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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負(fù)人間

蒼穹泣血4

夢醒負(fù)人間 壹貳叁閉眼游戲 4551 2022-04-30 20:54:51

  楚胤貅與鳳棲梧兩人一前一后剛離開黑甲兵隊伍,畫凝言便被這些臉上帶著鐵面具的持戟之人更近一步圍困。

  正面同這些人起沖突,非死即傷。畫凝言不愿拿著畫顏再賭什么了。

  如若是為天命,掙扎何用。如若可逢兇化吉,順其自然。

  “我乃瀟羅郡主,父親是忠君親民的晟奕王爺,母親是機(jī)敏果敢的王妃?!碑嬆源藭r平靜非常,將畫顏脖前衣領(lǐng)稍微整理,將露出的獸頭鈴鐺藏入了她的領(lǐng)口內(nèi)?!拔易允潜炔坏盟麄兌朔趾粒梢苍诒M心竭力做一位黎郅國的郡主?!?p>  抬眼看向方才兩位道長所站之地,卻早已不見人影。

  畫凝言露齒淡笑。心知,生而為人,各有所難。

  一一瞥過那些冰冷面具,畫凝言繼續(xù)道:

  “如今我為囚鳥,亦是不會奢望爾等聽命辦事之人有何等自我意識、真知灼見?!碑嬆詫⒈壑夂蟪芬淮缧顒?,冷言壓聲:“可若危及我等之命,我必不會存善分毫。你們是與我同生于黎郅大國的子民又如何,我若自己的親人都保不了,再談造福一方當(dāng)真可笑?!?p>  “殺一人得財權(quán)得自由!”兵隊中有一人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呵喊一聲舉戟便是猛地一刺。

  戟劍相撞,第一聲鐵器鳴音后,兩女子便陷入了嘈亂之中。

  畫凝言將畫顏手腕牽扯,一把烏青色劍在黑色鐵器中削碰出陣陣刺耳廝磨。

  未幾,血腥味散開。慘嚎聲斷續(xù)傳出,脖前爆血、面具被割裂倒地之人已有七八。

  畫顏臉上被濺血點點,于此等場景中早已嚇得失聲,只覺得耳處悶脹。

  畫凝言帶著她在一片溢血尸體上踩踏而過,她只覺得頭腦麻脹感后,身上些許傷口才漸漸有了痛覺。

  不能拖后腿,這是畫顏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畫凝言雖未曾言語半句,可每次拼盡全力挑起劍刺敵之時,她清楚的感覺到——畫凝言時時刻刻都在同她說:不怕。

