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皇后,是統(tǒng)管后宮的皇后。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她不過是傾慕了一個(gè)人,想要同他在一起,難道錯(cuò)了嗎…
都說年少時(shí),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
她遇見了,滿心歡喜,一腔真心情意盡付。
到頭來,她都快要不認(rèn)識(shí)自己了…
嫉妒成性!
栽贓陷害!
挑撥離間!
她惡事做盡,煎熬多年,終于成了她最愛之人心中最恨之人…
他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她看著他恨極了她的眼睛,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年……
白梅樹下,清風(fēng)明月的公子眉眼帶笑,聲音清朗,侃侃而談的樣子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底。
他總愛穿月白色的衣服,每次見了,她都要感嘆一句:多么清雅無雙的公子呀!
后來才知道,他是皇子。
她想的好,她想,爹爹忠君愛國,征戰(zhàn)半生,那她嫁給皇子,不是一舉兩得?
可是她不知道,兵權(quán),是多少人虎視眈眈想方設(shè)法也要得到的東西。
她懷著女兒家的小心思日日做著他來娶她的美夢。
她知道他不受寵,吃了很多苦,她就想著等以后嫁給了他,以后有她,有爹爹還有弟弟在,誰都不能再低看他。
世人只道相思苦,先前不知,如今嘗了,果真,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許是她的毫不掩飾,被她弟弟看了出來,欠揍的顧錦之,瞞著她去問了那人要不要娶她。
“他…他…怎么說?”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心懷希望,又怕失望,當(dāng)真是不得安生。
顧錦之小心翼翼的瞧著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七上八下的心,一寸一寸的往下沉。
“顧錦之,快說!”
她不死心。
“哎呀,姐姐,阿夙說了,他不想讓顧家趟這趟渾水,所以…所以…他不會(huì)娶你的?!?p> 不會(huì)娶她。
她差點(diǎn)忘了,他是有野心的。
她只難過了一天,就又信心滿滿的想著,總有一天,他會(huì)喜歡上她的。
可是她沒有等到那一天。
“爹,我不嫁太子!”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膝蓋硌的生疼。
“胡鬧!圣旨已下,容不得你想不想!”
“爹……”
她想哭哭不出來,梗著嗓子喊。
“錦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誰,爹今天就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他,死了這條心吧?!?p> “我不管,我死都不嫁太子,這輩子,我顧錦凝,只嫁景夙!”
她哭著跑出了書房,跑出了將軍府,把一眾亭臺(tái)樓閣都甩在了身后。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她只是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為什么這么難…
她開始絕食,什么都不吃,什么也不喝,甚至,她強(qiáng)迫自己不睡覺,困了就拿簪子扎自己的手臂。
她這般不管不顧,她爹也拿她沒辦法。
她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誰都不見,如此不知日夜的過了幾日,有一天,房門開了。
是她弟弟,顧錦之。
他說,他去問了景夙,問他有什么辦法可以不嫁太子。
他說:皇室傳承,最重子嗣血脈。
皇室傳承,最重子嗣血脈…
她枯涸的心在這一刻又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她沙啞著嗓子,一遍遍重復(fù)著這句話,最后笑著昏了過去。
醒來之后,她休養(yǎng)了許久。
在這段時(shí)間里,她想啊想,想啊想,想到了一個(gè)十分不光彩的法子。
既能不嫁太子,又能嫁給他的法子。
她以死相逼她的弟弟配合她,暗地里找來殺手,去行刺景夙,而她則在恰好的時(shí)機(jī)去救他,再為了他受傷,他就沒有理由不娶她了,太子,也就沒有理由娶她了。
一舉兩得。
可她弟弟不肯,但她是他唯一的姐姐啊,他沒辦法。
總不能,看著她去死。
她承認(rèn),她卑鄙,無恥。
可是,她早已入絕境,不奮力求生,就會(huì)跌入萬丈深淵,萬劫不復(fù)。
那種絕望的心情,她不想再體驗(yàn)第二次了。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只不過她傷的有點(diǎn)重,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不過沒關(guān)系,她總算,可以嫁給他了。
她又哭又笑,連她爹都以為她瘋了。
婚約解除了,她名聲盡毀。
京城大街小巷都在傳,顧大將軍的女兒,一個(gè)有婚約在身的女子為了另一個(gè)男子舍生忘死,不知廉恥。
可她不在意,她只知道,馬上,她就是他的妻了!
他受了罰,那時(shí)她才知道,原來陛下,這么不喜歡這個(gè)兒子,可他為他們做了這么多,憑什么還要遭受這些!
她想去御前,告訴皇帝都是她的主意,他不知情,都是她一手設(shè)計(jì)的…
這一次攔住她的,是她的弟弟,顧錦之。
“我自會(huì)請罪,別讓他知道這是你策劃的,阿夙最不喜歡心思重的人,既然你以后要嫁給他,就千萬不要讓他知道,一點(diǎn)蛛絲馬跡都別漏出來,阿夙他,很聰明?!?p> 很聰明…
是啊,他很聰明…
我又怎么可能瞞得住呢……
新婚之夜,她滿心歡喜的坐在喜床上,等著她心心念念的人來掀她的蓋頭。
屋內(nèi)紅燭燃半,她才等來姍姍來遲的人。
她隔著蓋頭,看到了他的衣袍,是紅色的,靴子,是黑色的。
他站在兩步之外,屋內(nèi)丫鬟婆子都被他趕了出去。
他說: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本王給你,但是,僅限于此?!?p> 僅限于此?
