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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寓言

武林寓言

何俗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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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5-1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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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神鑰

武林寓言 何俗 8135 2021-05-16 17:15:14

  趙神離就這樣抱著東方雪魂的尸體坐在黑暗中,一動不動,任狂放的淚水恣肆橫流,到淚止,到淚干。

  東方窗紙漸漸發(fā)白了。

  窗欞中透過的白光照在他臉上。他臉上的表情似悲傷,又不似悲傷,似慘笑,又不似慘笑,至悲至慘之中,流露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詭秘笑容。

  東方雪魂還只是他的義妹,還沒來得及成為他的妻子,這是他的終生遺憾,也是東方雪魂的終生遺憾,一想到這,趙神離的胸口就一陣陣抽痛,劇烈的抽痛。

  忽然之間,趙神離站起身來。他在屋內找到一柄鐵鍬,又找到一塊木頭,一支記帳用的毛筆,半硯半干的墨水。他把木頭削平,提筆在木頭上寫道:“義妹東方雪魂之墓?!?p>  然后他拿起鐵鍬,抱起尸體,大步向門外走去,腳步沉穩(wěn)有力。

  他已恢復了他的冷血、堅定、鎮(zhèn)靜,他似已不再悲傷,不再回顧,不再思念。

  他的頭微微仰起,目光敏銳而犀利。他微笑時唇角微微牽起的弧形依然是那么漂亮而迷人。

  他這一走出門去,便似已將所有的往事:痛苦的往事、甜蜜的往事、悲慘的往事、溫馨的往事,全然拋在腦后了。

  他要面對的是現(xiàn)實,殘酷而嚴峻的現(xiàn)實。

  只要是人,一個曾來到這世上的人,他就應該有一個歸宿的地方,從何處來,就必然要回到何處去。

  趙神離走出大門,走出村落,走到村外的一個小山坡上,掘了一個坑,將東方雪魂的尸身小心地放了進去,覆上泥土砂石,壘成墳堆。

  然后他坐在墳前,默哀。

  是坐著,不是站著。

  在他的心目中,東方雪魂早成了他的妻子,他坐在墳前就象丈夫與妻子同坐桌前用餐一樣。他用不著擺架子,她也用不著拘束。

  太陽從薄明之中升起,緩緩升起,升到天心。

  趙神離依然坐在那兒。

  突然,他感到了一股危機,一股極其強烈的危機,他那靈敏異常的耳朵又聽到了不同尋常的信息。

  這一次危機竟不是來自一個方向,而是來自四面八方的。石上、樹后、坡后、草叢中、甚至地底下都埋伏有人。

  上一次敵人來了七人,這一次最起碼多了五倍。

  趙神離的胸口突然升起熊熊的怒火,他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上沖。

  可惡的無影門,可恨的沈嵯峨。

  趙神離手背上的肌肉根根突起,十指緊握,握得指節(jié)發(fā)白。但他沒有動,一絲一毫都沒動。他心里雖憤怒得發(fā)了狂,但他仍能控制住自己。一個絕頂?shù)母呤?,不在他能打能沖不怕死,而在于他在極端危險復雜的環(huán)境中是否能使自己保持冷靜與克制。

  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的沖動、魯莽只會壞事,于大事卻全然無補。

  趙神離被人尊稱為“拳王”,推崇為當今天下武功最高的人之一,并非幸致。雖則他義妹、情人慘死,但他知道,他非得保持冷靜不可,因為他一旦失手而死,那么這個天下,就再沒有任何人能替她報仇了。

  因為他被視為武林的叛逆、敗類、兇手、魔星,所有的江湖人都在追殺他們,所有不明真相而又有正義感的人都恨不得生食他的肉、生寢他的皮。

  所以他別無選擇。他只有靠自己。

  趙神離象是一塊石頭一般端然凝坐。他四周漸漸現(xiàn)出了黑影,漸漸向他逼近,但他卻似視而不見。他的心緒好似已到了八萬年前的蠻荒遠古時代。他雙目依然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墳堆。

  荒山、烈日、墳堆、長草萋萋。

  ………………………………

  最先一批黑衣紅巾的殺手已到了趙神離背后。他們向趙神離瞧了瞧,又瞧了瞧,終于打個眼色,一齊撲了上來。

  刀光閃,槍影晃,劍芒飄,戟光掠……

  起碼有五六件犀利的兵刃同時向趙神離背后扎下。

  但在此時,突然白影一動,啊的兩聲慘叫,當先兩人仰面向后摔去,他們的臉已被打得象是兩團柿餅一般。他們只聽到自己骨頭喀嚓嚓一陣碎裂,然后就失去了知覺——永遠地失去了知覺。

