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宣武營營地三五里遠的地方,一間小酒館的后廚炊煙裊裊。
現在雖然不是飯點,但是因災亂滯留天云城的商販們還是會挑選人少的時候聚頭商談。這個年節(jié)喝茶太費錢,所以酒館就成了他們首選的地方。尤其是名為“老酒館兒”的酒館,不僅菜價便宜,味道好,關鍵是雅間環(huán)境也好,請客不跌份兒。
只不過寅天乾一行人并沒有像其他商客一樣在雅間等菜,而是躲在后廚旁邊的密室里干瞪眼。
“嚴千道啊,嚴千道!你一個天云未來掌門人,做事能不能過點腦子?”嚴不棄皺著眉毛數落嚴千道,扭曲的表情可以用恨鐵不成鋼來形容。
“我怎么了?你們一回來就追著我罵,我也沒犯什么錯誤?。 眹狼У罎M心不甘,可也不太敢發(fā)火,畢竟在回來的路上,寅天乾也數落了他好一陣兒。
“你還說你沒犯錯?”嚴不棄拿手指DuangDuang地敲著桌子,“老寅讓你闖營,不是讓你襲營。闖營,進去,暴露行跡,然后出來;襲營,進去,鬧事,然后出來。這一樣嗎?”
嚴千道委屈的要死,“這不一樣嗎?”
嚴不棄擺著手,氣到說不出話。廖紙鳶就附和道,“闖營的話,風險小,也不會留下痕跡。你去襲營,尤其是打碎鐵籠救出嚴道空,這問題就大了。暫且不提嚴道空會不會亂說話,就看他今天的反應,也知道他會變成我們新的敵人了?!?p> 嚴千道突然有點沒底氣了,“我也不知道他會這么忘恩負義啊,你們之前只說他專橫、膽怯了……”
嚴不棄搖著頭接道,“關鍵不是他啊,是你,你?。 ?p> “我怎么了?”
“你暴露了??!”嚴不棄攤開兩手,氣到發(fā)抖,“你是嚴千道,你手里還有天云城主令,你可是我們的一張王牌。你今天這么冒失,相當于把我們隱藏的王牌隨手打出去了?!?p> 嚴千道聞言突然自信起來,“放心,我做事很干凈,絕對不會留下痕跡的?!?p> “屁!”嚴不棄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用劍把鐵籠劈開了?”
“對啊。但是我用了聲東擊西的戰(zhàn)術,絕對不會有人發(fā)現的?!?p> 嚴不棄瞪了他一眼,沒接話。廖紙鳶就解釋道,“那你把鐵籠子帶回來了嗎?”
嚴千道有點懵,“帶鐵籠子干什么?”
這話一出,連廖紙鳶也不愛回答了。
寅天乾只好示意大家冷靜一點,然后說道,“還是我來說吧,你們這么吵,太浪費時間了。”
小兩口一聽,干脆背過身去,眼不見為凈。
寅天乾看這一對活寶夫唱婦隨,搖搖頭,慢條斯理地跟嚴千道解釋起來,“小千千啊,咱們現在雖然有三大高手,但要是和宣武營硬碰,死都不知道怎們死的。所以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隱藏實力,拉攏強者,等到足夠強大,才能和嚴蒙宇決戰(zhàn)。你之前說了,嚴蒙宇是個極為睿智的人,怕是不會比我差。既然這樣,我們更要利用信息差打一場絕地反擊。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低調,不能暴露王牌?!?p> “這我當然明白,可為什么你們都說我不該救嚴道空?”
“沒說你不該救他,關鍵是你沒救成,還讓他誤會了?!?p> 寅天乾說到這里,嚴不棄突然插嘴道,“不止沒救出嚴道空,還耽誤了我們救白長老!當時我和紙鳶都混到牢籠附近了,他突然鬧事,氣死我了!”
