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張馨予下午來到吉祥巷時，西邊小山的陰影已經(jīng)投射過來。雖然周嶼島四周的山并不多高，但下午六點以后，還是早早的將西邊的太陽遮住了。天上還是很亮，但地上因為已經(jīng)沒有直射的陽光，海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咸濕味道。
吉祥巷位于周嶼島東邊，是一條南北向的幽深小巷。張馨予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劉坤這個人，只好給她指了一個姓劉的人家，讓她去那里詢問。
張馨予轉過頭向劉家走去，遠遠只見臨街一道不高的鐵柵欄串起兩邊白色的水泥墻垛，正中偏東一點是一道嶄新的透花鐵門。門兩邊的綠色藤曼已經(jīng)爬上了門口墻頭，在門頭匯合后，吐出一叢叢嬌艷的花朵。
走到門口，只見里邊一個不大的院子，最里邊一棟坐東朝西的樓房拐成七字形，緊挨著的南面五層樓房，只有一間寬。北邊挨著主樓的廚房雖只有一層，但因有兩間，稍顯寬暢。
主樓的外墻刷的雪白的漆料，房頂是紅色的彩鋼瓦頂。走廊沒有常見的美人靠，全是锃亮的不銹鋼欄桿。方形的立柱自上到下全部粘貼的大理石，所有的門窗都是鋁合金玻璃門窗，整個建筑顯得格外新穎時尚，賞心悅目。
樓前兩株高大的椰子樹，已經(jīng)超過了樓頂。臨街的墻角是兩株魚尾葵，密密長長的葵葉在風中簌簌作響。
開門的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他照例詢問了張馨予三個終極哲學問題，張馨予也照例重復了在張奶奶家的一樣的回答。
老人聽明白以后，笑著對張馨予說，姑娘你算找對家了，劉琨就是我四姑！張馨予一聽也笑了。
老人熱情的將張馨予讓進家中，一邊帶著她往一樓正廳走，一邊招呼在樓房里的其他人也出來和她見面。
走進一樓正廳，正對大廳正中間的墻上掛著一大幅玻璃框裝裱的山水風景畫，畫的遠山飛瀑、林深樹靜，格外雅致。電視、桌子、沙發(fā)等家具和張奶奶家布局大同小異，只是樓梯挪到了樓外南邊的拐角處。
一會兒工夫，從一樓北邊的兩個房間內，出來了兩個老奶奶，從南邊的最里邊的房間又出來了一個老大爺。他們走到一樓正廳里，各自就近找了個沙發(fā)坐下。第一個老人將張馨予的情況簡單給其他人介紹了一下，也給她介紹了其他人。他是四兄妹的老三，哥哥年紀最大，個子稍高一點的是二姐，稍矮一點的是四妹。
大爺已經(jīng)快九十歲了，盡管身體十分消瘦，但精神依然很好。他和三爺一樣，沒有問太多張馨予各方面的問題，只是非常專注的傾聽著她和二奶奶、四奶奶之間的問答。
二奶奶和四奶奶弄清楚張馨予的來意后，興致非常高，對張馨予關心的她們四姑劉坤的情況，詳細的進行了介紹，她們的四姑劉坤已經(jīng)不在三十年了。她們問的問題也比較多，主要是問畢姥爺后來的各種經(jīng)歷，以及張馨予的個人經(jīng)歷。
四個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就聽見外面一聲“爺爺！姑奶！我回來了！”一個小女孩就象飛一樣跑進了屋里。
只見小女孩九歲左右，穿著一身粉紅的裙子。她正高興的想說什么，一眼看見沙發(fā)上坐著一個陌生人，害羞的一頭鉆到了二奶奶的懷里。
二奶奶一邊給她取下書包，一邊介紹說：“馨予，這是我們家二妞，剛放學回來?！庇謱π∨⒄f，“劉檬，快叫姐姐?！?p> 小女孩乖乖的交了一聲：“姐姐好！”張馨予趕緊夸道：“劉檬真乖！上幾年級了？”小女孩說：“上二年級了。”
二奶奶抱著小女孩說：“我們家劉檬可乖了，今天上學老師夸獎你了沒有？”
小女孩說：“我今天背古詩背的最快，老師還給我發(fā)一面小紅旗呢!”說著，她從書包里拿出一面小小的、鮮艷的小紅旗給大家看。
張馨予說：“劉檬，給我們背背老師今天教的古詩吧，我們都想聽呢！”大家也都異口同聲的說，“我們也想聽聽呢！”
小姑娘眼珠轉了轉，依偎著二奶奶脆聲背道：“靜夜思，李白。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甭曇糁赡郏嵨妒?，大家不由都拍手叫好。
正說著外面又進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兩人大約十三、四歲，男孩稍大一點，背著書包，很明顯也是剛放學回來。大家把他們也讓到沙發(fā)上坐下。二奶奶給他們和張馨予互相進行了介紹，男孩子叫劉建新，女孩子叫劉瀅，孩子們都乖乖的叫張馨予姐姐。
二奶奶說：“你們三個都上樓去做作業(yè)吧，我和姐姐說話。一會兒做好飯叫你們?！焙⒆觽兇饝宦暢鲩T往北上樓去了，張馨予他們又開始說起話來。
說了一會兒，二奶奶看了一下表，說：“你們在這兒坐著，我去做飯。馨予，你今晚就在這里吃飯吧?！?p> 張馨予雖然一再拒絕，但終究架不住大家的執(zhí)意挽留，就留下來了，但她沒有閑著，而是來到廚房，和兩位奶奶一起擇菜、做飯。
大爺、三爺仍留在客廳說話，大爺說：“現(xiàn)在咱家只有一個男孩，雖然建新又聰明又懂事，但無論如何一家還是要有兩個男孩才好?！?p> “是啊！這事我給文浩、文銘都說過多少次了，他們倆誰也不當回事，這咋辦呢？現(xiàn)在劉檬都九歲了，都快急死人了?！比隣敶?。
大爺想了半天，下定決心：“不能再等了。要是實在他們不想要，咱去看看誰家男孩多，咱們收養(yǎng)一個吧!”
