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教士召集附近村莊的教民,先是裝模作樣的做了彌撒。
隨后,便是慷慨激昂,訴說李福家的不幸,要求在場的教眾,一起去貴和堂幫教友討回公道。
教民之中,只有少數(shù)幾人在隨聲附和,而且反應(yīng)強烈,這幾人都是李福的親信,平日里跟他混吃混喝的無賴。
他們鼓動著其他教民,要求眾人一同去貴和堂理論。
李福的這幾個親信,甚至動手動腳的強拉硬拽,使得那些本不情愿的教民,也只好懶散地跟在了后面。
助理教士和李福走在最前面,帶領(lǐng)這些教眾,前往貴和堂找董家理論。
這些所謂的教民,大多只是貪圖,教會偶爾發(fā)放的那點錢糧。
為了那幾個銅錢,亦或是一頓飯食,無事可做的村民,才會去簡陋的小教堂聚集,裝模做樣地參加禮拜。
即便是在小教堂里杵著,也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根本不知傳教士說的是啥,只等著領(lǐng)了錢糧,立馬走人。
用老百姓們自己的話講,他們是來“吃教”的。
李福一伙兒的后面,拖拖拉拉地跟著的,多數(shù)都是這樣一些教民。
還有少數(shù)教民,卻是如李福這樣的地痞無賴。
這些人加入教會,只是為了想要借助教會的勢力,在他們欺壓民眾之后,能夠躲避官府的追究。
這些人當然不會去遵守,那所謂教規(guī)的約束。
平日里無所事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整天還盼著,哪兒出點啥事,他們才好跟著去渾水摸魚。
走在李福和助理教士身邊的幾個人,便是這一類的教民。
李福一伙人來到貴和堂,有人咋咋呼呼,質(zhì)問著董善政,為啥扒了李福家的院墻,要求董家賠償李福的損失。
這些人不容分說,上前阻撓董家的上梁儀式。
有幾個人甚至動手,想要拆了剛剛建起的門房,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架勢。
董善政看到李福領(lǐng)著人過來,就知道事情有變。
他先是制止了,長工和泥瓦工匠們,與李福等人的吵鬧,隨后才質(zhì)問著李福;
“你說宅院是你的,可有房契?”
李福拿不出房契,自知理虧,但卻顧左右而言他,大聲嚷嚷著;
“是你董家仗勢欺人,扒了我的院墻還強詞奪理!老子在這宅子里,住了半輩子,莊上哪個不知,還要看啥狗屁的房契?!?p> 董善政不理李福,轉(zhuǎn)而問那位助理教士;
“你能否證明,這宅院還是他李福的嗎?”
助理教士是本縣人士,他自是知曉,這原本就是李福家的宅院。
于是,便轉(zhuǎn)而望向李福,讓他拿出地契來證明一下。
而李福卻是支支吾吾,怎么也拿不出房契來。
見李福的這般表現(xiàn),助理教士心里明白了幾分,已然是意識到,八成是讓李福這小子給耍了。
頓時心里就沒了底氣,自然不敢與董善政爭辯。
自知理虧的助理教士,已是有了退意,不自覺的向后躲閃著,卻還在催促著李福,讓他去拿房契。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啥時候陰沉起來,遠處傳來滾滾的雷聲。
那些吃教的教民,見李福拿不出房契來,知道理兒不在這邊,明擺著是訛人來了,天又要下雨,有人開始偷偷溜走。
董善政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喝問著李福,要他拿出房契來看個明白。
李福依然在強詞奪理,說房契不在身邊,要看,明天拿來也不遲。
但今兒個,董家不能上這個梁,先賠了他的損失再說。
跟著李福的幾個親信,在旁裝腔作勢的咋呼著。
幾個無賴不容分說,抬手打落了點燃的蠟燭,掀翻擺放停當?shù)墓┳?,祭品滾落到了地上。
這還不算完,幾人又上去搶奪,泥瓦工匠們手里的家什,說是要扒新屋。
董善政被激怒了,他一把奪過,身旁長工手里的鐵锨,大聲喝道:“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為……”
站在董善政身旁的吳先生,早已氣得臉色蒼白,此時跟著大喝一聲;
“打這些狗日的?!?p> 早已躍躍欲試的長工們,聽見招呼,哪里還會客氣,抄起手里的鐵锨、搞頭,大喊著沖了上去。
手里握著的家伙兒,劈頭蓋臉,往李福等人身上招呼。
磚瓦工匠們也是不甘示弱,跟著加入進來,倒也是聲勢浩大。
助理教士知道是被李福給耍了,不等長工們近前,早已拔腿就跑。
那幾個強橫的無賴,跟在李福身旁招架了幾下,扭頭一看,同來的那些個教友,早已溜之大吉。
眼前,就只剩下他們幾個,還在這里支撐著。
看到事情有些不妙,幾個無賴哪里還有心思搗亂,招呼一聲,抱頭就往回跑。
李福更是連蹦帶跳,跑得比誰都快。
幾個年輕工匠不解氣,撿起地上的石塊,拋向逃跑著的李福等人。
打跑這些欺壓他們的地痞流氓,長工和工匠們都很是興奮。
這些教眾,依仗著洋教會的勢力,沒少做了欺行霸市,強買強賣的齷齪事兒。
今兒個總算是出了口惡氣,人們的臉上,洋溢著興奮與喜悅。
打板要喜錢的喜郎,不失時機的,打起了手里的竹板。
用的依然還是他的老套路,先是打著各種花板,待到大家都在關(guān)注他了,才又開始說唱起來。
貴和堂在上大梁,
喜慶日子笑臉揚。
來個無賴真孟浪,
打小沒有爹和娘。
無人管來無人教,
潑皮耍賴不上道,
忘記祖宗攀洋教,
四處撒野瞎胡鬧。
欺壓百姓賽強盜,
要扒新屋不害臊。
老長工他有威風,
舉起鐵锨往前沖。
小長工也真叫強,
拿起石頭就打狼。
打得無賴直叫娘,
撒開雙腿跑得忙。
都說使壞命不長,
早晚他得死怏怏。
打板的我看得清,
早晚他得把腿蹬。
喜郎唱的是現(xiàn)編的詞,惹得長工泥瓦匠們,陣陣哄堂大笑。
一道彎曲的閃電過后,接著是幾聲沉悶的響雷,雨滴落下來。
董善政朗聲說道:“俗話說,守時不如待時,今兒個上梁的吉時,雖說耽擱了些,卻恰好趕上這場及時雨……”
“老話兒說得好啊,‘有錢難買雨淋梁’,現(xiàn)在正是最好的吉時,老少爺們兒,咱就趁著這場及時雨,把這梁給扶正嘍!完事兒喝他個痛快,一醉方休?!?p> 吳先生跟著高喊一聲:“老少爺們兒,上梁嘍!”
工匠們的情緒被調(diào)動起來,隨聲附和著,有人點燃了鞭炮,炮竹聲中,主梁緩緩離開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