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道長大義凜然,氣沖斗牛,打定主意要在弟子們面前露把臉。
是以遠去之時不斷調(diào)息內(nèi)勁,凝聚力量,要快刀斬亂麻,制服桃花妖。
是的,他要的是制服,而不是斬妖。
這種會控制人心神的妖怪要是能夠收服,那對星象教的未來發(fā)展也將是一大助力。
心里面正盤算著,腳步便停了下來,以一種自己覺得瀟灑脫俗的姿勢緩緩轉(zhuǎn)回了身子,目光看向后方。
這個,你誰呀?
斷因緣站在韋道長身后十步之處,背著一柄劍,衣袂飄飛,神情...木然,如雕塑般無聲無息。
午夜的星光燦爛,弦月如歌,清冷寂寥的光芒灑落在這山間老宅內(nèi),隱隱間顯出周圍的茂林修竹,白墻青瓦。
兩個人一起沐浴在清冷的星光之中。
“我該稱呼你老丈,還是四象之一韋道長?”
韋道長頓時一怔,冷著臉道,“那賤人都告訴你了?”
“你說呢?”
“常年打雁,今兒反被雁啄了眼。前晚竟然沒看出來,施主倒是個高手?!?p> 斷因緣站的筆直,道,“多謝道長謬贊。不過,你那雙眼睛倒是白長了。”
“你~”
韋道長一股氣差點沒上來,悶哼一聲,緩了會氣,咧著嘴笑了,“小崽子休逞口舌之利。你來有什么目的,說!”
“交出牛員外的那一魄!”
“你為那賤人而來?”
韋道長長吸一口氣,目光瞥向斷因緣,眼睛里說不出的蔑視,“那賤人口口聲聲說要救活姓牛的,縱然要她的命也心甘情愿,什么時候又勾搭上了你這個小白臉?”
靜了好一陣子,斷因緣才從背后抽出劍,舉起來朝著韋道長的臉一指,鏗鏘有力的問道,“交還是不交?”
韋道長笑傲江湖多年,又是星象教四星之一,自恃武力,背后又有靠山,何曾將面前這白衣小劍客放在眼里。
年紀輕輕就如此猖狂,一望便知未經(jīng)過世事磨礪,不知這江湖兇險。
因笑道,“小娃娃,說你勇吧,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說你傻吧,是不知死活?!?p>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zhuǎn),“既如此,本真人就渡你輪回。”
他手中劍劍光大盛,宛若一團火焰在手,扎個馬步摒指沖斷因緣一指,唱道,“無知小輩,死來!”
那柄劍星星點點,炫目多姿,如漫天流火,化作數(shù)十道金芒刺向斷因緣。
“妙真境,焉敢如此放肆?”
斷因緣的臉上終于露出一點表情,那是嘲弄,譏諷的表情。
就見他握住劍向前斜斜一揮,漫天金光便在一陣狂風中煙消云散,只剩下驚得目瞪口呆的韋道長兩眼直勾勾盯著手中劍。
劍身光芒早已隱去,往日里溢滿寒光的表面也黯淡無光,在道長手中哀鳴顫抖不已。
在他驚恐的目光中,劍身內(nèi)部忽然裂出一道道微不可見的細縫,就像布滿了雜亂無章的蛛網(wǎng)。
隨著一聲細微的脆響,那柄劍竟裂成無數(shù)碎片。
韋道長臉色煞白,已然受傷,自覺喉嚨一甜,強忍著咽了下去,腦海中有個聲音高聲尖叫著,“這娃娃忒么的是誰,從那來了這么個神仙?”
不理會對方的失魂落魄,斷因緣還劍入鞘,向前攤開右手。
“拿來!”
