命林升將西班牙戰(zhàn)艦和大型安宅船駛到鎮(zhèn)江北門的正面,如幾天前一樣,朝著城樓和城內(nèi)射擊。
城上的清軍還算英勇,用盾牌、木板護著身子,努力使用火炮還擊,但命中明軍船只的炮彈很少,多數(shù)打在了江里。鄭克臧又在金山上不停地開火襲擾,使得清軍的反擊更加無力。
項紹寬送走了鄭克臧,便耐心地等待杰書的回音,順便坐著小船在附近轉(zhuǎn)悠,畫成地形圖,以備將來正式攻打江寧時所用。
三天之后,回音終于來了。慕天顏帶了幾個隨行之人,再次登上了項紹寬的船。這一次,慕天顏帶來了杰書的一封親筆信,言辭極盡浮華,內(nèi)容卻非常簡單,就是告訴項紹寬,延平郡王若要議和,條件大可隨便開列,他都可以代為奏明康熙皇帝,但兩朝并立南北議和絕不可行。
項紹寬看完信,笑著問慕天顏:“你們家大將軍王奉旨南下,迄今為止沒有收回尺寸土地,反而丟失了松江、崇明等處,他要如何向康熙交代?”
慕天顏尷尬地笑了笑,答道:“大將軍王奉旨南征,可以便宜行事,剿撫皆可。項委員只要提出條件,大將軍王自然會奏明朝廷,加給恩旨?!?p> 項紹寬把信輕輕地丟在了桌上,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你也來回了這么多次,和議卻始終沒有進展,總在糾纏不休。倒不如,請你家大將軍王過來,親自與我面談?!?p> 慕天顏聽完這話,笑了起來:“哈哈,項委員若有此意,大將軍王倒也愿意與閣下一見。只是,不知在哪里相見合適。”
“哪里都行,你們大將軍王若是不放心,可以就在河灘之上相見,只是地方不太雅觀,風(fēng)清水冷,無以相待。若是放心與我項某相見,大可來我這船上,我又豈會為難于他?!表椊B寬說著,端起了茶杯,“慕藩臺不妨嘗一口,這是從杭州帶來的新茶龍井,鮮嫩可口,清爽甘醇,在別處怕是喝不到的?!?p> 慕天顏于是端起茶杯呡了一口,連連點頭說道:“好茶,好茶?!?p> “你們大將軍王來了,我也請他喝這個茶。”項紹寬看了看慕天顏,悠悠地說道。
項紹寬話音剛落,慕天顏的一個侍從忽然邁步走到了項紹寬的面前,面帶笑容地說道:“那,能不能給我來一杯?”
項紹寬皺著眉頭看了看這個侍衛(wèi)打扮的人,問道:“你是何人?”
侍衛(wèi)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小王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