  趙神離站起,閃身,出拳,只在一剎那間完成。一彈指為六十剎那,可以想見趙神離出拳的速度有多么快。

  另三人轉身就跑。

  一人突然感到腦袋一震,后腦似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他并沒有感到疼痛,但是他眼前突然掉下兩顆帶血的眼珠來,他自己的眼珠。

  他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同時也陷入了極端的恐懼與絕望中。他的眼珠是被趙神離拳力震下來的。趙神離一拳擊在他后腦,并沒有將他打飛,拳力透腦而過,卻將他的兩顆眼珠震出眼眶。

  另兩人跑得更快了,但他們僅僅比第一人多跑出兩步,僅僅只多出兩步,他們的意識就已消失,從腦海中徹底而全面的消失,永遠也不再回來。

  他們五人的兵器都被折起一截截、一段段丟在地上。

  趙神離厲聲吼道:“叫沈嵯峨來!”

  那無眼珠之人忽然呃的一聲,從喉管里重重吐出一口氣,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吐出滿嘴的白泡沫,頭一歪,死了。

  他是被嚇死的,他弱脆的神經(jīng)再也經(jīng)受不起趙神離任何一點的恐嚇責叱。

  其他的人全都驚呆了,沒有一個人敢再進攻。一時之間,所有人腦海中都閃出同樣一句話:“這個人發(fā)怒了!這頭獅發(fā)怒了!這頭勇猛無敵的雄獅被深深地激怒了!”

  怒拳趙神離,是任何人聽了也都害怕的。當人們稱他為“浪子拳王”的時候,你可以跟他玩、跟他笑、跟他不著邊際地胡聊,但如他由“浪子拳王”一變而為“憤怒拳王”的時候,那你可就要悠著點了,不小心他就會將你的腦袋打進你的肚子里去,真正的、真實地打進肚子里去。這是每一個走江湖的都知道的。

  所以已沒有人敢再動。

  ……………………………………

  趙神離背部肌肉突然抽緊,迅速而全面地抽緊,就象是觸了電一般收縮起來。

  他背后已來了一個人,一個真正的高手,無聲無息地已來到了趙神離的背后。

  趙神離全身又進入了靜止狀況,他在等著對方的全力一擊。

  但來人沒有進攻,許久許久都沒有進攻,忽而輕輕地、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趙神離,你回過頭來吧!”

  趙神離感到背后強大的壓力突然消失了。但他的目光卻變得更為冷峻、無情,他的臉一片煞白,象是罩上了一層嚴霜。他緩緩地轉過頭來。

  于是他看清了面前之人,白衣飄飄,風度瀟灑,年輕英俊,那兩只明亮有神的眼睛就象是兩只能點起人心頭希望之火的明燈一般,是那么熱情,那么爽朗。

  但趙神離卻厭惡這目光,每一次看到這目光,他都想吐,心中想罵,但每次他都沒有吐出來,也沒有罵出來。

  現(xiàn)在他仍想吐,仍想罵。但他仍然沒有吐出來,也沒有罵出來。他的聲音變得更冷,冷得象劍,他的口氣也象他那擊出的拳頭,硬,硬如鐵:“東方一曲,你來干什么?”

  東方一曲目光仍然熱情,熱情得可以融化厚厚的冰,他的語氣也象臘月里溫暖的陽光,他微笑著向趙神離道:“勸你,我是來勸你的?!?p>  這句話趙神離也不知聽過多少遍了,偏偏在這關頭他又聽到了這句話,但這次他沒有象往常那樣破口大罵,而是冷冷而輕蔑地掃了東方一曲一眼,然后他的目光轉向那座孤獨而小的墳堆。

  東方一曲目光立即追隨著他,他也立即看到那“義妹東方雪魂之墓”,剎那之間,東方一曲目間起了一種急遽的變化,這種變化由最初一剎那的震駭而轉變?yōu)閼嵟⒓从钟蓱嵟淖優(yōu)橐环N深沉刻骨的可怕。

  他全身都已僵住,四肢冰涼,皮膚下流動的血液驟然也降下溫來,他的頭腦也已僵硬,象是塞滿了東西,又象是什么也沒有,空的,空白一片。

  久久久久,他目光都沒有收回來。

  “東方一曲?!壁w神離開口了,帶著輕蔑的口氣開口了,“你天涯海角、五湖四海地追殺我,但現(xiàn)在你的妹妹,你唯一的親妹妹卻死在了無影門的手中,就憑這,你有權利勸我么?你還有臉來勸我么?”

