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籠罩了整個世界,不知睡了多久,我掙扎著起身,屋里的燈油已經(jīng)燃盡,屋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想來蔓沁應是出去了,我看向窗戶,卻發(fā)覺窗戶緊閉,見不到一絲亮光。
沒由來的,我想看看月亮了。嫁女回門,圓月相迎喜眉梢,闔家安慶。只是……
我鼻子一酸,淚水再次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胡亂的摸了摸臉上的淚水,隨后伸手摸索床下的鞋子。
“夫人?”耳旁,傳來蔓沁略帶顫抖的聲音。
“蔓沁?”我尋聲望去,漆黑的房間中,卻是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蔓沁,你能把燈點上嗎?屋子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p> “夫人……”蔓沁似乎被我的言語愣住了,呆呆的喚了我一聲,我聽出了她言語中的不知所措。
“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氣,不會去亂葬崗的!”我耐著性子解釋,已經(jīng)不知過了多久了,想著即便去了,也早沒用了。
“夫,夫人,咱們還是好好休息休息好嘛?你現(xiàn)在身體不適,出去容易引涼,若是在傷了本身,恐難醫(yī)治?!?p> 我黯淡下神色,未答。只是低下了頭。
“夫人,”
“外面的月亮圓嗎?”
我聽見了蔓沁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圓,很圓!”
“我想去外面看看月亮,就一會,好嘛?”
“……”
蔓沁的呼吸聲很艱難,仿佛是被什么噎住了咽喉。
“蔓沁?”
我再次喊了一聲。然而,卻是聽到了吱呀的關(guān)門聲。
蔓沁走了。
我眼中的期待漸漸化為虛無,最后,無影無蹤,大滴大滴的淚水肆意的淌了下來,那一刻,我崩潰的徹底。
我又說不出話來了。
我本以為,在這個冰冷的身邊,還能有一個陪在我身邊的人在,然而,都走了。就連蔓沁,也走了。我只有一個人了,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有人走到了我的身旁,遞給我了一個什么東西到我的手旁。
“這是……”
聽到那惡魔一樣的聲音,我尖叫了一聲,幾乎是彈開的。我瑟縮在床的一角,緊緊的擁住自己,冰冷的感覺令我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愣愣的立在床頭,身旁,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的蔓沁,支起的窗戶外正飄落著兩三片如火般艷麗的楓葉,窗外,陽光正媚,和煦的暖光照進了屋中,照耀在我曾最喜歡擺弄的那盆蘭花上。
阿香的肚子已經(jīng)隆起的很大了,彼時,她正扶著門口的門框,呆呆的凝望向我,曾經(jīng)活潑的眼中,早已濕潤。
“哭什么?”他冰冷的語氣回蕩在耳畔,聽那冰冷的直墜地獄的話語,可不像詢問。
我哭的更顫抖了,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旬湫!”
那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叫出我的名字,我與他夫妻差不多有一年之久了吧,曾經(jīng)的我還一貫想著會不會夫妻到白頭,卻不知妻字之。可笑的是如今聽他喊,卻宛若割肉挖心,腦海中每根神經(jīng)時時刻刻都在叫囂著讓我記住我是旬家二小姐,并非只是他楚池妻。
“旬湫,若有能耐,你就該站起來,倚在床上整日可憐兮兮的做戲給誰看?那些死了的反叛之人嘛?”
“轟”這句話壓垮了我最后僅存的一絲理智,我呆愣的坐在床頭,淚水仍在流著,可眼里的害怕卻從絕望變得麻木而又空洞。
“鐺”
有什么東西砸到了我的身上,好像是什么尖銳的東西劃破了我的手,我能感受到手背上暖乎乎的液體流過,我能感受到一股直刺神經(jīng)的刺痛,可我卻一動也不想動,想著,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旬湫!”他又氣又惱。
我很少見他發(fā)脾氣,更何況對象還是我,若是從前,我可能還會怕上一怕,只是現(xiàn)在……我卻不想在活下去了。
“紗布給我!”我聽到他怒氣沖沖的對著誰說了一句,隨后,只聽見了一陣急匆匆的跑步聲。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太黑了的緣故,我今日的耳朵竟是格外的好使,仿佛就跟打通了一個新世界一樣,對平日里不甚在意的聲音竟也聽的給外清晰。
溫熱的帕子搭在了我的手上,緊接著是什么冰涼的藥膏,又是幾層被裹得厚厚的紗布。
其間,我試著掙扎過,可他的手勁很大,不僅掙扎不出,還把自己的手弄得生疼。他包扎的手法很嫻熟,粗暴中又透著小心翼翼。
看著神色空洞無動于衷的我,他額上的青筋每跳躍一次,臉色就難看了幾分。
“旬湫,若你有本事,我隨時恭候!”緊接著,我聽見了他摔門而出的碰撞聲。
我沒說話,只是呆呆注視著門口的方向,無形中,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阿香靜靜看著狼狽走遠的他,走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夫人!”輕緩的語氣中,盛滿了心疼。
我從沒握過阿香的手,自她來了楚府,就被楚池當做明珠般護在自己身邊,我更是少見阿香,更別說有多近的距離!
阿香的手有很多的老繭,我突的想起阿香曾經(jīng)的颯爽英姿來。阿香也曾是將領(lǐng),自然是舞刀弄槍更居多。
“疼嗎?”我輕輕問了一句。
“什么?”阿香明顯是有些發(fā)愣。
“砍頭?!蔽绎L輕云淡。
阿香的臉色卻是明顯一變。
“為什么?”我再問,也一直想問,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我阿爺全府,為什么我旬府上下都逃不過這般命運?都說天意弄人,到頭來,卻盡是看得人心險惡,屬實可悲。
阿香沒說話,到底是我有些強人所難了吧,從頭到尾,她也只是一個局外人罷了!我無力還擊施行者,但又關(guān)一個旁觀者什么事呢?
我笑了笑,不在說話??窗⑾憬袢针y得出來,想來,外面的太陽應是很大吧!
“對不起!”耳旁,是阿香的喃喃自語,是那樣的愧疚,那樣的于心不忍。
我搖了搖頭,淡淡笑了笑,雖是笑,眼里卻是一片死寂,了無生機。
“夫人,”
我循聲看向她,雖是不知現(xiàn)如今她是何等表情,但也聽出了她言語中的猶豫與悲憫。
其實,她不用悲憫的,我不想要別人的同情,更何況,還是阿香。
“其實……”她欲言又止,“其實今天……”
“我知道!”我打斷她不知該如何結(jié)束的話題,“我眼睛看不見了,對吧?”
“……”阿香嘴唇蠕動了好久,才緩緩說了一句:“會好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