三爺卻早有準備：“這我不是沒想過，實際上我也暗地給文浩說過，他總說在等幾年再說。我看再等也沒有用?！?p> 大爺停頓了一下，“要不今晚等文莉回來給她說說？讓她給找找合適的，實在不行咱們就決定了。”
三爺點點頭：“行。這幾天，咱給文浩、文銘再說說，不能再等了，要不孩子們歲數(shù)錯太多了不好?！?p> 大爺往前探了探身子：“另外，明著給他倆說，一旦收養(yǎng)孩子了，今后他們就不能再結婚了，這得提前給他們說說?！?p> 三爺卻不在意：“文浩今年四十八了，文銘今年四十五了，這個道理他們都懂，你不用擔心。”
“這我放心?，F(xiàn)在最重要的是趕緊給文莉、文菱說說，大家全都要發(fā)動起來。另外，你這幾天有時間也出去走走，看看你認識的有沒有合適的男孩?！贝鬆斠呀?jīng)迫不及待給三爺以及大家分配任務了。
“好??！大家一起努力肯定能行!”三爺高興的說。
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外面有一個人吆喝道：“二姑、四姑，我回來了?！?p> 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將一籃子蔬菜放在廚房門口，往里看都沒有看一眼，打了個招呼，就噔噔蹬上樓換衣服去了。
“文莉回來了?！彼臓敔攲Χ敔斦f。
一轉眼，文莉已將外衣、帽子脫掉，穿著一身緊身衣服下來直奔廚房。
一進廚房，只聽她“啊”的一聲，“二姑，今天有客人！”
“文莉，快來，這是馨予，是昨天做超級高鐵來的大陸客人。她和你四姑奶還有點關系呢！”
“是嗎？馨予你好??！”
“你好！文莉！”
只聽廚房里“咣咣當當”，文莉已經(jīng)一邊手腳伶俐剁著雞塊，一邊和張馨予聊起來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有魚有肉，葷素搭配的八個菜，還燉了一鍋烏雞湯。
“開飯嘍！”劉文莉在院子喊了一嗓子，馬上三樓的門乒乒乓乓的響起來，緊接著是撲撲通通的腳步聲，孩子們爭先恐后從樓梯跑下來。
等張馨予和劉文莉等將菜端到客廳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客廳里不知什么時候又進來了兩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張馨予馬上明白，趕緊給倆人打招呼：“叔叔好！叔叔好！”
兩個男子也站起來回禮：“馨予，不好意思！一來就給我們家干活，辛苦了！”
“文菱呢？今天怎么又沒回來吃飯？整天家里的家務活都是別人的，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是不是？”劉文莉忽然變得怒氣沖沖起來。
“文菱打電話了，她不回來了。晚上她和張聰去外面吃飯了。上個月和李昊然鬧掰后，她一直都沒個笑臉，這幾天她剛好點，你就不要生氣了。回頭我說說她，讓她今后多干點?！倍棠腾s緊給她解釋。
“她什么時候多干過？從小到大，做過幾頓飯？洗過幾次衣服？看你們把她慣的，還替她說好話，等將來老了，看建新、劉檬怎么對她？看誰伺候她？”文莉卻不依不饒。
“好了好了！我?guī)缀跆焯煺f她，當著建新的面沒少刺激她，就這樣她都不改，你說咋辦？等她年紀再大一點，她就懂了，就會改勤快了，這是多少人驗證過的，你不要生氣了?！倍棠躺焓掷怂囊陆恰?p> “我看著呢！”文莉氣呼呼的一轉身，到廚房端湯去了
吃飯的時候，先是二奶奶和四奶奶，后是文莉，接著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張馨予的左手不對勁，別人都是左手拿碗右手舀湯，她是右手將碗放好，然后右手拿起勺子舀湯，再用右手端回來，左手除了偶然略微舉起來護一下，平時基本上都垂在座位下面。看到大家疑問的眼睛，張馨予就主動將斷手的事情又重新簡單講了一遍。因為上午剛講過一遍，她的神情平靜了很多，說話的腔調也平穩(wěn)了很多，但聽的人無不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孩子們和所有的女人都流下了眼淚，大家都放下碗，一桌子的好菜，卻根本無法下咽。最后在張馨予的勸解下大家才勉強吃完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