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染桐花臺
那天,是中元節(jié),大瓊唐國萬民驅(qū)鬼迎神的日子。太后諭旨,皇宮大門打開,引百官與上民參拜新皇。
彼時,新皇登基不足半歲,因違拗不過太后盛情,便欣然答應(yīng),著龍袍、戴皇冠參加迎新神夜宴。
金絲繡服,珠玉冠冕,原本應(yīng)該落在大丈夫肩頭的至尊權(quán)貴,如今為她這個女扮男裝的真女子所占,李廷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銅鏡里的人,面容姣好,身材頎長,雖樣貌比普通男子清俊了些許,但并未有閨閣女兒的嬌弱之狀,真真以假亂真。
由著小太監(jiān)撫平腰間亂轉(zhuǎn)的玉墜,李廷悠悠看著鏡子里的男人,不由開口問小太監(jiān):“小青,你說孤是個男子么?”
“陛下說笑了,陛下乃真龍?zhí)熳?,九五至尊,自然是大瓊唐朝最最頂天立地的男子。?p> 聞言,李廷不由好笑,不置可否,“走吧。”
“是,陛下?!?p> 只是她不知道,她這一去,便斷了今生回頭的路。
萬民參拜之時,暗箭于貼身相護(hù)皇帝的禁軍中而來,直逼她頭頂?shù)拇溆窕使凇?p> 三千青絲滑落之下,太后已然攜其親子清河郡王,及朝中諸位大將軍逼宮。
“妖女李廷,你怎敢以女子之身玷污我瓊唐天子神明?你騙得哀家好苦??!”
“……”
平生皆以男裝示人,所求不過太后安康。如今,哪堪太后這般逼問。
李廷不是不想反抗,而是無法相信自己一心侍奉追隨的母妃竟然這般背叛于她。
今夜,她盯著太后曾經(jīng)那張慈祥和藹的臉,突然發(fā)現(xiàn),太后的臉上只剩肅殺的寒涼。
她剛被押回她的寢宮桐花臺,就被清河郡王李衍生生踹斷了一條腿,屈辱地跪在冰涼的地板上。
“李廷,你不會真的以為母妃想扶你一個庶女坐上大唐皇位吧?且不說你是個女子,就算你一生都能以男裝示人,瞞過朝堂百官,可等你百年之后,坐上這王位的,不還是我李氏的男兒郎。你,不過是我母妃為我準(zhǔn)備的一顆墊腳石罷了?!?p> 李廷被這句話深深刺痛,她撐著半條腿,盡量挺直脊梁。
扯了扯嘴皮譏笑幾聲后,李廷便盯著平日里只會在她面前裝乖賣萌的蠢貨,說:“當(dāng)然,可姓李的王孫貴胄千千萬萬,連我一個庶女都坐得的皇位,你李衍恐怕未必坐得?!?p> 李衍氣得大袖一掃,一巴掌直接把李廷重新扇倒在地下,李廷生生被打出了一口鮮血。
她哈哈大笑,倒是一點(diǎn)都不怕,沖著李廷怒吼:“讓太后過來見我!讓她王寧氏過來!否則就算你殺了我,我也勢必化作厲鬼,日夜纏繞于你們母子二人的睡榻,讓你們永無寧日!”
“你放肆,竟敢直呼當(dāng)朝太后名諱!”李衍雖然已經(jīng)抽出劍來裝腔作勢,但他到底膽子小,不敢真的落在李廷身上。
李廷掙扎著起身,她蹣跚著往他的刀口上撞,龍袍被她舞得猶如飛舞的鳳凰,“你殺呀!殺了我,這皇位就是你的!可你敢么?”
她幾乎將懦弱無能的李衍逼停在緊閉的宮殿門口,李衍一退再退,直到退無可退,他一個不穩(wěn)就將手里的劍抖落在地。
李廷瞥了一眼地上的劍,不由冷哼,“你也就這點(diǎn)能耐了。”
可下一秒,殿門被外頭的禁軍從外面拉開,太后一身華服儀態(tài)萬千地走了進(jìn)來,她撿起那把李衍掉落的劍就一刀刺穿了李廷的肚子,然后又生生抽回,面無表情地看著李廷肚子上的血窟窿不停往外頭嗞血。
李衍瞧見如此血腥的場面,嚇得大叫一聲就跑出了桐花臺。
李廷緩緩倒在地上,怔怔地望著她敬愛的母妃。
腦子里不?;叵胫?jīng)與太后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她終究紅了雙眼,質(zhì)問太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dāng)過你的女兒看,難道,你同我講的體己話,都是假的么?”
“你不是也沒把我當(dāng)母親看,若是我親女兒,我讓她死,她必定也會眼睛不眨一下地就答應(yīng)哀家的。廷兒,放手吧,這皇位不屬于你,你本就非嫡又非子,何必執(zhí)著于如此虛妄的癡念。”
“癡念?若非你的囑托,我又何曾想過整日假扮男子,為你奪下這大瓊唐國的江山?”
“……”
“我最后只問你一句,我親娘虞美人和弟弟李斐暗地里陷害我一事,是不是你從中謀劃所致?”
“廷兒如此聰慧,還需哀家回答你么?”
“好,好得很,王寧氏,你我之間的血海深仇,我李廷即便追到下輩子,必當(dāng)百倍奉還?!?p> 李廷如今披頭散發(fā),眼中泣出血淚,她死在自己洇散的血泊中,恍若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