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鐘粹宮格外安靜,王寧氏因有皇命在身,暫由曹貴妃代理后宮。
她將自己鎖在佛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那瓶要緊的落胎藥,都是讓李嬤嬤大晚上來找李廷要回的。
李廷自然感恩戴德,李嬤嬤剛走不久,她便讓紅露伺候她穿戴好衣服,親自去南閣的佛堂一趟。
紅露雖不解,卻也不敢多問,只小心地替李廷穿衣服,盡量避免碰到她吊著支架的那只臂膀。
“沒想到那位江少主看著那么和善,對殿下下手卻如此重!”
“所以呀,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一個人對你是否真心,要看他做的事是否于你有利,而不是單單只看表面言行?!?p> “殿下所言極是,如此看,那個藏在背地里將皇后豢養(yǎng)的暗衛(wèi)都殺掉的人,才是真心幫助我們的人呀?!?p> 紅露輕手輕腳的,即便聲音壓低了許多,也能聽出聲音里略顯歡快的意思。
“……”
李廷也害怕動靜太大吵醒耳殿里難得安眠的秋生,她走路都不敢大喘氣,直到主仆二人出了寢殿,她才敢大聲說話。
“其實,那個藏在背后的人,應該就是江慕逸!”
“什么?”
“你也覺得奇怪吧,他一個不涉朝政的江湖幫主,竟然會為了一個沒認識幾天的朋友在后宮里大開殺戒,若不是私心里藏了些其他不為人知的禍心,我當真不信?!?p> “可婢子不明白,他既然想幫殿下,又為何還要傷殿下?”
紅露疑惑不已,她問到了關鍵所在。
可李廷又何嘗能明白?
她看不透江慕逸這個人。
她雖然覺得這次斷手斷得莫名奇怪,可卻正是因為這只斷手,王寧氏才徹底打消她的懷疑。
這次李衍聰明過頭,王寧氏懷疑李廷在背后搗鬼也很正常。
原本她還想通過李勇、衛(wèi)甄他們給自己營造時間差,做不在場證明,如今吊著被江慕逸折斷的膀子出現在眾人面前,她去過哪里已然不再重要。
“誰知道呢,他這個人有毒,以后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
自上次父皇命衛(wèi)甄杖殺了那些太監(jiān),鐘粹宮的宮人再不敢隨意糊弄李廷這個剛回宮不久的皇子,便是王寧氏,也大張旗鼓地遣人過來北閣樓,為她添置了許多生活用品。
再加上李衍愿意親近她,從宮外弄來了好些廚子打雜的,她如今走夜路都有禁軍相隨著幫她掌燈。
李廷嘴上雖這般說,心里卻不知道有多感謝江慕逸。
若這世還如前世一般發(fā)展下去,她勢必還得依附于王寧氏才能上位……
佛堂幽深,堂中兩邊的燈火星星點點,李廷站在殿外便能目及。那金身碧眼的大佛在燈火與黑暗的交錯中睥睨眾生,令人不由地望而生畏。
紅露忍不住停下腳步,扯了扯李廷的袖口,“殿下,咱們還是別進去了?!?p> 聞言,李廷疑惑地看著她,問道:“旁人畏懼佛像也就罷了,你和你弟可從小就在寺里生活,怎會如此懼怕?”
“殿下,婢子正是在佛祖面前喝下的斷魂草,婢子瞧著李嬤嬤手里似有藥盞,實在怕皇后……”
紅露渾身顫栗,扯著袖口的力道越來越重,生怕李廷不聽勸,比她快一步邁進佛堂。
“斷魂草?”李廷沒聽過。
紅露立刻解釋:“宮里的一種秘藥,一般都是后宮的主子賜給能近身伺候皇帝陛下的宮女喝的,一旦喝了這種斷魂草,無論男女,都必定斷子絕孫。”
“……”
李廷循著紅露的眼神看過去,她的確看見了李嬤嬤手里的藥壺。而李嬤嬤已然瞧見她們主仆二人,整個人站在陰影下陰惻惻地笑道:“五殿下來啦?!?p> 那樣子,比佛像還恐怖三分。
李廷雖意外,卻也覺得合理。
前世王寧氏在她來葵水前偷偷地命李嬤嬤在她飲食中下了藥,徹底斷送了她做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的權利,并沒有問過她??蛇@輩子,許是她在這短短幾日種表現出的聰慧與機敏,讓王寧氏不得不換了個策略對付她。
她拍了拍紅露的手,讓她放松,“如果我想要有所得,便得有所付出。今日王寧氏非要我喝下,我也是愿意喝的?!?p> “可是,殿下……”
“紅露啊,別傻了,早在我以皇子的身份入宮那天起,我這一輩子,就注定與其他女子不同?!?p>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