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瘟疫之城
孟小魚將行蹤藏得極其隱蔽。
她不想自己的病傳染了他人，更不想管愈找到她，弄得自己像個躲避追捕的通緝犯，整日蒙頭蓋臉，累了便躲到路邊的樹叢中休息，餓了便拿出干糧充饑，既不敢進(jìn)飯店吃飯，也不敢投宿客棧，只在路邊小攤買點干糧，在小溪小河里取水飲用。
她心中卻仍存僥幸，希望這一切只是虛驚一場，希望十日后、二十日后她仍舊精神抖擻。那她就會回去找管愈。
或許冥冥之中有瘟神在召喚。十日后，她竟不知不覺中到了殷施，那個瘟疫肆虐的城市。也就在這日，她開始發(fā)燒，渾身無力。
她再也不敢心存僥幸，知道自己出現(xiàn)了瘟疫癥狀，活不了幾天了。
殷施的城門緊閉著，門口站著幾個官兵，目不斜視地守著緊閉的城門。其中有兩個官兵正跟一個像孟小魚一樣全身裹得嚴(yán)實的人說著什么。
孟小魚本想等那人說完再說，可又覺得全身越來越冷，力氣越來越小，擔(dān)心自己堅持不到那人離開，只好走近他們。
“幾位小哥，可否讓小女子進(jìn)城？“她有些力氣不足，但是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官兵和那個裹得嚴(yán)實的人同時轉(zhuǎn)頭看向她。
孟小魚這才看清，那人雖也包裹得嚴(yán)實，臉卻是露出來的，是個中年婦人，身材干癟，面呈菜色，眼袋浮腫，眼角還有隱隱的細(xì)紋，稀稀落落的幾根眉毛散落在眉骨上，到了眉尾就完全禿了。
有個官兵回道：“城內(nèi)瘟疫肆虐，城外之人一律不可進(jìn)入?！?p> “可我已染了瘟疫。你們不如放我入城，跟城內(nèi)染病之人放在一起隔離了，也免得我再傳染了他人?！泵闲◆~回道。
幾個人同時露出驚異之色。
另一個官兵說道：“城外就無瘟疫。你是何人，怎可在此胡說？摘下面巾來！”
“小女子都說了，我已染瘟疫，摘下面巾或許會將幾位小哥傳染了也未可知?！?p> “你唬誰呢？”其中一個官兵向孟小魚走近兩步，作勢要來揭她的面巾，“殷施已被封城四五月之久，瘟疫怎會傳到城外去？
孟小魚怕傳染了官兵，往后退了幾步，自己摘下面巾，說道：“十日前，我被人陷害喝了瘟疫之人的血，我如今正發(fā)著燒，該是顯出瘟疫之癥了。幾位小哥若不信，大可過來一探究竟，只是若日后小哥們也染了瘟疫，還望莫咒罵我。”
幾個官兵將信將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那婦人卻忽然對孟小魚來了興趣，朝她走近幾步，說道：“姑娘真覺自己染上了瘟疫？”
孟小魚點點頭，又往后退了兩步：“大姐請離我遠(yuǎn)點，這瘟疫到底是如何傳染的目前尚未可知。大姐最好莫靠得太近，以免過了病氣?！?p> “姑娘既知已染瘟疫，為何不留在家中靜養(yǎng)，竟跑到這瘟疫之城來？”婦人又問道。
“不想過了病氣給家人。橫豎無藥可救，又何必再禍害他人？不如進(jìn)到城中與其他患病之人一起死去，一起化為灰燼?！?p> “姑娘，”幾個官兵做了一番商議后，其中一人叫道，“我等不敢肯定姑娘是否真染了瘟疫，也從未聽聞城外還有患瘟疫之人，就算有又是否能放進(jìn)城去。姑娘還是請回吧。”
孟小魚指了指手上牽著的馬：“那麻煩幾位小哥一件事?！?p> 官兵們都看向她和馬。
“這馬跟了我十日，我不知它是否也染了瘟疫。幾位小哥可否幫我把它拉到城內(nèi)殺了，再與患瘟疫死了的人一起燒了埋了。”
幾個官兵又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人問道：“姑娘是不要這馬了？”
“我病了，騎不動了。不過小哥拉這馬時可得防著點，這馬若是也染了病，怕也會傳染人?！?p> “姑娘懂得倒是不少?！眿D人忽然說道。
“我不懂治病，但如何防范于未然還是略懂的。”
