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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經山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子亦行險

幾經山海 言千道 4146 2021-09-14 12:00:00

  “所以你只是為了找樂子?”嚴蒙宇眉頭緊蹙,聲音都開始顫抖,“布局三百年,牽連黎民無數(shù),甚至引發(fā)了一次歷史更迭,居然只是為了找樂子?”

  “當然不止于此,”九鴦躲在寅天乾身后,戒備地盯著嚴蒙宇,“這三百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解決掉你體內的血脈。話說回來,你也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你體內的血脈只會在天外之人身上覺醒,靠著掠奪天外之人的天賦能力和靈魂來成長,你們都是‘鳳’的棋子!”

  “哈哈哈,就算我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但此刻,我代表了我自己的意志,而我現(xiàn)在依然是你的天敵,只想讓你永遠消失?!?p>  九鴦莫不在意地搖搖頭,眼神依舊冰冷,“來不及了。無論你知道了多少,準備了多少,到這一刻都來不及了?!?p>  她雙手提起幻羽霓裳,露出了踩在腳下的火紅地墊。隨著銀白羽裙和火紅地墊的出現(xiàn),舍斷離陣突然開始震動,急速縮小,外圍的天道化身殘軀一個接著一個被拋出。那感覺,仿佛舍斷離陣在排除一切生命體。

  顏洪卿意識到異常,身化奔雷,直取九鴦。可兇猛的前沖之勢卻被舍斷離阻攔,渾身圣光的老人更是在接觸到大陣邊緣時被狠狠彈飛。

  “這舍斷離本就是‘絕魂’陣的一部分,”九鴦指著火紅地墊,笑道,“當陣眼物與大陣契合,再以術法驅動時,絕魂陣開啟。它會不斷縮小,不停強化。當陣內僅存一人時,徹底完成。到那個時候,世間再難有其他生靈進入我的領域,更沒人能阻攔我的行動,連天道主宰都不行!你們已經輸了。我會得到歸元圣魂,還會占有你引以為傲的御奴血脈。從今往后,我體納乾坤,可吞天食地;魂御萬靈,可奴役蒼生。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忤逆我了!”

  伴隨著強烈的空間震蕩,大陣收縮得愈發(fā)劇烈,可當邊緣觸碰到婉花語二人時,收縮猛然停止了。

  嚴蒙宇大笑道,“你的大陣不動了,看來我們并非‘其他生靈’。你有寅天乾的靈魂契,而我掠奪過你的靈魂之力,婉國師曾吸收過寅兄和我的靈魂。所以大陣把我們當成了你。哈哈哈,看來,你的計劃還沒有成功?!?p>  嚴蒙宇說著,便將婉花語抱入懷里,猛然沖向九鴦,“你尚未破解血脈,所以我再碰到你時,,你就輸了?!?p>  九鴦明白嚴蒙宇已經猜出了絕魂陣的作用原理,心下驚駭。立刻驅使寅天乾迎戰(zhàn),自己則轉身控制余下的天道化身殘軀解決顏洪卿。

  大陣外,顏洪卿宛若戰(zhàn)神降世,舉手投足皆可將殘軀打成肉泥??呻S著殘軀數(shù)量銳減,余下的實力在飛速提升,單方面的屠殺漸漸變得勢均力敵。尤其是當九鴦開始接手操縱,號稱嚴氏最強的老人也慢慢變得難以抵御。

  回顧陣里,空有金身境界的寅天乾竟與嚴蒙宇斗了一個平手。九鴦心笑,婉花語果然和寅天乾余情未了,即便成為了嚴蒙宇的器,可搏殺之時仍舊處處留手。反觀嚴蒙宇,沒有了麗姬的加持,變不得顏王真身,即便發(fā)動人器合一,依然是殘缺的金身境界。

  她不禁再次得意起來,“我三百年前意識到御奴血脈已經過于強大,便主導了這場大戲。這幻羽霓裳和赤炎舍斷離都是我預先埋好的伏筆。我在顏氏族長的腦子里埋下記憶,令這兩件寶物僅在御奴血脈覺醒者婚典上方可使用,為的就是今天重回我手。只要有霓裳在,便可護我抵擋一切靈魂攻擊。再加之赤炎舍斷離的陣法效果,體修和神修便無法進入我構筑的陣法天地。到了此時,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我了。只要我進入寅天乾的體內,占有了他的歸元圣魂,再利用九黎兒消化掉御奴血脈者的骨肉,我的大計便成功了!”