嚴千道可憐巴巴地瞧了三人一圈,秀美的臉上滿是委屈,眼眶里更有淚光閃動。
寅天乾拍著他的肩膀,不忍直視他的臉,繼續(xù)說道,“小千千啊,我猜你是江湖歷練的太少,所以做事不考慮后果。我問你,你用劍劈開了牢籠,是不是出了一劍?我估計還是以人器合一狀態(tài)出的劍?”
“不止一劍,”嚴不棄生氣道,“他還砍了一頂帳篷。”
“可是沒人看見我出劍啊。”嚴千道委屈巴巴。
寅天乾便柔聲細語地說,“可是帳篷上、鐵籠上會留下你的劍氣和劍痕啊。”
“天云城用劍的那么多,怎么會懷疑到我頭上?”
“對,”寅天乾也開始有點腦殼痛了,“用劍的是多??捎脛Φ?,還達到了人器合一境界的,你給我說出第二個人來?”
嚴千道仿若醍醐灌頂,表情瞬間僵硬。
寅天乾搖著頭繼續(xù)說道,“如今你暴露了,我們就要徹底埋伏起來了。你要知道你長得多漂亮,易容術沒法徹底蓋住你的秀美。我們行動起來很不方便的?!?p> 嚴千道漸漸想通了自己的冒失,趴在桌子上,腦袋砰砰地磕著手背,“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小兩口看他蠢萌的樣子,也生不起來氣了。轉頭望著寅天乾,無比同情地說道,“老寅,我真懷疑你是怎么帶著他活到今天的。”
寅天乾笑而不語,嚴千道就抗議起來,“你們不也是跟嚴道空混了好幾天嗎?那家伙面善心惡,肯定比我麻煩多了?!?p> 廖紙鳶滿臉不樂意,“嚴道空不一樣??!他有腦子,會謀劃,只是專橫了一點,遇事猥瑣了一點,還喜歡抱大腿。我們不需要太過辛苦的。平時提提意見,他要是不接受,我們就裝裝樣子,隨便附和一下。他要是真犯了大問題,大不了,就走唄?!?p> 嚴千道秀眉一橫,轉向嚴不棄,不依不饒道,“我沒腦子,但我心地善良啊。你養(yǎng)個鬼王花,還喂它吃活人的,憑什么說我?”
聽到這話,廖紙鳶就火了,擼(青蟹)起袖子就要給自家男人做主。還好嚴不棄手快,把她抱進了懷里。
寅天乾見小兩口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好把真相挑明,“小千千啊,你回憶回憶東西天云在殺人罪上有區(qū)別嗎?”
嚴千道呆萌地搖搖頭,“我上山以后只顧著修煉,不管其他的?!?p> 廖紙鳶便嚷道,“就修煉成個傻白甜?!”
寅天乾繼續(xù)解釋,“如果鬼王花要吃人才能生長,你覺得東天云這些年要死多少人?哎,這樣吧,眼見為實。隔壁有個發(fā)酵坑,你去看一眼,就知道為什么這幾天都在后廚密室說話了?!?p> 嚴千道聞言,沖去了隔壁,很快又折了回來,表情宛若吃屎,“你那鬼王花是真不忌口啊……”
到了此刻,嚴千道又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無知,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他明明是名校畢業(yè)的高材生,編程能力也屬一流,可為什么面對眼前這些人,就忍不住覺得自己像是只二哈呢。
寅天乾適時地打破了尷尬,將話題轉到下個階段,“不說這個了。還是聊聊晚上的計劃吧?!?p> 嚴不棄道,“繼續(xù)闖大公子府?”
“不,”寅天乾掏出準備好的地圖,鄭重說道,“這次是襲擊,聲勢搞得大一點。”
廖紙鳶一聽,立刻激動起來,“要多大?全移平的那種嗎?”