婦人轉(zhuǎn)頭對著官兵說道：“你們這些守城之人怎的如此不懂變通？我要進(jìn)去治病你們不允，姑娘要進(jìn)去等死你們?nèi)圆辉?。你們究竟懂不懂尚赫皇帝下令封了這城之本意？”
“這位大姐，”一個官兵無所謂地說道，“我等只負(fù)責(zé)聽從命令。將軍說了，違令者斬。您這些話大可跟我們將軍說去，我們還想留著這幾條小命多活幾年呢?！?p> “大姐竟會治??？”孟小魚驚奇地問道。想不到都城的太醫(yī)竟不如這個婦人有勇氣。
“其它大病小病也治好了不少，然這瘟疫我卻尚不知如何治。我得先查看了病人方能對癥下藥?！?p> 一個官兵聞言冷嘲熱諷起來：“呶，大姐您自己都說了，這瘟疫您不會治，那您還進(jìn)去干嗎？”
孟小魚頓時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就撤了這個官兵的職。
她從懷中掏出上官誠元賜的金牌，對著幾個官兵命令道：“放我倆進(jìn)去。”
官兵們定睛一看，認(rèn)出了金牌上“如朕親臨”幾個字，嚇得腿都哆嗦起來。
其中一人卻伸手要去拿金牌，說道：“是不是真的？”
孟小魚將手往后一縮，將金牌翻了個面又對向他們：“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
“上官誠……”那人還未念完，已嚇得臉色煞白，立刻跪了下去?！盎噬先f歲！”
“這可是新皇的金牌??！”另一個官兵一邊說一邊雙腿跪地朝著孟小魚磕起頭來。
其他官兵也趕緊跪拜：“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望姑娘恕罪?！?p> 孟小魚命令道：“打開城門，送我們?nèi)ノ烈吒綦x處?！?p> 城門被打開，一個官兵在前面帶路，中年婦人將面巾戴上緊隨其后，孟小魚也戴好面巾拉著馬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官兵后面。
殷施城不大，街道上冷冷清清，偶有幾家店門是開著的，里面的東西很少，顧客更是不見蹤影。
孟小魚越來越覺得全身酸軟、口干舌燥、手腳冰冷，便摸了摸馬，顫顫巍巍地想要爬到馬上去。官兵想要去扶她，卻被她制止住。她擔(dān)心將瘟疫傳給了官兵。
“我來扶你吧?！眿D人語氣淡定地伸出手。
“大姐，我所得的可是瘟疫，大姐還是離我遠(yuǎn)些的好?！泵闲◆~有氣無力地繼續(xù)往馬上爬，“萬一我半路昏厥了，還請兩位讓這馬將我馱到瘟疫隔離地。”
“我是醫(yī)者，來此處便是為了查看病情以找出醫(yī)治之法?！贝蠼氵呎f邊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交給她，又從她的馬上取下水囊，“把這藥吞了?！?p> 孟小魚看了看婦人，卻見她的表情和眼神都十分淡定。
在尚赫，女醫(yī)本就極少，醫(yī)術(shù)高的女醫(yī)更是少之又少，而敢冒著生命危險來瘟疫之城治病的怕是除了這個婦人再無她人。孟小魚不由得對她生出幾分敬意和信任來。
婦人見她不說話，伸手扶她上馬，說道：“這藥也就能讓你好受一點，治不了瘟疫?！?p> 孟小魚將婦人給的藥服下，安靜地趴在馬背上，跟著官兵和婦人往前走，沒多久便來到了一處大府苑，外面有不少官兵守著。
送他們來的官兵說所有的瘟疫病人都住在此處，禁止出門。
婦人拉著孟小魚的馬往里走，官兵卻站在門口不愿進(jìn)去，只說道：“此處每日晌午會有人送飯菜進(jìn)來，每日傍晚會有人來拉走尸體。姑娘若無其它需要，小的便回去了。”
孟小魚看了看婦人，她也只帶了個很小的包袱，便問道：“大姐可有何藥材需要小哥弄來的？”
“此刻尚不敢說。”婦人瞄了一眼官兵，“麻煩你跟此處守門的官兵打聲招呼，等會兒若我有何需要，請他們幫忙去辦。”
官兵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