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年

　　旭日東升，陽光普照。

　　透明的晨光仿佛一只無形的神手，輕輕撫觸大地。

　　在臥牛村口處，那棵累累紅棗樹之下，站立著一個小小的山村少年。

　　那位少年，看上去只有十歲出頭的年紀，雙眸明亮，唇紅齒白，白皙而又稚嫩的臉蛋上，帶著此階段年齡稍有的沉穩(wěn)神色。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不屬于我……”

　　忽然，一句十分動聽的歌兒，自少年的口中低聲唱出。

　　那歌兒的旋律，聽著很是優(yōu)美。

　　少年只唱了此一句，便立刻停了下來，止住不言。

　　他神色有些猶疑，呆呆出神，顯然是自己也都微微意外，此歌兒為何會自己在不經(jīng)意間，隨口滑出。

　　“昨晚，就睡了一覺，怎么會就過了十年呢？！”

　　此少年，正是生于臥牛村中，丁峰與葉三娘的兒子——小丁塵。

　　此時，他忍不住低聲自語，滿臉疑惑。

　　小丁塵分明記得，就在昨晚，自己還是一個被老爹丁峰抱在懷中、剛剛教會說話的嬰兒，其身體不過一尺來長而已。為何會一覺醒來，便突然長到了十歲，身體變成了四尺來高，而時光，也已然飛速流過去了十年？！

　　“不對！自我出生，此棵已經(jīng)結了十次紅棗！”

　　丁塵的雙目微微一睜，忽然發(fā)現(xiàn)了怪異之處，極為肯定地說道。

　　這一刻，他的腦海之中，便如同潮汐一般迅速涌來了，有關此棵棗樹的所有記憶：何時長葉，何時開花，何時結果，每一年摘取紅棗的情景，各種細節(jié)，都一一歷歷在目，清晰如昨，絲毫做不得假。

　　此棵棗樹，的確被自己目睹了十年光陰，一天不差。

　　錯的，似乎只有自己混亂的感覺，時光飛逝，未來及注意，卻已經(jīng)飛過。

　　“此三間小木屋，十年歲月，亦在我腦海中完整儲存？！”

　　帶著疑問，丁塵轉過身去，凝望自家的小木屋，與其有關的記憶也隨之滾滾而來，迅速涌現(xiàn)：

　　何日歷經(jīng)風雨，何日沐浴陽光，何日殘破漏雨，何日修繕補漏……

　　那每一日的記憶，每時每刻的經(jīng)歷與感受，無不真真切切，如在眼前。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塵大感奇怪，禁不住默默自語，“為何十年光陰，一刻不少，我卻偏偏有種少了十年經(jīng)歷的怪異感覺呢？！”

　　如此想著，他再扭頭看向村口不遠處的石牛雕像。

　　與方才的感覺一模一樣，與此石牛有關的記憶，亦如同浪潮般洶涌而來，連綿不絕：如何躲在石牛的身后游戲，如何爬到石牛的背上玩耍，如何從石牛的背上跳下來瘋跑……

　　一切都親身經(jīng)歷，絕不會有假！

　　“什么情況？！”

　　丁塵佇立在那里，不由得呆呆發(fā)愣，很是莫名其中的玄妙，“莫非，時光并未錯亂，卻只是我腦袋出了問題不成？要不然，為何總是會突然跳出許多奇怪的想法？”

　　此刻，他也意識到自己所發(fā)現(xiàn)的問題，很想弄清楚其中的真相。

　　明明自己只感覺睡了一夜，卻為何真切無誤地度過了十年歲月呢？！

　　“爹，娘，塵兒有事問你們！”

　　苦思沒有結果，丁塵唯有轉過身，朝小木屋中跑去。

　　待見了丁峰與葉三娘，他便拉住了他們，連聲追問道：“爹，娘，我只睡了一覺，為什么就已然度過了十年光陰？為什么你們二人，也全都年老了十歲？臥牛村每一處角落，也全都經(jīng)歷了十年的歲月流轉、春秋變化？”

