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小型會議室內,會議桌前方垂掛著一張大型布,一位中年男人正指著屏幕情緒激動地罵著。
倪磐低頭,看了眼桌子底下的手機屏幕。
倪嘉兒發(fā)來的消息:
【姐,你媽給你物色了幾個相親人選,你接下來的元旦假期有得忙了?!?p> 又相親?今年都是第幾回了,梨姐還真是熱情高漲。
倪磐:
【我一年到頭就放那么幾天假,還讓我東奔西跑的四處見男人,這相親路上猝死可沒工傷賠?!?p> 倪嘉兒發(fā)來個撫摸小狗狗頭頂的圖片。
倪磐:
【有沒有告訴對方我有病?!?p> 倪嘉兒:
【怎么會跟對方說這種事。再說了,我姨的意思是你這病得通過下猛藥才能治好?!?p> 倪磐:
【相親時不說實話,等東窗事發(fā)才說,你們這叫欺詐?!?p> 倪嘉兒:
【就你這游戲人間的態(tài)度,要想東窗事發(fā)比登天還難。】
倪磐嗤笑一聲,聲音剛好通過桌上的麥克風傳到屏幕上的范臣耳內。
周峰與范臣同時看向她。
倪磐也意識到自己不妥的笑聲,她立即收斂起笑意,挺直腰板,假裝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范臣冷哼:“你笑什么。”
倪磐看向屏幕,嚴肅道:“老板,我這是肌肉抽搐,順帶發(fā)出了類似笑的聲音?!?p> 對面的周峰抿著嘴唇,忍住笑意。
范臣一拍桌面:“倪磐,我告訴你,你別嬉皮笑臉的。年前我要是沒看到合并初稿,你跟我滾蛋去!”
倪磐壓了壓唇,她堂堂一個骨感美人,哪里像蛋了。
對面坐的周峰嘴巴一張一合地做著嘴型:“不—要—火—上—澆—油”
倪磐還真是很想給他老板懟回去,畢竟花費一個小時聽別人罵自己并不是一件什么愉快享受的事情。
不過她還是回了句正常人說的話:
“老板您放心,我就算不睡覺不吃飯不洗澡,也必定會在按時完成任務?!?p> 范臣瞅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哼了幾聲,然后轉而繼續(xù)罵其他分區(qū)的負責人。
倪磐把桌面上麥克風的開關關掉,繼續(xù)低頭戳手機。
【倪嘉兒,你堂堂一個名牌大學心理學研究生兼見習醫(yī)生,是不是應該給我媽她老人家普及一下如何用藥的問題?!?p> 倪嘉兒:【梨姐她不是一般的老人家,我上次說了一句“姐她不著急”,差點被打死,我要是再多說什么,她老人家指不定會把我按在洗腳水里搓臉?!?p> 倪磐又沒忍住笑出了聲。
一個紙團從天而降,砸落到倪磐頭頂。
倪磐抬頭瞥了周峰一眼。
作死!
周峰指了指屏幕,倪磐扭頭看去,范臣正盯著她看。
她打開麥克風的開關,嘴巴湊到麥克風前,大氣凜然地說道:“要是年前我還交不出合并初稿,我就詛咒自己相親路上猝死沒工傷?!?p> 播放器里傳來幾把笑聲,范臣臉色陰沉,冷聲道:“你最好記住自己說的話!”
話落,屏幕上的映像頓時消失。
周峰向她豎起個大拇指:“老大,好樣的?!?p> 倪磐從椅子上站起來,扭動一下僵硬的身體:“好什么好,還不去趕工?!?p> 周峰像倪磐行了個軍禮:“遵命,小弟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有食言,罰我在相親路上猝死?!?p> “我揍死你個臭小子!”倪磐舉起麥克風裝作要向周峰扔過去。
周峰吐了吐舌頭,連忙閃人。
像這種每兩周一次的常規(guī)進度會議,大部分時間就是坐在位置上聽老板罵人。
倪磐也是習以為常。
還有十分鐘就下班,她不打算回去審計組辦公的會議室,從小型會議室出來,她直接從后樓梯下去一樓。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很藍,清澈明亮。
太極廠區(qū)寬闊,純白色低密度建筑規(guī)律擺列在區(qū)內,放眼看去十分心曠神怡。
倪磐站在門口樓梯上,伸展雙臂,深吸了一口氣。
辦公大樓對著太極電氣集團廠區(qū)的正南門,大樓與大門之間隔著五百米左右,在大門一側的小門,保安正在和一位身穿黃色衣服的外賣員聊著什么。
灰白一片的廠區(qū)內但凡有點另類的顏色就會很吸引人的眼球,倪磐看著那點跳躍的黃色,有些晃神。
衣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倪磐取出手機看,是倪嘉兒發(fā)來的消息。
【姐,要不你就找個人正經談談吧,說不定談著談著你那個病突然痊愈,心病這種東西最終還是靠心藥醫(yī)?!?p> 倪磐抬頭看去,門口的外賣員已經離開了保安亭,往廠區(qū)內走去。
她把手機放回衣兜里,然后邁開腳步,往相同的方向走去。
太極電器總廠的廠區(qū)很大,布局方正,一條兩車道的大路把廠區(qū)劃分兩邊。
兩個人隔著幾百米的距離,一個腳步快,一個腳步慢,走了一百多米,兩個人就的距離就拉開得更遠了。
倪磐也沒在意,一邊走一邊四處觀察廠區(qū)內的情況。
迎面來了幾輛中型貨車往南門方向開去。
貨車一般不會從南門出,除非是靠近倉庫的東門擠滿了車隊,又或者說某些超級大貨車才會從太極最大的南門出去。
倪磐往邊上靠了些走,貨車從車道上緩馳而過。
幾輛中型貨車還沒走完,從倉庫邊上又冒出了輛巨無霸大貨車的大頭尖。
嗶——,大貨車長嗶一聲,然后聽到有人在扯著嗓門大喊。
意思是讓中型貨車靠邊去,先讓巨無霸出來。
車隊整齊有序地往倪磐的對面墻壁靠去,倪磐也往后退了兩步。
吱—轟—吱—轟,震耳欲聾的引擎聲震得耳膜疼。
倪磐雙手捂住耳朵,縮起脖子,看著巨無霸的紅色大腦袋慢慢從分岔路挪出來。
紅色的大型貨車如舉行毛毛蟲一樣挪動出來,紅色高鐵框行蓋著一塊大黑布,布面上凹凸不平,看得出里面的貨應是堆積到了極限。
大貨車有十多米長,緩慢地在距離倪磐不到兩米的地方經過。
倪磐仰頭看向大貨車十幾米高的車身,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撲面而來,心臟不由自主地收緊,只想這車快點過去。
水泥路面平整光滑,車身的鐵框卻依舊發(fā)出哐當哐當的巨響,讓人感覺這車上的東西似乎隨時會從傾瀉。
鋪在貨箱上頂的大黑布飄起了些,褐色的紙箱若隱若現,隨著貨車車身的顛簸在晃動。
飄起的黑布揚起了個詭異的坡度,倪磐瞳孔收縮,視線中幾個褐色的紙箱往她的方向傾斜而來。
她的大腦已經有反應,可身體不知道為何沒有動,瞳孔中從高處落下的褐色紙箱越來越大,有人在大喊:“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