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余悔 (10)
那日晚，我看著梳妝臺前的玉簪，思索了良久，我也很喜歡這支簪子的，可阿姐好像也很喜歡，而且今日還是阿姐的生辰……
我終于還是作出了決定，當(dāng)阿姐打開包裹精美的禮盒，看到靜靜躺在其中的玉簪時，神情是那樣驚異，看向我的神色是那樣驚喜……
我甜甜笑了，被阿姐用力擁在懷里的感覺很溫暖，心中殘留的不舍感也在其中慢慢融化了。
那日阿姐哭了，一向溫婉好看的她第一次哭的那么難看，卻是暖在我們兩個人的心里，我和阿姐之間好像破開了一層無形的膜，打開了一個新的什么東西。不在是嫡女與長女，不在是嫡出與庶出，而是阿姐與阿妹，姐姐和妹妹！
刺骨的寒冰仿佛要浸入我的每寸肌膚，冷，原來，真的好冷。
青藍(lán)色的池水將我包裹，雪白的長裙受著水的浮力，在水中飄飄蕩蕩。
我嘴角緩緩蕩起一抹笑意。
阿娘，對不起。
我聽到了頭頂蔓沁焦急的呼喚，感受到了有人急切的跳水……
蔓沁啊，真的對不住你了啊，如果可以，只愿來世還能遇著你，哪怕一面。
……
安靜的祠堂里，我靜靜地躺在其中，白花花的相府中，寂靜無聲。
兩三縷香燭的煙氣漸漸融入空中，偌大的楚府，竟是如此蕭條，冷清到無一人哀悼。不過也是，我在楚府的存在感本就極低，若非旬府事變，他們怕早忘了了有我這個夫人。
一向不回府的阿香竟然也破天荒的回了府，她挺著一個大肚子，被蔓沁小心攙扶著，舉步維艱。進(jìn)了靈堂，因為無法祭拜，便只能定定的看著我的遺像，神情是那樣哀傷。
蔓沁早紅了眼眶，一直強忍的淚水在見到我棺木的那一刻，終究是沒能忍住，趴扶在地上的軟墊上，重重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我從沒對蔓沁有過什么重大的恩惠，也在蔓沁眼中絕不是個好夫人，能得蔓沁，是我用畢生修來的福氣。
“哇~”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來，蔓沁摟過那婢子懷中的孩子，哭天搶地:“只可惜小公子還未喚您一聲姑姑，夫人，您為何定要如此想不開??！”
阿香看著如此悲慟的蔓沁，于心不忍的扶起蔓沁道:“夫人所背負(fù)的，不是一句明白可了！夫人此舉，是無法原諒自己，蔓沁，夫人做得對，與其渾渾噩噩茍活，不如踏踏實實快活！”
“可……”蔓沁悲痛欲絕的看著我墻上的笑顏:“二夫人你不明白的！”
“你錯了！”阿香搖了搖頭，有淚從她柔嫩的臉頰上滑下:“我都知道！”
那一日，楚池醉了，書房中醉意熏熏的他，是那樣狼狽不堪。憔悴的神色定定的看著書桌上的一幅美人畫像，那是我的畫像。
彼時的我一身紅裙，裙角微揚，離殤一舞當(dāng)真只剩了離殤。
我的腳下，是滿地的紅色楓葉。
我喜楓葉，很喜歡很喜歡，幾近癡迷，可自從嫁入楚府后，再未表現(xiàn)出來。
我周身的空白處，是他提的詞:
心悅不知表達(dá)
愛恨消弭瞬間
只怪自己無能
獨留余悔恨終身
“楚池，你已經(jīng)盡力了！”門被輕輕推開，阿香走了進(jìn)來，輕輕摟住楚池的腦袋，抱入自己懷中。
“阿香，我好痛！我該怎么辦，她還沒看到旬府清白，她還沒看到父親追封，她還不知道那是她的小侄子，阿香，阿香……”
“楚池，你夠了！”阿香似乎有了些崩潰。
“可我真的好累了！”
“楚池……”
——
一月后，陛下追思旬相，翻供清白，追忠清王。而已入土為安的我，竟被封了個誥命夫人！
三年后——
一處隔絕塵世的小山村中。
“旬念，旬念你等等我，旬念！”小女孩氣鼓鼓的小臉上滿是汗滴，跺著小腳，嘟嘟嚷嚷道:“我要回家告訴父親你欺負(fù)我，啊~哥哥欺負(fù)我！”
“喂楚小思你別太過分啊，我說什么了，我做什么了？你自己攆不上我，還，還告訴爹爹，切，只會告狀的小豬鼻子！”前方，小男孩氣鼓鼓的回頭，挺著高挺的鼻子，手中的小木棍直指著楚小思。
“哇~”小女孩瞬間哭開了，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叫起來。
這可把小男孩嚇得不輕，急急忙忙跑過來抱起妹妹:“好妹妹好妹妹，哥哥錯了，哥哥不逗你了，你可別在哭了，你看都哭的皺巴巴的，不好看了！”
“?。空娴穆?？”
“當(dāng)然了！我妹妹最好看的不是嘛！”
“真的嘛？”
“當(dāng)然啊，騙你是小狗！”
“那哥哥，我想要那一朵花！”
“哪一朵啊？”
“就是那個土泥巴邊邊的藍(lán)色小花。”
“那是田！”旬念無奈。
“那我要那朵小花嘛！”
“那是牽牛花！”
“啊~我要花嘛~”
“啊好好好，給你給你，給你行了吧！”
“真好看！謝謝哥哥！”
“哎喲，這就高興了？這以后要是被別人這么輕易的騙了去，爹娘不得氣死??！”
“嘿嘿！為什么呀？”
“哎喲，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