　　已經(jīng)四十多歲的丁峰和葉三娘，雙雙被兒子給問得莫名其妙。

　　“塵兒，你究竟想問爹娘一些什么？”

　　丁峰與葉三娘不明所以，“什么為什么，那么多為什么，爹娘要怎樣回答你呢？”

　　丁塵約略喘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緒，也跟著平靜下來。

　　而后，他便深深吸了口氣，再次一字一句問道：

　　“爹，娘，塵兒想問，為何突然就長這么大了？明明昨夜，塵兒還身在襁褓之中?。　?p>　　丁峰與葉三娘聞言，互相對視一眼，竟然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塵兒，你又胡言亂語什么，哪里有什么突然長大，你是爹娘眼瞅著一天天成長起來的啊！”

　　丁峰哈哈笑道，無奈搖頭。

　　心說，自己這兒子又像往常那般說起了胡話，便又說道：“塵兒，你能長到如此大，哪里會是轉瞬之間就能成的？這十年以來，你哪一日不是要吃掉你老子兩三只野山雞。一日三餐，哪一頓又少得了？你老子哪里是養(yǎng)了一個兒子，分明是養(yǎng)了一頭虎豹?。　?p>　　雖是如此說著，丁峰的語氣中，卻絕沒有半點吝嗇之意。

　　相反，他卻似有種倍感自豪的感覺。

　　“塵兒，你說時間過得快，也并不算是有錯?！?p>　　這時，葉三娘走近一步，用手撫摸著丁塵的頭發(fā)，溫柔說道，“光陰流轉，時光飛逝，如同白駒過隙，本就是瞬息之間的事，稍不注意之間，時間便已經(jīng)偷偷溜走了。想起塵兒你剛出生那時，為娘也是有種如在昨日的錯覺，不知不覺，竟已然度過了十年歲月?！?p>　　丁塵聽如此說，心知自己和爹娘所言，并不是同一回事，問了也是沒有結果的。

　　他不由得情緒低落，眉頭深皺。

　　“塵兒，你可是有何不解之事，連爹娘都無法助你解惑嗎？”

　　丁峰注視著丁塵的表情，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若果真如此，你倒是可以將心中疑問，說與那老仙醫(yī)聽聽。老仙醫(yī)乃是臥牛嶺下，極其少有的智者。他見多識廣，擁有諸般仙家手段，定能解答你胸中的疑惑?！?p>　　“老仙醫(yī)？！”

　　丁塵微微一怔，腦海中陡然浮現(xiàn)一個銀發(fā)長須的身影。

　　丁峰道：“是的，塵兒，跟你講過多次，怎么又忘了？你的名字也是那位老仙醫(yī)所取的。自你未出生時，老仙醫(yī)便對你極為上心，日日留意。這十年來，那老仙醫(yī)每月都會前來臥牛村，專門見你一次?！?p>　　葉三娘也道：“是啊，塵兒，說起來，老仙醫(yī)也算是你的啟蒙恩師了。臥牛嶺下，方圓數(shù)百里之內，有幾個能有機會讀書識字的？老仙醫(yī)偏偏看中了你，每月都會抽出一日工夫來，教你讀書，授你能耐，咱們可萬萬不要忘記此份恩情啊！”

　　丁塵聞言，便如同棗樹、小木屋、石牛一般，其腦海中有關老仙醫(yī)的記憶，亦紛紛洶涌而來：

　　每一回見面，每一次交談，每一個文字的傳授……

　　無不清晰真切，毫不模糊。

　　的的確確，這十年以來，那老仙醫(yī)竟與自己相見了一百多次，乃是一位與他極為熟識的長者。

　　“爹，娘，那我先走了！”

　　想到此處，丁塵拔腿便跑出了門，徑直朝著村口外的小路而去。

　　這一刻，他忽然也記起來了！

　　今日，不正是那老仙醫(yī)前來臥牛村，與自己想見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