  縱使手指早已嚇得冰涼,全身不住微顫,畫顏也需暗自壓制心中恐懼。

  這個與她長著同一張臉的人,是她九歲的記憶中,屈指可數(shù)的待她溫柔入骨之人。

  記憶中,爹爹終日繁忙不見人影,娘親同虞城倒像是母女一般,性格相似倒也罷了,還都對她嚴(yán)格非常。

  宮中有一位娘娘雖是對她很好,但總覺缺了些許親近。帝倒是從一而終,雖是神情漠然,偶爾也可嘗些甜頭。要說最好的便是婁岑了,那人啊……祖父般的存在。

  于這場血色廝殺中逃離思緒不過幾許,眨眼過后便又是一股血濺了身上。

  身前的畫凝言早已鮮紅污身,那身白衣綻開之處皆是皮肉血傷。

  疼么……該是刺骨的疼罷。畫顏也是強(qiáng)忍著恐懼去堅強(qiáng),自己周身也好不到哪去,咬著牙都不敢發(fā)出一點驚恐護(hù)疼聲音。

  要么……我們?nèi)フ业郏屗帕宋覀?。雖然可能無有用處,可她現(xiàn)在能想到的救命人也只有他了。

  畫凝言剛為畫顏擋下一根金翎箭,便在剎那間見得一個玄鐵箭頭惹著血從畫顏前肩處捅出。

  那是后方騎馬的鐵甲兵射出兵器,見射中畫顏,騎馬那人摘下了面具。

  畫凝言看清那人面孔,手腕使了寸勁用無名劍捅穿身側(cè)一黑甲兵的喉嚨。

  那日畫顏曾說,于街市中看到一人背影,很像鑲蟲??磥?,此人于他們周圍潛藏觀察已久。

  困獸之斗,許是再拼命也無濟(jì)于事。畫凝言心下有些慌神,手上依然在斬殺。

  粘稠的血液在虎口處聚匯斜流,步搖早已掉入土塵,被馬蹄踏毀。

  將畫顏攬于懷中保護(hù),抬劍削去那根刺入畫顏肩膀的金翎箭頭尾,讓她得以少受傷害。

  似乎,能做的只有這些,也只能做這些了。

  畫凝言翻身連踏沖刺而來的戟陣,挑劍甩臂猛削,讓那些士兵脖前淌血,得以破陣。

  幾番攻守,力氣也將消耗殆盡。

  她手上力氣不敢減分毫,眼神中的堅毅卻在廝殺中不知不覺淡了幾分。

  唇有些干,每一次咬齒都是無盡痛感。不只是身體,還有那顆早已灰暗的心。

  游絲殘魂,妄想抗衡天道不公,當(dāng)真是我錯了么!

  心中難平,嘶喊一聲。手中無名劍鋒早已全部沒入面前士兵心臟,未曾偏移分毫。

  畫凝言看著他面具下的眼睛,哂笑低語道:

  “憑什么你們的富貴,要用我親人之命來換!你們想要的自由,何曾不是我的奢求……”那聲音恨著響,到最后擱淺了。

  那面具下的人早已死去,瞳孔無光,死不瞑目。是因為心臟驟停血液停留,也是因為恐駭。

  兩根草芥,拼命已是無用。假坳山斷崖處風(fēng)大,吹得直叫人側(cè)臉發(fā)疼。身前抱著的畫顏早已變成血人,額頭側(cè)臉皆是血流。

  未曾聽得畫顏哭泣抽噎聲音,畫凝言嗓間一時僵麻。九歲啊……就長大了……

  身疲力竭之時,畫凝言驀地想到了虞城和畫婳。

  我看那葉崢游很是不錯,俠肝義膽之人,你們二人若是可以共結(jié)連理,以后便抹去王府的記憶罷……

  畫婳,帶上些許銀兩,再去尋個好主子,或者尋個良夫,別再為奴了……

  畫顏有些站不穩(wěn),畫凝言抱著身前人。甩劍斃了一人命后,將劍插入泥土,半跪支撐著兩具身體。

  風(fēng)夾著血味扯亂了畫凝言的發(fā)絲,清澈雙眼倒影著畫顏氣竭模樣。

  畫凝言不再反抗,黑甲兵舉著戟也不再進(jìn)攻。可能在尋著一個節(jié)點,用戟尖刺穿地上傷痕累累的兩人。

  “別拼命了……把我交給他們?!碑嬵佄⑷趼曇?,手腕輕扶在畫凝言小臂上。眼睛里是還未流出的淚水,強(qiáng)扯笑意說道:“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你還要替我……好好活下去……再過幾個月,宮中的青梨又要成熟了,記得告訴我……甜不甜?!?p>  “困了就睡會兒?!碑嬆跃o緊抱著懷中人,盯緊她的每一寸呼吸。只怕稍不留神,她這個半路撿來的妹妹,便會永遠(yuǎn)離開。

  “不困。我其實還有一句話想說?!?p>  畫凝言顰眉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坦白,你一直都有殺我的念頭?!?p>  “你知道?我一直強(qiáng)壓著心思的?!碑嬵伩人粤藥茁暎恳宦暥颊鸬蒙眢w疼痛難熬。

  “你是我,我是你。我一直信著一件事……九歲之齡,就算是不能自已,也不會傷及無辜,何況是殺人呢……”

  “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xì)⑷肆四??”畫顏帶著哭腔問了一句,心有不甘,更是氣極。