  東方一曲目光收縮,胃部痙攣,手心的冷汗沁出,他感到自己已快要憋不過氣來。

  “東方一曲,”趙神離依然以冷冷的口吻開口,“雖然你妹妹是我的義妹,但我依然不會饒過你,因為你親妹也可以說是因你而死,我要殺光每一個無影門的人,包括你?!?p>  一句話說完,趙神離立即跨出了一步,堅定地跨出了一步,向東方一曲跨出了一步。

  緊接著他又跨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東方一曲全身的肌肉立時又僵硬,他的神經(jīng)繃緊,毛發(fā)聳起,他已象一只待斗的雄師,他丹田的內力迅速地流轉全身所有的毛細血管。

  趙神離是一個大敵,除了無影門主沈嵯峨之外,趙神離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可與已匹敵的大敵。

  東方一曲的手已握緊玉笛,握得骨節(jié)格格作響,手背、手臂上的肌肉、青筋一塊塊、一根根地凸起。

  他的目光中已如射出了一柄劍,一柄犀利無比的快劍,直刺入趙神離的眼里。

  趙神離也回望著他。兩人的目光相撞,似兩團火花相撞,又似兩柄利劍在空中激烈地格斗廝殺。

  趙神離一直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但是突然之間,他的速度加快了無數(shù)倍,他突然如箭一般直沖上來,甚至比箭的速度還快。

  眨眼間,他已到了東方一曲面前。

  他一拳就向東方一曲面門上擊去。

  沒有虛假花招,一拳就是一拳,簡簡單單的一拳,姿勢甚至有點難看。但這一拳擊出,卻帶出了凌厲的嘯風,因拳速太快激起的嘯風。

  他的身法比急箭還快,但他的拳頭還更快過了他的身法。

  拳如巨錘,直擊到東方一曲鼻子前。

  東方一曲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座巨山,他眼前再也看不見別的,只看到這座“巨山”,他的思維里也再容不下別的——只有這座“巨山”。

  這也是東方一曲的優(yōu)點,當他一與敵對上陣時,他所有的精神立刻集中,他眼中除了敵人外,也就不再有別的,腦中除了這敵人外,也不再有別的思維。

  他立即向后退了出去,行云流水般向后退了出去,不是直退,而斜退,向斜側里電一般后退。

  后退的同時,他手里的玉笛也帶著一道急嘯攻了出去,只聽見一聲急嘯聲,看不見笛影,笛在他的手中似變成了空的一般,似乎他劈出去的只是一把空氣,而非致人死命的殺器。

  “索魂笛”東方一曲,是江湖人給他的綽號,但實際上,他一使用笛子的時候,連影子也看不見的,看到的只是一片空。

  這自然是因為他笛子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已沒有笛影,只有嘯聲,那標志著死亡與血腥的嘯聲。

  嘯聲響過,撲的一聲。

  玉笛與拳頭相撞,準確地在半空中相撞。

  拳頭立即變得血淋淋的,玉笛也立即嚓的一聲發(fā)出破裂之聲,前端竟然掉了一截下來,索魂的笛子頓時短了五寸。

  但兩人都沒有退,一招過后,兩人竟不約而同傾盡全力向前撲去,兩人的身子幾乎撞在一起。

  快,快得異乎尋常,令人目不暇接,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旁觀的那些無影門人眼睛根本適應不過來,他們眼中看到的只是一片白影與一片青影。

  兩人都已拼上了命,他們都用盡了全身功力要把對方置于死地,他們心中都充滿殺氣,眼中都充滿血腥,他們甚至可以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一絲的血來。兩人的瞳孔都發(fā)亮,亮得象兩面鏡子一般。

  生死已置之度外,兩人身形倏合倏分。

  一股窒人的死亡氣息濃濃地籠罩在眾人腦海中,無邊的恐怖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突然,當場的人全直了眼,因為正在激斗的兩人忽然不見了。

  沙地上一片空蕩蕩的,唯見幾片黃葉在隨風骨碌碌地飄旋。

  眾人心里不由自主都升起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懼。

  他們懷疑自己撞見了鬼,他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都不由自主地痙攣,腿不由自主都在顫抖,象是有一把極鋒利的銼刀在一下一下地銼著他們的神經(jīng),銼著他們的骨骼。他們幾乎已無法容忍這無邊的恐懼。

