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磨刀霍霍向豬羊
“江東?哼哼!”
嵇胗不屑地一笑,“早在先父血濺御衣之時,我嵇氏便與他司馬家恩斷義絕,再無半點瓜葛?!?p> 其實祖逍也早已猜到他的想法,畢竟嵇胗若愿意去江東,也不至于流落至此了。
心里有了底,祖逍立時就打定了主意,“先生待我以誠,在下也自當(dāng)還之以義,不瞞先生,某乃鎮(zhèn)西將軍祖豫州之孫祖逍是也。
此次北上,只為了曾祖母之遺骨,以免為石賊戕害?!?p> “少郎君乃祖豫州之孫?”
嵇胗顯然有些意外,驚訝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祖豫州后繼有人矣,哈哈……”
原本他以為祖逍真是東梁某官宦子弟,只想著能覓得一塊暫時安身之所,完成父親的遺愿便足矣。
沒想到面前這少年卻給了他一個驚喜,祖逖的所作所為,每一個失陷于北地的老晉人,都打心眼里佩服。
普通老百姓可能還以為祖逖是奉王命北伐,只有像嵇胗這般頭腦清醒之輩,才明白祖逖一意孤行背后的艱難。
南渡舊臣,除了他,還有誰記掛著北地晉人,還有誰能力排眾議,執(zhí)意北伐?
那些所謂的江東君臣,表面上冠冕堂皇,其實從上到下都恨不得裝聾作啞,偏安一隅。
不但不會支持祖逖的北伐之舉,反而恨死了他挑起戰(zhàn)爭的做法。
一個個自欺欺人,以為可以憑借長江天險,劃江而治,卻不知胡人早已磨刀霍霍向豬羊……
“能遇到先生,真乃三生有幸,可否愿隨逍回豫州,共謀北伐大業(yè)?”
祖逍整了整衣衫,鄭重其事地施禮,誠摯地向嵇胗發(fā)出了邀請。
嵇胗繼承了其祖父的玄學(xué)思想,為人曠達(dá)不羈,至情至性,并不會推三阻四,故作姿態(tài)。
大笑著上前一步,雙手托起祖逍,“哈哈……明秋幸得少郎君義舉,才得以偷生于世,何況尊祖之大義,嵇某早已心向往之。
能得少主相邀,共襄盛舉,敢不欣然從命?!?p> 見嵇胗口稱少主,祖逍暗道不妙,以嵇家在天下人心中的崇高地位,自己若敢如此托大,必然會給人留下狂傲自大的印象。
這對他以后統(tǒng)領(lǐng)大軍,招攬人才都很不利,于是再次下拜。
“先生乃高才,逍怎敢腆為少主,若不嫌某資質(zhì)愚鈍,吾愿拜先生為師,常侍左右聆聽教誨?!?p> “這……”
嵇胗確實沒想到祖逍會突然拜他為師,目光嚴(yán)肅地看著面前的少年,仿佛在衡量他此舉到底有幾分真心。
祖逍亦坦蕩地與之對視,魏晉時期玄學(xué)盛行,而嵇康又被視為玄學(xué)領(lǐng)袖之一,再加上嵇紹在朝廷士人之中的無上名聲。
若能拜嵇胗為師,他就能從一介武人,直接進(jìn)入士林中心,于以后的各種運作,大有裨益。
玄學(xué)在兩晉成為主流,甚至壓倒了儒學(xué),與當(dāng)時迅速成長的佛學(xué)相融合,純粹就是亂世造成的畸形產(chǎn)物。
魏晉名仕崇尚瀟灑曠達(dá)的名頭,講究清談,無論做出多么放浪形骸的舉動都津津樂道。
祖逍倒覺得,以他的穿越者身份,在思想觀念和行為舉止上,肯定會有不少與時代格格不入,“玄學(xué)”若是利用好了,說不定可以成為他的一柄保護(hù)傘。
以后不管做出多么驚世駭俗的事情來,都可以推到玄學(xué)上面去,不用擔(dān)心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與眾不同了。
因此,他是真心誠意地想拜嵇胗為師,沒有半點虛假。
嵇胗漂泊半生,自認(rèn)為識人無數(shù),面前的這個少年目光清澈而平靜,卻又帶著不加掩飾的蓬勃野心。
二人就這般對視良久,嵇胗終于鄭重地點點頭,“好,我收下你這個學(xué)生了?!?p> 祖逍愿望達(dá)成,不由得喜出望外,立刻躬身下拜,口稱“老師”。
這一次嵇胗沒有再避開,而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受了他三拜,“好好好,想不到我嵇胗能得如此佳徒,真是不虛此生矣,哈哈……”
看著開心大笑的嵇胗,祖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若是現(xiàn)在不說清楚,恐怕以后會把先生氣個半死。
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咳,那個……老師,別的也還罷了,只是那書法和音律,弟子實在是……一竅不通?!?p> 方才還覺得自己后繼有人的嵇胗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復(fù)了一遍:“一竅不通?”
他還以為這是祖逍的謙詞,要知道祖氏雖然是將門世家,但畢竟是范陽大族,琴棋書畫乃是最基本的君子六藝之一。
要說天賦不佳,技藝平常還情有可原,再怎么也不可能一竅不通吧。
何況祖逍看起來甚是聰慧善談,絕不是個愚鈍之徒,怎么也不至于連最基本的學(xué)業(yè)都不會吧。
見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祖逍也沒辦法,這種事根本瞞不過去,到時候一上手就露餡了。
好在他臉皮夠厚,絲毫也不覺得尷尬,很認(rèn)真的點點頭,“確實一竅不通,讓先生失望了。
不過逍可以幫先生再覓一佳徒,專門學(xué)習(xí)琴技和書法,不知先生以為如何?”
見他說得如此直白,嵇胗驚掉的下巴總算收了回來,看來確實是實話了,并不是有意謙虛。
以嵇胗的為人,既然已經(jīng)受了祖逍的拜師之禮,就絕不可能再反悔。
何況以他的琴藝,除非天資縱橫之輩才能繼承,若是隨便一人便能彈出《廣陵散》,也就不至于會失傳了。
“無妨,人無完人,何況天賦乃上天注定,至于《廣陵散》能不能繼續(xù)傳下去,就看天意如何了?!?p> 嵇胗嘆息一聲,信奉玄學(xué)之人本就講究順其自然,凡事不能強求,他為人灑脫,自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糾結(jié)不清。
講清楚了這件事情,祖逍立馬覺得神清氣爽,“先生請上座,學(xué)生還有些事情,想求教一二?!?p> 這些年來,嵇胗一直在北地漂泊,對整個后趙的情況肯定十分了解,他是個有大學(xué)問的人,見識方面肯定不是董昭他們所能比的。
因此對事情的看法,對于祖逍來說,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
身為老師,嵇胗自然當(dāng)仁不讓,“你說吧,為師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他還以為祖逍有些學(xué)問上的事情要討教,沒想到卻問起了自己對于后趙的種種看法。
嵇胗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哦?不知你對石勒屬地,又有些什么感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