她起初不懂,后來日子久了,她便明白了。
她心心念念嫁給他,想要成為他的妻子,她成功了,可是,也不過是占了個(gè)正妻的位置罷了。
這就是他說的僅限于此。
原來,他真的不喜歡她…
后來他成功登上了皇位,而她成了皇后。
所有人都羨慕她,可她不開心,她得到的,從來就只有虛名。
他總愛到處跑,仿佛皇宮讓他厭惡,京城也讓他厭惡。
她總想著,到處看看也好,只要他開心就好了。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大度。
下江南回來之后,他變得很不一樣,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歡喜,還有,牽掛。
他牽掛誰呢…
她去問顧錦之。
顧錦之說,在江南的時(shí)候,陛下救了一個(gè)人,在那人的府上住了一段日子。
“什么樣的人?”
她問。
“一個(gè),江南女子?!?p> 江南女子。
女子,他牽掛的,是一個(gè)女子。
這一刻,她胸腔里噴涌而出的,是妒忌。
那名女子被接到了宮里,封了婉妃。
她叫姜嫣。
居住的宮殿在長樂宮,那里,有他親手栽植的花草,有他親手搭的秋千架……
她從未見過他對(duì)誰有那么用心,她都要以為他沒有心了…
自從姜嫣進(jìn)了宮,他便不再去任何人的宮里,連自己的寢宮都不要了。
她身為皇后,只能忍耐,只能包容。
眾妃找到了她,向她訴苦,而她就像魔怔了一樣,言語間,蠱惑著她們?nèi)メ槍?duì)姜嫣。
她看著婉妃吃下有蟹黃的粥…
她旁敲側(cè)擊爹爹婉妃惑主…
她自怨自艾無子無福,恐無依靠…
此番姿態(tài),讓她得到了一個(gè)孩子,一個(gè),他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他說,孩子的名字叫景安,以后會(huì)是太子,他警告她,再有下次,整個(gè)顧氏都要為她陪葬…
她抱著孩子笑了。
孩子越長越大,也越來越像婉妃,不過鼻子和嘴巴是像他的。
她總是看著那個(gè)孩子發(fā)呆,像是要透過他看到什么人。
她知道抱走景安,對(duì)姜嫣的打擊有多大,看著她鬧得天翻地覆的樣子,她一面覺得暢快,轉(zhuǎn)而便痛的鮮血淋漓。
她有時(shí)候會(huì)想,姜嫣看著柔美溫順,誰能想到脾氣這么硬呢。
她日日被這些東西折磨,痛不欲生,她把這一切都算在了姜嫣頭上,她已經(jīng),分不出什么是對(duì),什么是錯(cuò)了,她只想讓自己好受一點(diǎn)。
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嬤嬤,私自給姜嫣下了毒,一種慢性毒,那毒無色無味,會(huì)一點(diǎn)一點(diǎn)蠶食中毒之人的血?dú)?,直到?nèi)里枯如朽木,偏生又查不出一點(diǎn)中毒的跡象。
又巧的是,姜嫣身體不好,本來為了避免被發(fā)現(xiàn),藥量下的極少,誰知道她底子太差,這么快,就見了效…
她怔怔的看著在她面前跪在地上請罪的嬤嬤,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端著茶杯的手顫抖不已。
他會(huì)恨她的…
他本來就不喜歡她…
他會(huì)恨她的,他會(huì)恨她的…
她發(fā)了瘋,瘋狂的砸著宮里的東西。
她知道他為了姜嫣開始遍尋名醫(yī),她知道他有多怕失去姜嫣,她還知道,姜嫣,活不了多久了…
她看著銅鏡里面目全非的自己,卸下了珠釵首飾,褪下華服,換上了一身,在將軍府時(shí)穿的衣裙。
她坐在銅鏡前,細(xì)細(xì)的瞄著眉,涂著胭脂,直到,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明媚的自己。
她去了長樂宮,撕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
她承認(rèn)了全部的罪行,她看著姜嫣震驚的眼睛,狠心的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這一樁樁一件件,你以為,他不知道嗎?”
后來的事,如她所料,姜嫣死了。
自刎。
他來殺她了。
可是有爹爹在,他殺不了她。
他殺不了她…哈哈…可他恨極了她…
“寒蟬凄切…對(duì)長亭晚…”
鮮血從她的嘴里涌了出來,她聽到了弟弟在喊她,聽到了爹爹在喊她…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那堪
冷落清秋節(jié)…
這么久了,她不想看著他那么痛苦,既然姜嫣活不了,又何必,再折磨他那么久呢…
她倒在了顧錦之懷里,看著神色慌張的弟弟,看著淚眼婆娑的爹爹…
看著眼神冷漠的皇帝…
那個(gè),她愛了一生的公子啊…
她咧著嘴笑了笑,眼角清淚劃過,滴在了華麗尊貴的鳳袍上。
“爹爹,…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