  死寂之中,忽然飄來了一條人影,一條絕美而豐盈的人影。

  這人一到,眾人立時變得恭恭敬敬,所有的恐懼都暫時隱藏在內心深處:“參見門主?!?p>  來人格格一陣媚笑:“東方一曲,趙神離,你們完了,你們徹底地完了?!?p>  來人正是無影門主沈嵯峨,那美如仙子、卻邪惡如魔的一代女梟雄沈嵯峨。

  …………………

  東方一曲與趙神離拳笛再次交擊的時候,他們突然都覺得腳下一空,眼前立時一片漆黑。他們的身軀呼呼地往下落,落入了一個陷阱之中,一個深深的陷阱之中。

  然后他們就聽見了沈嵯峨得意而媚惑的笑聲。

  東方一曲的心突然涼了,真正地涼了,他全身都在冒著冷汗。

  篤篤兩聲,兩人腳掌落地。

  趙神離立時向東方一曲撲去,但東方一曲卻鬼魅般向后閃了開去,厲喝道:“趙神離,住手!”

  他的嗓門大得嚇人,大得連他自己都出乎意料之外。他從來沒想到自己這一生會喝出這么大的聲音,也從來沒料到自己能喝出這么大的聲音。

  趙神離一頓神間,東方一曲立即又喝道:“我們都中計了!趙神離,我們現(xiàn)在需要的是冷靜。我們倆都中了沈嵯峨這妖婦的毒計了?!?p>  趙神離立刻停了下來。

  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

  這里不知是什么鬼地方,竟然如此幽深、漆黑與寂靜。

  趙神離的心也早已冷靜下來。他靜靜地立在黑暗中,一動不動,也不發(fā)一言。他的雙眼隱隱有某種神秘的光芒在閃動。

  東方一曲深深嘆息道:“趙神離,我敗了,我們都敗了!”

  趙神離目中光芒閃動,但依然沉默。

  兩人目光漸漸適應了黑暗,都隱隱約約可看出對方的身形所在。

  東方一曲目光久久地凝注在趙神離身上,忽然破口大罵起來:“沈嵯峨,你這個畜牲,你這個妖婦,你這個不得好死的母狗!你給老子出來,老子拼死拼活給你賣命地干,你卻居然暗算起老子來了!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你給老子出來,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漢……”

  趙神離冷冷地看著,象是在看戲臺上的傀儡在演戲,而且還是蹩腳的演員。

  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了沈嵯峨的聲音,似來自遙遠的地方,又似乎就在耳邊:“東方一曲,你沒想到吧。你沒想到我會連你一起干掉吧?”

  “為什么?為什么?”東方一曲的聲音在大叫。

  “嘿嘿嘿?!彼七h似近的沈嵯峨忽然冷笑了幾聲,“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投我門中,其實只不過是別有用心而已。這幾年來,你當我是白癡么?而今你見你妹妹死于我門之手,你居然沉得住氣,這就更顯得你心機可疑了。你剛得知東方雪魂那小姑娘已死時,是那么的憤怒,但轉瞬間你就裝得若無其事,你這樣的人,我還敢再留你么?”

  東方一曲并沒有回答,目光卻電一般掃向趙神離。

  趙神離的目光也在閃動,他不知這沈嵯峨說的話是真是假。

  吱的一聲,兩人左側的洞壁突然開了一道門,火光從洞中瀉進。

  但門上卻用鵝蛋粗的鐵柵欄攔著。趙神離、東方一曲兩人已看清了自己所處之地,方圓不過一丈,四周石壁如鐵桶一般壁立千尺,兩人就似落在一個桶中,一個堅固無比、無縫可乘的石桶中。

  在這樣的石桶中,兩人是絕無可能逃出去的。

  門外是一條幽深的石洞,火光中站著七八個女子,當先一人白衣勝雪,秀發(fā)如漆,膚色卻更勝于白衣,眼珠也更黑于秀發(fā)。

  正是近年橫行江湖、氣焰囂張的無影門主沈嵯峨。

  沈嵯峨得意之極,臉上的笑容既象是毒蛇,又象是個小孩偷吃了別人的糖果,別人卻一無所知一般。

  她確實是應該得意的。

  當今武林兩大年輕高手都已落在她的手中,她還有什么理由不該得意?