  這句話突然有了責(zé)怪的意思,不知是心疼畫凝言處境,還是在厭煩她手里沾染的鮮血。

  “從我有時覺得他們都該死的時候罷……”畫凝言無奈輕語。突然覺得自己身體發(fā)冷,低微了下顎,把畫顏的頭護(hù)抱在自己肩膀處。

  你若無命,我何須殘喘。

  我自是累的,何苦未曾找到借口放棄。如今,你替我背鍋罷。

  在冰冷的鐵戟圍困下,畫凝言突然想把自己藏在這份溫暖中。

  “我其實想活的啊……特別想……”畫顏哭聲陣顫,嘶啞著聲音。手指扯拽著畫凝言衣衫,拼勁力氣同畫凝言哭訴。

  還未等畫凝言去回應(yīng),又一根金翎箭從畫凝言后方襲來,從她肋側(cè)穿過,刮傷她的皮肉刺穿了畫顏的小腹。

  一滴眼淚落入畫顏頸窩,畫凝言哭笑不止,緊緊環(huán)抱護(hù)住她的余溫。

  畫凝言抱著的尸體漸漸變冷,獸頭鈴鐺脫落,輕音響鈴一聲從畫顏偏襟處滑落掉地。

  見鈴鐺現(xiàn)出,黑甲兵興奮了頭腦,亂作一團(tuán)正要去拾撿此等寶物。

  卻只在眨眼之間,一陣電閃雷鳴直劈過來,夾著冰雹大雨,黑甲兵暴斃者頃刻間已有百人。

  雨勢漸緩,驚天雷鳴消逝。黃土卷風(fēng)過后,畫顏尸體扭曲成帶皮骷髏,繼而化為血水,淌流在畫凝言周身。

  畫凝言雙手掌心血滿,心悸之時,那血水便在雨水中自行凝聚,越縮越小,終于成為一抹顏色已到絕境之地的血滴。

  血滴發(fā)散刺眼血光,只叫人雙眼欲盲。

  胥荊從帝宮趕來之時,正看到那刺眼血光直擊畫凝言額頭而去,注入了那顆白色眉心玉墜之內(nèi)。

  胥荊見此自知,終是天命不可違,萬事皆有定論……那時逆天命欲改辛靈子命數(shù),現(xiàn)在看來只為空想。

  此時幾道電光直劈畫凝言襲來,轟聲陣陣將畫凝言身處之地裂開無數(shù)百尺溝坑。

  眼看畫凝言將要被雷劫亡命,胥荊與辛靈子心照不宣掐訣運法。兩道光芒乍現(xiàn),一白一綠,將雷陣擊退。

  胥荊遠(yuǎn)望天邊已是紅血滿鋪,從西邊迅疾逼近。如此,血雨已至。心中再想,看來雨勢重地在假坳山斷崖,為保全然之策,需在此地再多加一道符篆才可。

  抬掌虛握,掌心化出一乍光符篆。

  迅速念訣幾字,符篆擴(kuò)形鋪天,將涌來血雨隔擋。

  果然,血雨之厲無可想象,早已將曾經(jīng)設(shè)下的屏障擊穿。新設(shè)符篆屏障離頭頂三米之高處,抬眼可見,血雨黏膩激濺。嘈雜之音,似如鬼嗚。似是血殺之景,帶卷恐怖之相。

  幸存黑甲兵被此等場面擊潰心神,喊嚎驚叫四處逃竄。馬匹被驚,于恐慌踩踏,竟將幾活人陷入亂蹄之中,使其肚裂腸出。

  歐陽昃楓隨后掌握帝令趕來,看此場景,忙于亂中尋她。

  鑲蟲因方才電閃雷鳴黑馬被驚,摔落于地之時臂骨被折。躲藏之中存得一命,見歐陽昃楓手中之物,心中有想,怕是帝要留畫凝言之命。不做多留,臨亂逃離。

  見畫凝言無事,胥荊將注意力放于她額前那顆眉心墜上。嘆息一次,眼含悲忖難色,下意識側(cè)首望向不遠(yuǎn)處的辛靈子。

  辛靈子掌收拂塵,回過頭便看到胥荊神色難測,心中倒有不明。

  怎的如此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遇雷劫的是我,師尊你什么大世面沒有見過,怎的嚇破膽了?還有你這般苦大仇深地看我,讓他們會以為我方才掐訣兒沒掐好、學(xué)藝不精?

  辛靈子抬抬手臂,肆意桀驁模樣朝胥荊扯唇一笑,無聲唇語:給我留點面子成嗎?大仙師?

