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陸旃低聲呵斥,“陸云舒!不要肆意妄為!”
明釋臉上浮現(xiàn)出了些許意外之色,“少君可是說真的?要為這個(gè)男人犧牲自己?”
這說的是什么話,陸云舒很想說,自己已經(jīng)成親了,不要說這種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話。
“圣子誤會了?!标懺剖娴溃骸霸谙驴蓻]有這個(gè)心思。從前搜魂素來只是強(qiáng)者對弱者施展,被搜魂者實(shí)力不堪,且對來者靈力抗拒,而執(zhí)行的人靈力強(qiáng)勁,下手沒輕沒重的。”
“自然會造成悲劇。但本君的實(shí)力強(qiáng)于圣子,只要我放開識海,未必會死?!?p> 明釋心里苦笑,但面上一片淡然,“既然少君甘為此人作保,那貧僧自然也相信,就不多管閑事了。還是等平衍司前來裁奪吧!”
他倒是想搜魂一探究竟,但若是真的把陸云舒弄死了,弄傻了,他不要償命就怪了。
不愧是陸云舒,這招以退為進(jìn)用得好。
旁人大概都覺得陸云舒性情剛烈、無懼生死,反倒是自己,這一下自己被逼的有點(diǎn)畏畏縮縮的。
陸云舒微笑:“既然圣子這么說了,那在下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對他最后一句拿平衍司來威脅全然無視。
平衍司溪明尊無所畏懼。
“陛下!”陸云舒開口道:“今日的劍術(shù)比試想來是辦不成了,云舒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行一步了。”
看了眼清川,“你跟我來?!?p> 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陸云舒擺出陣勢。
風(fēng)爐、湯瓶、茶碾、茶磨、茶羅、茶匙、茶筅,還有一兩茶葉五兩金的山崖茶,一樣不少。
碎茶、碾茶、籮茶……
女子的十指纖長,在氤氳的煙霧里,在看著就覺得昂貴的茶具面前,清川有點(diǎn)瑟縮。
然而他只要稍微對點(diǎn)茶有點(diǎn)了解,就會發(fā)現(xiàn)陸云舒的動作特別生硬,而且充滿了錯誤。
可惜他不了解。
所以對著這幅場景有點(diǎn)不知道手腳該放哪,而且充滿了難堪。
他知道陸云舒是在給下馬威,可恨的是,自己壓根不知道怎么反駁。
終于,陸云舒結(jié)束了自己“高貴優(yōu)雅”的動作,把一盞茶放在了清川的面前。
“請!”
茶湯清亮,帶著淺淺的綠色,宛如一塊清透的翡翠。
茶放好之后,陸云舒就沒在理他,自顧自的喝自己面前那杯。
清川瞥了她一樣,雙手端起茶盞,小小的抿了一口。
最后還是陸云舒率先打破了寂靜。
“你師門的事情解決了?怎么敢出來了?”
清川情緒低落,悶聲道:“沒有,就是師傅……”
話還沒說完,他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這件事連冉竹都不知道。
陸云舒微笑,“你當(dāng)年不過十四歲,為什么突然一下改變了修煉功法,非要去練毒功,不惜與青梅竹馬的師妹翻臉?!?p> “人要做一個(gè)重大的決定,特別是是個(gè)明顯錯誤的決定,并為了這個(gè)決定不顧一切,通常是因?yàn)橛辛酥卮笞児?,想要力量?!?p> “你當(dāng)年不過十四歲,生來便是孤兒,冉竹身體無恙,師尊尚在,你能有什么變故?”
“師門結(jié)構(gòu)簡單,除了冉竹,就還剩下一個(gè)師尊,這么說,毒功是他逼你練的?”
清川默然點(diǎn)頭。
“那他人呢?”
“死了。半個(gè)月前,毒氣攻心,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清川頓了頓,道:“醫(yī)毒本為一家,數(shù)百年前,我?guī)熼T與如今的藥谷鳴珂本為一家,后來,我?guī)熼T長輩帶著毒的部分以及部分《集結(jié)集》心法離開鳴珂,去了南方?!?p> “可惜,世事無常,如今的鳴珂被世人尊位藥谷,而我的師門人才凋零,如今只剩我一人了?!?p> “我?guī)熥鸩桓市拈T派凋零,所以練起了毒功,后來他自己突破不了,也逼我練?!?p> “……我不想讓冉竹知道,更怕師傅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所以故意讓她發(fā)現(xiàn),逼她離開。”
“她是慈悲心腸,一心只有治病救人,沒有辦法去做毒藥?!鼻宕ㄗ猿暗溃骸安凰莆遥灰钪?,什么事情都能做?!?p> 陸云舒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聲音滿是懷念,“是啊,她心腸最是柔軟不過。”
所以,才會讓那些渣滓有了可乘之機(jī)。
清川道:“冉竹性子雖然單純,但也十分內(nèi)斂,她從小到大沒什么朋友,多謝你?!?p> 陸云舒搖搖頭,“不必謝我,是我該謝她……是她拯救了我?!比舨皇侨街?,我如今不知是在地獄還是更為糟糕的地方。
清川輕笑,卻帶著無盡的苦澀,“說起來,我也該謝謝她,若不是那些年的記憶里支撐著我,我亦不知如今是不是一個(gè)殺人狂魔?”