  沈嵯峨手一揮,來了一個女弟子,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將劍捧給她。

  劍光一顫,沈嵯峨拿起了長劍。

  東方一曲、趙神離面部的肌肉立時僵硬,但兩人什么話也沒說,依然靜靜地默立。

  沈嵯峨將長劍把完了一會,突然用力揮出,青鋒一閃,長劍已深深地沒入左側的石壁中,直至于柄,但卻沒有發(fā)出絲毫聲息。她這一劍刺入石壁中,就如刺入一塊豆腐一般輕松。

  這是何等奇妙的劍法,何等駭人的內力。

  趙神離、東方一曲兩人自忖都無絕對把握能勝過她。

  這可惡的女魔頭。

  沈嵯峨突然桀桀怪笑起來,目光向兩側弟子一瞥,道:“你們看過剝人皮么?你們有誰會剝人皮?”

  眾女弟子都不敢說話,過了一會,一個年齡較輕的女弟子站了出來,道:“師父,弟子會。”

  “好,你且說說該怎樣剝人皮?”

  “是?!蹦桥茏訅阎懽拥?,“先將犯人頭皮割成十字形,然后將水銀從頭頂上灌下去,人皮就可以剝下來了?!?p>  “好,說得好。去拿水銀來?!?p>  一名女弟子轉身而去,片刻之后端來水銀。

  沈嵯峨?yún)柭暤溃骸澳悻F(xiàn)在給我示范示范?!?p>  那女弟子雙腿一軟,差點癱倒,臉色慘白,道:“師父,示范示范?……”

  “是?!蓖蝗皇忠簧欤ミ^一名女弟子,“你就在她身上示范給我看,然后去剝那兩人的人皮。”

  那被抓的女弟子駭?shù)眉饨衅饋恚骸皫煾?,饒命!師父,饒命!師姐,不要剝我人皮呀!我不要死呀!?p>  那女弟子臉色慘白,突然向沈嵯峨跪下,道:“師父,弟子不能?!?p>  沈嵯峨目露兇光:“為什么不能?”

  那女弟子道:“露蘭是本門弟子,是弟子的師妹,弟子不能殺她?!?p>  “好,不能殺她,那就殺你!”

  那女弟子還未回過神來,咽喉就已被扣住,雙腳就已離地。沈嵯峨鏘的一聲抽出壁中長劍,在她頭頂上縱橫割了兩劍,拿起水銀就向割口灌了下去。

  慘叫之聲不忍耳聞。

  真真是人間地獄。

  頃刻之后,慘叫之聲便已止息,蓬的一聲,尸體落地,癱成一團,一張沒有人皮的臉正好朝上,那情形當真是恐怖、駭人已極。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所有的女弟子都嚇得瞠目結舌,不少人捧腹嘔吐。

  突然沖出一名少女,撲在那尸體身上,縱聲大哭:“姐姐,姐姐……”

  沈嵯峨面色冷漠無情,轉向了趙神離與東方一曲二人,道:“怕嗎?”

  那神情就象一個老公公在問小外孫一樣。

  兩人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臉上卻仍毫無表情,就象這所有凄慘的一切都未進入兩人的眼睛。東方一曲冷冷地道:“你這么做倒底有什么用意?你倒底想將我們兩人怎么樣?”

  “還是那一句話:財神鑰。姓趙的,只要你交出那把鑰匙,立即交出,我就……”

  趙神離冷哼一聲,道:“休想?!甭曇衾涞孟髣?。

  東方一曲道:“對,她想要得到你的財神鑰,就應該先將我們放出去?!?p>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一聲尖叫,沈嵯峨已將那撲在尸體上的少女提起。

  二人剛剛心頭一驚,嗤嗤聲響,沈嵯峨已將那少女全身衣衫撕爛,頃刻之間那少女一絲不掛,露出雪白的軀體。那少女身軀扭動起來,想掙扎下地,又想掩住羞處。她已不敢喊叫,緊咬的嘴唇蒼白無血,美眸中滾下成串的淚珠來。

  沈嵯峨將那少女按倒在地,青光一閃,提起那柄長劍,已在那少女臀部割下一砣肉來。那少女長聲慘叫,旁觀少女全都緊緊閉上眼睛。

  沈嵯峨又將那少女翻過身來,在上面一割,下面一剜,就象是在割肉案上的豬肉一般,地上立即又多了兩砣肉。血肉混流,分不出哪塊是哪兒所割。那少女這次連叫都沒有叫出,身軀抽搐了幾下,便無聲無息了。

