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許甲子都不得不承認,域北國師趙異仁是難得一見的奇才。
不但在治理國事上很有些手段,而且在對外擴張上也一直是野心勃勃。
除了幾年前就開始派諜子滲透塞北鎮(zhèn)之外,中都也有他的人在暗中活動。
老宰相重重地嘆了口氣,“當年嘯遠和笑笑的父親就是因為中了趙異仁的離間之計,以至于和圣祖之間產(chǎn)生了隔閡。我苦勸圣祖,沒有效果,為了保全嘯遠他們一家,不得不轉(zhuǎn)而支持如今的皇上……”
他捋了捋花白的頭發(fā),苦笑道:“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從那時起我就在懷疑趙異仁在朝廷之中安插了內(nèi)線,只是一直沒能將其挖出來?!?p> “一年前我開始重新籌劃北征事宜,由于以前一直是嘯遠的父親齊征雄在做北征策劃,于是我找來了嘯遠,他對他父親所做的北征方略最清楚不過,因此也是北征的最好人選。”
“在齊征雄看來,漠北地域廣闊,想要以大部隊層層推進的方式征討,即便初期能獲得勝利,也是暫時的,無法長久。因為敵人完全可以暫時退走,再依靠地域廣闊的優(yōu)勢,過一陣子卷土重來,正所謂治標不治本。”
“而且這么做的隱患在于,戰(zhàn)線拖得過長,后繼損耗巨大,甚至有可能拖垮我朝的經(jīng)濟。于是他提出了以小規(guī)模部隊突襲域北王城和林的建議,一戰(zhàn)擒獲域北國王,迫使域北全境投降。”
陳時逸靜靜地聽著,腦海里浮現(xiàn)出騎兵們長途奔襲,突然出現(xiàn)在敵軍后方,迫使敵軍不戰(zhàn)而降的畫面,忍不住有些心旗搖動。
“這打法后來有人用過,就是以奇襲突襲的方式,打亂敵人的軍事部署,以達到最快贏得勝利的目的,后世還專門為這種戰(zhàn)術起了個名字就叫‘閃電戰(zhàn)’?!?p> 他是說者無心,許甲子卻有些愣怔,“什么后世?”
“沒事,你接著說,”陳時逸意識到失言了,便擺了擺手道。
許甲子也無心去深究,只是贊嘆了一聲,“閃電戰(zhàn),這名字好聽?!?p> 感慨完之后,又是愁眉緊鎖,“想要發(fā)動這種突襲,首先要對敵人有最全面的了解,就像你們兵家所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于是我想了一個辦法。”
許甲子的辦法就是策反一個域北朝的官員,當然這種策反需要花不少的錢,而且要在極度秘密的情況之下進行,于是許甲子找到了北征軍的統(tǒng)帥齊嘯遠,以北征軍的名字把錢領走,然后再派人送給那位官員。
齊嘯遠感恩許甲子這些年的照顧,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問這些錢到底做了什么。
錢送了過去,便有了效果,大到域北軍各個防線的配置情況,小到和林城的工事構(gòu)建源源不斷地到了許甲子的手上。
雖說有了敵方的情報,但想要發(fā)動突襲,時機還不夠成熟,于是許甲子表面上繼續(xù)支持北征計劃,他也清楚以十萬兵馬根本就不足以贏得北征的勝利,只不過是想讓敵軍產(chǎn)生麻痹大意的想法,最終為的還是實施突襲計劃。
后來北征軍十萬部隊有一半在趙異仁的陰謀之下喪失戰(zhàn)斗力,北征尚未開始便徹底失敗,對于許甲子而言,也算是達到了目的。
可就在這幾天,域北軍突襲涌谷縣、三峰關,讓許甲子意識到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在他盜取敵方情報的時候,敵方也在做著同樣的事。
“北線防務,這些年來一直是我黎南朝軍事的重中之重,”許甲子神情陰郁道:“敵軍突襲的方向,以及對我軍的應對情況了如指掌,只能有一個原因,朝廷之中有人把情報泄露了?!?p> “這還不算最可怕的,而是這個時候,皇城司忽然接到了我給那位域北官員賄賂的證據(jù)。這就證明……”
“證明那位域北官員以前給你的情報也可能是假的?”陳時逸接過了話頭。
許甲子眼神欣慰,夸獎道:“果然是心思靈動,難怪笑笑說你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p>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才繼續(xù)道:“域北軍在悲涼關受挫,急于找回信心,才對涌谷縣和三峰關一帶發(fā)動了突襲。”
“他們很清楚如果是由我坐鎮(zhèn),無法討到便宜,便在這個節(jié)點上拿出了我通敵叛國的證據(jù),嘯遠雖然不知情,但在趙異仁對我朝威脅最大的人物名單上,嘯遠也一直是排在前五的人?!?p> “如此一來,正好一箭雙雕?!?p> 他看向陳時逸,“現(xiàn)在你明白為什么我之前說,有人在策劃他們的死亡了吧?”
陳時逸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已經(jīng)被關進了天牢,無法再照顧他們,如果有人想要害他們,你也無能為力,所以他們被關進來,眼下是最安全的?!?p> “不錯,”許甲子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為黎南朝鞠躬盡瘁數(shù)十載,沒想到這一次居然被趙異仁算計了?!?p> 陳時逸已經(jīng)全然明白了,如果許甲子收買的那個域北官員從一開始就是在假裝被策反的話,那么送來的情報也一定是假的,縱然許甲子現(xiàn)在告訴皇上自己是被陷害的,也無濟于事,因為那些假情報會讓人覺得他是有預謀要把北征軍送入敵人的圈套,那就等于坐實了他通敵叛國的證據(jù)。
更讓人郁悶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還不能逃走,一旦逃走,也就相當于承認自己是通敵賣國了。
縱然是陳時逸,此時也感到有些棘手,可總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幾個好人遭受不白之冤,更何況還有齊笑笑。
他想了半天,才道:“這件事交給我,我會想辦法證明你們的清白,不過在走之前,你得讓我見見笑笑。”
……
好久不見了,夢境中的齊笑笑神情憔悴,消瘦了許多,看得叫人心疼。
陳時逸走過去,輕輕地呼喚了一聲。
齊笑笑猛地轉(zhuǎn)過身,當她看到是陳時逸時,便猛地一頭撞進了陳時逸的懷里,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你去哪兒了?我好想你。”
陳時逸撫摸著齊笑笑的長發(fā),“這一陣子讓你受苦了?!?p> “時逸,別離開我,我好怕,”齊笑笑緊緊地抱著陳時逸,像是生怕一松手,陳時逸就不不見一樣。
沒有得到回應,齊笑笑抬起頭,淚水連連地望著陳時逸,“為什么不說話?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陳時逸看著齊笑笑,在這種眼神下,齊笑笑感到一股久違的溫暖和祥和,只聽見他語氣堅定道:“別怕,我很快會接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