氣氛一時(shí)間安靜下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
窗戶沒有關(guān),外面吹來了一陣清風(fēng)。
吹醒了兩個(gè)陷入哀傷的人。
清川端起杯子,茶水已經(jīng)涼透,他一飲而盡。
比金子還貴的茶葉泡出來的茶水,涼透了之后與其他的茶葉沒有什么區(qū)別。
都是苦澀的。
然而清川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強(qiáng)打起精神,“我如今也沒什么事可做,也無處可去,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開口?!?p> “只要……與我多說說她的事情便好?!?p> 陸云舒輕輕看了他一眼,“有意義嗎?她已經(jīng)死了?!?p> “我當(dāng)時(shí)也傷心了許久……然而過后還是要盡力遺忘,我害怕一想起她就不知道眼前的事情該怎么做了,只想跑到她身邊哭一場?!?p> “我與你不同?!鼻宕〒u搖頭,眼睛里滿是枯寂,“我在師尊的陰影里活得太久了,目之所及皆是黑暗,只有在想著她的時(shí)候心里才有一點(diǎn)光?!?p> “我如今不知道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活下去?!?p> 陸云舒看了他一眼,“這么說來,我倒有件事想要問你。”
“請說?!?p> “你來大夏已經(jīng)有十多天了,君家那邊為了讓你恨姜淮和我,應(yīng)該也對你說過?!?p> “‘天墮’你知道嗎?”
“知道!”清川點(diǎn)點(diǎn)頭,“大約在冉竹離開不久,師尊就與一個(gè)大勢力聯(lián)系上了,給他們做了不少毒藥和蠱蟲,你們稱為‘天墮’的蠱蟲就是其中之一?!?p> “那個(gè)大勢力應(yīng)該就是君氏了?!标懺剖娣治龅溃骸拔业谰夷膩淼亩踞t(yī),原來是你師尊啊?!?p> “我?guī)熥鹨恍南胍衽d師門,可不要跟君氏結(jié)盟嘛?!?p> 清川繼續(xù)道:“不過我?guī)熥痣m然死了,但是應(yīng)該還給君家留了不少好東西?!?p> “那些東西,你有辦法解決嗎?”
清川頷首,“交給我便好?!?p> 就在這時(shí),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云舒,是我!”這是陸旃。
“還有我!”這是蕭淵。
“進(jìn)來吧?!标懺剖嬉贿吺帐安杈咭贿叺馈?p> 陸旃推開門走進(jìn)來,直接道:“云舒,平衍司來人了,要小心?!?p> 清川一驚,雖然素日里不怎么見人,但是平衍司的赫赫威名他還是聽說過的。
想到自己之前使用過的禁術(shù),他急忙道:“云舒,若是平衍司來者不善,你切勿與他們爭辯?!?p> 蕭淵挑了挑眉,這才多久,就變成“云舒”這么親近的稱呼了。
陸云舒笑了笑,安慰道:“不必?fù)?dān)心。”
又向陸旃介紹道:“這是清川,以后就跟著我了?!?p> 又對清川道:“這位是陸旃,是臨眺刑罰堂堂主,也是我的好友?!?p> “這位是蕭淵,鳴珂少主,也是我朋友?!?p> 三人互相見禮。
“清川兄好!”
“清川兄有禮了!”
“陸兄好!蕭兄好!”
也還算和諧。
陸云舒出來之后直接去見了平衍司來人。
為首的青年一身黑衣,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jì),面龐沉穩(wěn)干練,眉目利落。
見到陸云舒,率先行了個(gè)禮,“陸少君有禮了?!?p> 陸云舒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在下平衍司溪明尊座下……莊明庭,聽聞此地有人使用禁術(shù)搜魂,特來……詢問?!?p> 莊明庭短短一句話,停頓了兩次,才說了下去。
清川在一旁,有些著急。
“莊公子?!标懺剖婧苁抢潇o,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本君覺得此事情有可原,還請公子明鑒?!?p> “不敢!”莊明庭下意識的低了低頭,“若是事實(shí)真如少君所言,此事……也并非大錯?!?p> 清川在后面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倒是陸旃有些奇怪,平衍司……有這么好說話嗎?
不過蕭淵知道一些,陸云舒與平衍司頗有些交情——就算是平衍司,也有人情往來這一回事的。
“還有一件事……”莊明庭道:“想要請教一下陸旃公子?!?p> 驟然被點(diǎn)名,陸旃愣了一下,道:“莊公子請說。”
“大約兩個(gè)月前,陸旃公子是不是在嵐光城的群芳閣買下了一名叫作清影的花魁?”
“……是!是有這么回事?!蓖蝗槐惶岬竭@種事情,陸旃也有些惱怒,不由的反諷道:“怎么?平衍司連這種事情都要管了?”
“當(dāng)然不是!”莊明庭自然也聽出來了陸旃語氣不善,放在平??隙ㄊ且獞换厝サ模上ш懺剖嬖诖?,并不敢放肆。
但是若不是陸云舒在此,他也不會說話失了分寸,這種事情畢竟算是私事,不該放在大庭廣眾下說。
“是在下失言?!鼻f明庭老實(shí)致歉,“是這樣的,在陸旃公子買下那位姑娘前不久,我平衍司三位尊主會面,卻遭到了千名修士的埋伏?!?p> “事后查起知曉此事之人,有一位名為占禾的女子就在差不多的時(shí)間失蹤了。”
“沒想到此女去了青樓,還把自己賣給了仙門世家的堂主,也就是陸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