  趙神離、東方一曲瞧得眼都眥出血來,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突然呀的一聲大叫,一名少女再也忍不住了,提劍向沈嵯峨后背刺了過去,一人帶頭,眾忿皆起,少女們紛紛提起刀劍向沈嵯峨圍去。

  蓬蓬蓬聲響,五六名少女剛奔至沈嵯峨身前,突然又一齊向后飛了出來,筋斷骨折,臟腑俱裂,落地之后,立即氣絕身亡。

  只見青光滾滾,劍氣縱橫,頃刻之間,滿地尸體中,只立著渾身浴血的沈嵯峨一人,那是她門下女弟子濺上身來的血。

  沈嵯峨已氣得臉色鐵青,她萬萬沒想到這批平時無比馴服的女弟子竟會臨陣造反,倒戈一擊。

  突然之間,趙神離、東方一曲二人面前的鐵柵欄緩緩升起,二人面帶微笑,從里面施施然走了出來。

  沈嵯峨全身頓時震住。

  趙神離微笑道:“沈嵯峨,你處處倒行逆施,眾叛親離的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你不是想要財神鑰嗎,到沈野那里去拿吧。”

  沈野是沈嵯峨之父,前無影門主,已死去多年。

  沈嵯峨不愧為天下最有名的女魔頭,片刻之間就收束住自己奔騰驚駭?shù)男木w,全面地鎮(zhèn)定下來,冷冷地道:“我想不明白,你們怎能從這石牢中走出?這簡直是絕不可能的?!?p>  東方一曲微微笑道:“這不但因為你的眾叛親離,更因為你忽視了一個人?!?p>  趙神離接腔道:“是的,你忽視了一個人,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p>  沈嵯峨道:“誰?”

  “東方雪魂。”趙神離與東方一曲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幾個字。

  黑暗石道的那端,慢慢走出了一個人,一個絕美的女子。

  正是東方雪魂。

  已被趙神離埋入土中的東方雪魂,遭無影門暗算已死的東方雪魂。

  沈嵯峨全身的血液都已凝固,一剎那間,她當真以為自己是站在噩夢中。

  她用力眨了眨眼,沒錯,正是那絕美天下、羞花閉月的東方雪魂。

  東方雪魂明明已經(jīng)死了,她怎么還會站在這里?她明明已被埋入土中,又是怎么爬出墳墓的?

  沈嵯峨想不明白,什么也想不明白。她只明白一點,她的末日已經(jīng)到了。

  面對這三大高手,當世武功最高的三大年輕高手,她絕無任何取勝的希望。

  ………………………………

  趙神離、東方一曲、東方雪魂三人同時沖上,只一個照面就已將沈嵯峨那邪惡的生命擠出體外。

  在三大高手聯(lián)手強攻下,天下絕無任何一人能走過一招,即使是號稱天下無敵的沈嵯峨,也一樣不例外。

  三人走出這神秘而幽暗的秘道時,夕陽正艷,三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深邃的情感以及深深的了解。

  他們心中都明白,三人面前的路依然不好走,趙神離、東方雪魂依然被視為武林敗類,東方一曲依然被視為無影門第一殺手,江湖中人人皆欲殺之。

  三年的對抗,三年的臥薪嘗膽,他們終于斗敗了無影門。他們三人本是一伙的,東方雪魂的“死亡”,東方一曲與趙神離的生死搏殺,其實正是三人覆滅無影門、除掉沈嵯峨計劃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

  前路艱險,但此時三人臉上都掛著微笑,自信而瀟灑的微笑。

  東方一曲道:“妹子,我們現(xiàn)在帶你去趙大哥的老家,好么?”

  東方雪魂臉立刻羞紅了,道:“路很遠嗎?”

  “不,路不遠?!壁w神離目光望向遙遠的地方,“但是卻很難走?!?p>  夕陽如血,將三人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

  趙神離隨手將手中的“財神鑰”一拋,拋入到深谷中。

  江湖上本沒有什么開啟寶山的財神鑰,這一切只不過是三人捏造的,為了對付無影門與沈嵯峨而捏造的一個天大謊言。如今無影門已倒,沈嵯峨已死,“財神鑰”自然沒有再存在的價值了。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開啟寶山的財神鑰,只要你有心,你可以在寶山上得到無數(shù)的珍寶,永世也用不完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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