韋道長聽見了,聽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但是他不敢回話,心里面一陣翻涌,站在原地裝傻充愣。
一陣香風襲來,憐卿粉紅的身影已落在斷因緣身旁,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她既震驚于這小白臉的實力超乎想象,又暗自慶幸答應(yīng)了對方合作的要求。
閃動的眼波在斷因緣臉上一瞄,望向韋道長時已森然冷冽。
“韋道長,想不到你還有今天?”
憐卿以手掩嘴,發(fā)出“呵呵呵...”的笑聲。
韋道長聽見她的嘲諷,一改剛才的癡呆,挺直了腰板,直視憐卿的目光,昂然道,“妖孽,貧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認栽了。
但是你別以為你借小兄弟的東風,就能在貧道面前撒野?!?p> 這會也不是小白臉、娃娃、無知小輩了,機智的韋道長神態(tài)自若的已經(jīng)稱呼其為小兄弟。
憐卿懶得和他打嘴仗,叱道,“牛員外的魂魄呢?”
“呵呵,哈哈哈~”
韋道長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笑的憐卿莫名其妙,冷聲問道,“你笑什么?”
“我笑世人執(zhí)迷不悟。你一只區(qū)區(qū)桃妖,卻違背天理,竟妄想與人結(jié)合。你可知,這是要遭天譴的?”
憐卿聞言先是一怔,只覺的這話太過刺心,多年來縈繞在心頭的郁結(jié)在這一刻幾乎讓她窒息。
她的反應(yīng)很強烈,神情變得有些癲狂,“人如何,妖又如何?自古以來,天上神仙下凡私會凡人還在少數(shù)?
既如此,人和妖就為什么不能結(jié)合?
就因為我是妖嗎?”
她竭力嘶吼,柔媚的面容已有些扭曲,顯然對自身為妖這個身份十分忌諱。
現(xiàn)在韋道長的話就像一柄劍將她僅存的美好幻想攪碎,多年來被世人詬病的憤怒隨著幾句話,全都吼了出來。
一時間,妖力四散蕩漾,附近樹林中的山鳥受到驚嚇,四下里吵雜著成群飛起,宛若一片片低垂的烏云遮蔽天幕。
“拿來!”
她再次壓抑著憤怒,向韋道長伸出了手。
韋道長卻無視了那顫抖的手,站直了身子冷冷道,“實話告訴你,當年牛員外身死,本真人憑著陣法才找回三魂五魄,剩下的那一魄早已消失于天地之間。
所以,你想真正復(fù)活牛員外,簡直是癡人說夢。”
“什...什么?”連芹頹然跪在地上,口中喃喃,又猛地抬起頭,“你騙我,你騙我!”
她渾身粉紅妖力開始洶涌激蕩,身子開始妖化,四肢扭曲變粗伸長,竟變成數(shù)丈長的樹根樹枝,如藤蔓游蛇般卷向韋道長。
面對失去心智的憐卿,韋道長自不會坐以待斃。
他雖然失去了金光劍,但身上法寶符咒還在。
伸手入懷,掏出數(shù)張黃底紅字的符篆,口中念念有詞,向妖化的樹妖身上一甩,那幾張符篆便激射而去。
“五雷咒!”
韋道長縱身躍開躲避幾條藤蔓的直刺,雙手掐著法訣,大吼一聲。
平地劃出幾道慘白的閃電,狠狠劈在身軀龐大的樹妖軀體之上。
憐卿發(fā)出似人似獸的恐怖慘叫,變異的身形從濃煙中沖出時,可以看到那巨大的軀體上已經(jīng)被劈開了四只邊緣焦黑的洞。
這猛烈的一擊雖對她造成嚴重的傷害,卻也激發(fā)出狂暴的妖性,帶著劇烈的痛苦,發(fā)瘋般奮不顧身的全力向不斷躲避的韋道長攻去。
一人一妖又斗了幾十回合,憐卿半截樹身已經(jīng)粉碎,韋道長腹部、腿部被樹枝刺穿,鮮血止不住的沿著衣衫流了出來。
腹部以下,已經(jīng)全部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