  歐陽昃楓于黑甲兵紛攘逃竄中看到畫凝言時,她正于尸體濃血中扶著無名劍呆坐。血染白衣,墨發(fā)凌亂,眼神空洞,不見朝氣。

  “畫凝言?!?p>  聞聲抬眼,那男子正將身半跪眼前。

  畫凝言看著那人掌心之物,動動唇,木訥片刻,開口問道:“這是……帝令么……”

  歐陽昃楓劍眉緊湊,放低素日姿態(tài),壓低氣聲緩緩回應(yīng)道:“恕我晚到,但幸可救你。”

  “你是什么人……救我一草芥……”畫凝言抬眼,眸中平靜非常,無有情感于心。

  見人如此菲薄,歐陽昃楓一滯。如此絕望神態(tài),倒讓他心神不寧。須臾,幾字而出,低聲言告:

  “是你,指婚夫君,日后要連理一心之人?!?p>  復(fù)雜情愫于心翻漾,畫凝言垂眸苦笑。不聞哭音,卻讓人心生疲憊。

  歐陽昃楓將畫凝言手腕拾起,稍借她些許力,扶正其身。眼前失魂之人,像極傀儡。眼神無光,只是等候死亡。

  “無關(guān)帝令,是我對你動心。早已情不自禁,是我不知?!睔W陽昃楓慢言道:“我自恃從不輕易承諾,但于你,我可破這束我縛我之規(guī),你可愿聽?”

  “你可諾我何事?”畫凝言有氣無力,開口說話亦成難事一般?!俺兄Z愛我信我,護(hù)我周全,恩愛一生么……歐陽莊主,他們都離我而去……我不想要承諾了……我缺的是人啊……”

  “那便不承諾,萬事皆順你心意就可?!睔W陽昃楓指探眼前女子脈搏,字字皆于心流出:“你若累了,我便尋一處清雅之地,許你諸事安康。你若想看江湖景,我便抓緊你的手,輾轉(zhuǎn)風(fēng)柔血猖?!?p>  歐陽昃楓將那虛弱無骨之人攬過,左臂支撐其腰身,環(huán)護(hù)于胸口,溫聲道:“郡主府失火,現(xiàn)恐已成灰燼,不可歸。你且放心,府中二人我已讓則祁安排妥當(dāng)。你可于此休憩半晌,血雨停后,我?guī)慊厣角f。”

  懷中之人點點頭,暫且闔眸聽話安睡。畫凝言亦不愿再多想何事,許是此等之境地,她也無心無力再想。

  可閉眼后,畫顏失命之事仍歷歷在目,累極,乏極,心死極。

  “我本是你瞧不上眼的柳條小妖,生來無心。奇也怪哉……看此場景,竟有些煩悶之感。”辛靈子遠(yuǎn)望那二人,牽著一匹馬走至胥荊身側(cè),“師尊,我到底有心么?”

  胥荊淡然一笑,雙目之中清明。只不過那份清明,添了些許苦澀。

  “你有草木之心。”

  “何為草木之心?”

  “無心勝有心?!?p>  辛靈子瞇眼嗤笑一聲。咬文嚼字高深大義,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懂這句話什么意思,也不想懂。

  “師尊你看,這匹馬不知是個道行深的,還是個腦殘東西。好伙伴都忙著逃命,只它停在原地一動不動?!毙领`子晃了晃韁繩,繼續(xù)說道:“我同這傻楞東西有緣,師尊可同意我在瑤諜養(yǎng)馬一匹?待日后你癡了傻了,忘記御劍之能,可以牽著這四腿玩意兒使喚使喚?!?p>  “隨你罷?!?p>  “師尊今日怎的好說話了?!?p>  胥荊無心再言說何事,抬頭見血雨不是沖刷流動于屏障之上,而是點點濺血。道:“血雨有停之勢,這場災(zāi)禍可窺盡頭了……”

  辛靈子呵呵兩聲,“我們能力有限,所設(shè)屏障為數(shù)不多。剛剛那些黑甲之人不知玩命到了何處,如果這血雨真藏了毒,現(xiàn)在怕是早已被腐蝕得不成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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