嚴不棄一把捂住她的嘴,慌忙解釋道,“別聽她瞎說,我家紙鳶還是很溫柔的,絕對不是暴力女。軍師你繼續(xù),不要管她?!?p> 廖紙鳶被他打斷了話,臉上就涌起了怒氣,可一聽后面的內容,立刻軟下來,小貓一樣鉆進他懷里,磨蹭起來。
寅天乾眼見二人親昵的樣子,感嘆一聲,“你們感情可真好?!?p> 嚴千道有意緩解剛才的矛盾,就隨著附和起來,“就是、就是,一般的青梅竹馬都是一起撒尿和泥巴長大的,基本不會走到一起。你們真是難得。”
寅天乾一聽,頓時忍不住了,掐著嚴千道的脖子就拽到一邊,“你今天出門是不是忘帶腦子了?”
嚴千道不服,“我又怎么了?”
看著嚴千道呆萌的表情,寅天乾便猜到了一個可能,“早晨的時候,嚴不棄那么瘋狂暗示,你不會沒看出來吧?”
“看出來什么?”
“他和你我一樣,都是外邊來的啊?!?p> “???”嚴千道震驚地轉過頭去,卻被寅天乾摁了回來。
寅天乾低聲道,“別看嚴不棄大大咧咧,心思細得很,估計從小就在玩養(yǎng)成游戲。他之所以和我們一起行動,我猜最大原因是想保護廖紙鳶。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的目的最單純,所以他才選擇了和我們合作。你以后說話小心點,別惹毛了姑娘,連累了團結?!?p> 嚴千道聽完,突然感覺無比失落,原來目前出現的天外之人中數他最呆萌。
二人轉過身,就看到廖紙鳶擰著嚴不棄的耳朵說道,“他不提我還忘了,打小你就喜歡看我上廁所,你個老流氓是不是一早就惦記著我了?”
幾人又瘋鬧了一陣,最終把計劃定了下來。晚上酉時(六點多)出發(fā),戌時(七點多)動手。由小兩口佯攻,嚴千道盡可能深入。任何一方開戰(zhàn)超過五分鐘,所有人都要撤離。至于寅天乾,則在暗中觀察接應,負責掌控全局。
雖然大家都沒表示異議,但所有人都清楚,這一場是硬仗,是背水一戰(zhàn)。
寅天乾提議道,“要不我給大家易容一下吧,盡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戰(zhàn)斗?!?p> 嚴不棄摟著廖紙鳶,笑道,“我畫不畫就無所謂了。反正鬼王花根能到的地方,我就能潛入,沒必要化妝。至于我的小可愛也不用了,他對男人過敏,你一碰她,她比死了都難受?!?p> “對男人過敏?”嚴千道驚呼著,轉向嚴不棄,“原來你不是男人??!”
小兩口一聽,終于憋不住了,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搞得寅天乾也想補上兩腳。
不過“對男人過敏”這種事寅天乾也不是第一次遇了。他便拉架道,“小千千沒見過,不稀奇,我第一次遇到的時侯跟他差不多反應?!?p> 廖紙鳶立馬好奇起來,“你還見過誰對男人過敏?。靠旄嬖V我,我一定要和她交朋友?!?p> 寅天乾便失落起來,“九黎兒,我的愛人?!?p> 回想半個月前在宋天大沙漠時,九黎兒告訴了他為什么自己常年穿著笨重的長袍,里面卻一絲不掛。
原來,她對男人過敏。一碰就會腫癢難忍,不得已才用長袍將自己裹個嚴實??擅鎸ρ籽紫娜?,她又悶熱難耐,所以紫色長袍下,一向是不著寸縷的。
可她說這個事的時候,正一絲不掛地在寅天乾懷里磨蹭,所以寅天乾以為她在說笑,完全沒放在心上。
如今再看眼前的情侶,寅天乾突然覺得很溫馨。一個對男人過敏的姑娘,突然遇上了一個不會讓自己難受的男生,自然會格外親昵,恨不得長在對方的身上。
“九黎兒啊……”,廖紙鳶淺嘆一聲,知道她就是寅天乾一直想要奪回來的那位。便認真起來,重新帶好紙面具,颯爽地說道,“放心,我和老公一定幫你把她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