  她大笑著,再次抖開絲絹,無數(shù)千奇百怪的東西從中飛了出來。拖鞋、雨傘、月餅、折扇、毛筆、披風、草帽、銀兩、肚兜、竹簡、長鞭、小船、戒刀,無窮無盡的雜貨落到了殘存的天道殘軀手里。

  于是,蓬勃的法寶威能瞬間沖破了大公子府的建筑群。五顏六色的法寶光芒直沖云霄,霎時令天地暗淡,令方圓萬里的生物蟄伏不敢呼吸。即便是遠在百里外信仰堅定的天云民眾,都在這一刻失去了祈禱的勇氣。

  這一刻,數(shù)十名天道殘軀得到了各自的本命法寶或共修武器,曾經無比強大的天道威能瞬間重回體內。猶如一顆又一顆超新星爆發(fā),帶著恐怖的威勢沖上天際。而下一刻,數(shù)十尊天道法相盤坐于晴天之上,重陽前夜的震撼之景再度出現(xiàn)。更可怕的是,當時只有一具天道化身,而此刻,浩蕩天云城上聚滿了諸天神佛。他們緊緊圍繞,全都怒目俯視大公子府邸。

  強大的顏王法相或許打退一尊天道法相,可是面對滿天神佛,還有誰膽敢言勝?

  鳳玨亭里,曼珠沙華輕描淡寫地問向邱清漣,“打得過嗎?”

  邱清漣認真思考了一會,坦言道,“打不過。若是硬碰硬能打過,也不至于拖到今天?!?p>  連南澹大陸最強的女子都坦言打不過,那在這一片天地,還有誰打得過?

  遙遙大唐寒山寺,唐缺拄杖望西天。

  他并不高,也不算矮,一米七幾的模樣。但是當他旁邊站著一個身高超過兩米五的南疆勇士時,就顯得他頗為袖珍了。

  “打得過嗎?”他淺笑著問道。

  “要花些時間。”九蚩掰著手指頭,隨口說道。

  “看來在這片土地上,只有兩個人打得過她了??杉幢闳绱耍税痘ㄒ廊桓矣诔鍪?,想來她還是有很大勝算的?!?p>  回顧鳳玨亭內,千茗筠抱著曼珠沙華的胳膊,蹭來蹭去,“姐姐,姐姐,都這樣了,你還不肯說出自己的計劃嗎?”

  曼珠沙華感受著嬰兒肥姑娘夸張的豐滿,冷聲道,“你再向我炫耀那兩坨肉,別怪我把它割下來做枕頭?!?p>  千茗筠聞言,趕忙住了手,氣呼呼站起,甩著袖子道,“不和你玩了。我要回六層,做一下迎接新客的準備了?!?p>  隨著嬰兒肥姑娘的離開,九韻兒翹首問道,“我覺得小家伙會贏,不知清漣姐姐敢不敢賭一下?!?p>  邱清漣微微低頭,露出一張干凈的側臉,“韻兒妹妹說能贏,那就一定是贏了。至于賭局也不必開了,你直接提要求吧?!?p>  九韻兒知道對方是在回報剛剛的求情之恩,便淡淡笑道,“我有個感覺,一會兒怕是還有場硬仗。妹妹求姐姐出手阻攔一二。不用多,三招就好?!?p>  邱清漣不解,九韻兒便指著絕魂陣中的嚴蒙宇,說道,“這并非本體,而是一具傀儡啊。另外,寅天乾的身體也有些奇怪?!?p>  曼珠沙華聞言輕嘆,“妹妹是不愧是鳳玨第一魂修。你不說,我們還沒發(fā)現(xiàn)呢。可嚴蒙宇這一招偷天換日是要瞞誰呢?寅天乾?古靈?我們?還是……”

  大公子府內,實力境界飛升的天道殘軀一個接著一個乘風而起。動作最快的一個尼姑已經傲立天空,開始布置結界了??醇軇?,似乎要為九鴦接下來的儀式護法。

  可就在這時,一枚不起眼的橙紅火團自城南飛來,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的帽子。下一刻,渺小的橙紅火團就炸散流云,變作恐怖的巨大火球,吞沒了傲立天空的青衣。

  遙看此刻的城南木料廠,數(shù)千株鬼王花拼接成了二十七臺八層樓高的投石車,一枚又一枚陽火術從廖紙鳶的手心落入拋射器中,再經歷一輪加速,接連不斷地拋向大公子府。

  眼見第一枚“炮彈”就正中目標,變作晴空里燃燒的烈陽。廖紙鳶拍著手夸贊道,“老公好棒!我也想玩!”

  嚴不棄站在投石車架子最高處,遙望大公子府,也不知道出手時機對不對。漫不經心地回道,“都老夫老妻了,誰不知道誰啊。要是真換你動手,這外城還不得燒個精光?”

  聽到這話,廖紙鳶小臉一黑,扭開頭,捂著臉哭唧唧道,“你嫌棄我?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嫌我笨!”

  嚴不棄晃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攀著鬼王花藤飛到姑娘身邊?!袄掀糯笕?,我錯了!不要生氣好不好?今時確實不同往日,我……”

  安慰的話剛開了個頭,卻聽到廖紙鳶憋不住笑出了聲。她歪著頭,透過指縫露出兩只大大的眼睛,睫毛忽閃忽閃著,哪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還不等嚴不棄反應,廖紙鳶就一把將他拉進了懷里,聲音柔柔道,“吶,我就知道你最在乎我了??墒抢瞎?,今天再重要,事情再緊急,你也不可以慌呦。你要記得,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信任你、支持你,哪怕是死,我們也一定要死在一起。所以你要男人一點,別總讓我擔心!”

  就這樣,嚴不棄心中的憂慮一閃而空,眼神隨即堅定起來。

  與此同時,大公子府上空就卷起了一陣狂風,先前被燒的尼姑重現(xiàn)天空之上。

  九鴦掃了一眼轉瞬即逝的火團,轉向廢墟中逐漸傷重的顏洪卿,冷笑道,“無知螻蟻的雕蟲小技,還想逆天不成?”

  “行走塵世的螻蟻,何嘗不曾仰望天空。鳥獸尚有成妖齊天之志,況乎人哉!”顏洪卿抗住兩個以自殺式攻擊襲向他的天道殘軀,捂著肋下恐怖的裂痕,艱難趟過如小山般堆積的金色血肉。這些殘破的天道殘軀尸身,便是顏洪卿的答案?!吧妫揪褪莻€與天道對抗的過程。修行,更是逆天而行。金身以下皆為螻蟻,可到了金身依舊是凡俗之物。圣體之下皆為凡俗,可邁過了圣體一關,才能真正明白天外有天。可惜你活了太久,想必已經忘了身為凡俗螻蟻,需要多么努力才能在這片天地茍存。”

  九鴦看著步履踉蹌的顏洪卿,臉上難得地出現(xiàn)了贊賞之色,“修行過了爐火純青境界(武體之不破金身),才算是真正踏上修行之路,才能以凡人之力與天道爭資源;踏入了出神入化境界(武體之不滅圣體),才能超脫規(guī)則束縛,內蘊金色血肉。可即便進入了出神入化境界,其上仍有數(shù)重天塹。在這南澹大陸,能知道天外有天的人尚不過廿。你,很不錯?!?p>  顏洪卿苦笑著掃視整片戰(zhàn)場。如今剩余的天道殘軀不足三十,但每一個實力都在他之上。如果他昨夜沒有將自己的本源舍利交托婉花語,此刻或許還能再戰(zhàn)兩輪。但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所以這一刻,他必須做出選擇——君子行險之擇。

  “能得到傳說中的古靈的稱贊,我也算是老臉有光。哎……。天云山掌門歷代不得壽終,本以為我能打破這個魔咒。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他說著就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東西,狠狠插進了心臟。轉瞬之間,他的不滅圣體狀態(tài)就破了,表情也變得極度萎靡,“小輩們?yōu)榱舜虻刮?,設計了一個以弱勝強的戰(zhàn)術。如今看來,這戰(zhàn)術也值得用在你身上??上О?,看不到顏氏重歸巔峰的景象了?!?p>  隨著他說完最后一個字,身體猛然鼓脹扭曲。下一刻,無數(shù)金光閃閃的觸須從他體內冒了出來,那些觸須歡快地吞噬著老者的血肉,眨眼就成長為一株金光閃閃的食人花。

  食人花后,嚴蒙坤跪地磕頭,口中不住承諾,“我以生命起誓,必將助四弟重振嚴氏王朝?!?p>  與此同時,城南木料廠的嚴不棄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心痛,那是一種為了理想奮斗終生,最終卻倒在黎明之前的莫大悲痛。他掙扎著站起,抱住緊張湊過去的廖紙鳶,眼耳口鼻均溢出金色的血滴。

  “老公,你怎么了?”

  “沒什么,有點遺憾,還有點傷心。又一位天云山掌門犧牲了。”

  “洪卿伯伯?他,犧牲了?!”

  嚴不棄遠遠望向大公子府上空的諸天神佛,狠狠擦掉了嘴角的金色血滴,“這恐怖的體修生命力,掌門伯伯果然很強啊!君子不行險不顯其正,不歷劫不識天下大同。掌門用生命詮釋著這句話,但我不喜歡他的做法。接下來,就讓那些神佛感受一下螻蟻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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