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原身留下的記憶里有他,是個不錯的好人。
胡同口王家的大兒子,和原身年紀相仿,家里是賣餅的,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有人戲弄原身,就直接站出來打抱不平,這么多年來,也多虧了他們家時不時的救濟,才算沒有餓死。
王三為人處世哪哪都好,甚少有能讓人指摘的地方,所有人都夸他是個又能為的。
不過雖說他哪哪都好,可是長相這一點,讓老兩口著實百爪撓心。
實在是王三這臉長得太磕磣,大齙牙,朝天鼻,闊嘴唇,一臉雀斑,耳垂及肩。
十里八村的媒婆找了個遍,說破了嘴也給他尋不來一個良善人家的媳婦。
久而久之,王三也受不了天天遭受父母的白眼,干脆天亮就在外廝混,深夜再回家。
——
眼看宋巳直勾勾的盯著他,王三咂的驚道。
“嘿,你小子可別想打我妹子的主意,就算你不傻,也沒可能和我妹子在一起。
在義莊那種不著天日的地方,整天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我們家已經(jīng)不指望我娶……”
等到王三終于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宋巳這才笑了笑,“你別急,世事自有定數(shù),再說了,我看你近來紅鸞星動,定有一場好姻緣在不遠處等著你吶。”
王三愣住了,呆呆的看著他,這么多年,小乞丐每次和他說的話不會超過五個字,多數(shù)都是,餓,香。
就連街邊的痞子流氓痛打他,他都不會喊上一句求饒,要不是命硬,早就在亂葬崗化作枯骨了。
誰料今天這傻子竟說出這么一串。
“你?”
宋巳拱拱手,“宋巳,我叫宋巳,前些年多謝兄長的庇護了?!?p> 他大踏步離開,身后王三詫異的摸了摸后腦勺,噗嗤一聲咧開了嘴。
“王三,宋四?這小子不是跟著我取的名吧!”
離了王三,他邊啃著手中谷香四溢的大餅,心中邊詫異。
趕了個大早,看了幾十上百人身上的因緣,常人身上至多不過數(shù)十根。
王三卻不一樣,他身上的因緣線幾乎快將他纏成了繭子,各種顏色相互駁雜,卻詭異的條理清晰,枝枝蔓蔓絲毫不亂。
黑色的仇線,血紅色的兇線,金色的恩線,以及那條最動人的曼妙姻緣線,只是那姻緣紅線上,時不時閃過一絲黑色血紅交雜的斑駁。
粗眉卓豎語如雷,聞?wù)f不平便放杯;茫茫宇宙人無數(shù),男兒丈夫最無悔。
想到王三那被金色恩線拱衛(wèi)著的姻緣紅線,宋巳就想要暢快的喝上一杯,心中被花魁走馬燈影響到的心,一瞬間雨過天晴。
至于王三的事,后面再敘,且有一場好戲等著他。
——
才過街口,餅店就在不遠的轉(zhuǎn)角,三五吏目急匆匆的趕路,虎虎生風(fēng)。
自古都有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往來百姓見此都怯生生的躲到街邊,生怕觸了這群難纏鷹犬的眉頭。
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出頭的榫子最容易爛,宋巳當(dāng)然是從善如流,可誰知就在吏目和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一人看向了他。
“在這,他就是三號義莊的殮尸人。”
果不其然,宋巳看到他們身上的因緣線張牙舞爪的向自己身上纏來,可惜根本纏不到他身上,不多時寸寸成灰。
“你確定是他?”
“前日到三號送尸的時候碰到過,就是他,我記得他是個傻子,可是現(xiàn)在看眼神又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或許……”
得,一看事情找上了門,宋巳當(dāng)即臉上堆起憨笑,一拱手,“官爺。”
“有你的差事,跟我們走。”
京都除去皇城還有八個區(qū),橫四縱四八條大道,錯綜交雜的小巷成百上千條。
跟著這群凈街虎,七拐八繞,走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來到了京都第四號義莊。
四號義莊比他的三號義莊要大些,義莊外種著一大片用來鎮(zhèn)邪的桐樹。
斑駁的大門此刻緊鎖,銹跡斑斑的大鎖上貼著不知道哪里求來的符咒,無風(fēng)自動。
一群人如臨大敵般盯著門口,手緊緊的握著刀柄,地上幾只已經(jīng)被斬首的公雞被胡亂的丟在一邊,羽毛很是暗淡。
一大盆驅(qū)陰避煞的黑狗血放在另一邊,時不時冒出溫?zé)岬臍馀?,想來是剛?cè)聿痪谩?p> “三號義莊的殮尸人來了?”宋巳一行人的身影剛過轉(zhuǎn)角,就有一個粗豪的聲音傳來。
嗬,好一個啖人羅剎,人間太歲。
粗豪壯漢身高將近八尺,手持大刀威風(fēng)凜凜,眼似寒星,眉如刷漆,胸脯橫闊,肌肉遒勁,吞吐氣息之時好似天降奔雷。
等他近上前來,宋巳只覺得好像一座大山重重的壓了下來,一團陰影瞬間將他遮蓋。
“頭兒,三號義莊殮尸人,宋巳帶到。”在路上他們已經(jīng)詢問過姓名。
壯漢眉頭緊蹙,觀察了宋巳一番,隨即揮揮手,讓人把宋巳送進義莊。
今日一大早還不到他點卯的時候,就有人屁滾尿流的拍他的家門,說四號義莊發(fā)生了不祥。
到了這四號義莊才知道事情棘手,兩個手下早上到四號義莊送尸首,偷懶沒有點香,誰知剛進門就有一人七孔流血,倒地身亡,另一個人逃了出來,可是沒多久也沒了聲息。
用拖鉤把手下的尸體收了回來,緊接著封了義莊,著人點香,可是誰知道根本點不著,不光是普通的點不著,就連高僧大德親手制的敬神香都是一樣。
手下就這么幾號人,才剛剛折進去兩個,也不好讓手下再去冒險,然后就抓了宋巳的壯丁。
——
門開了,宋巳身上貼滿了黃符,端著一大盆黑狗血噌噌噌的走了進去。
腳步剛落定,身后的大門吱呀一聲自動鎖了起來,溫度驟降,像是來到了冷颼颼的冰窖。
腥臭的黑狗血像是遇到了天敵,像是掀起風(fēng)浪的大海,在盆里不停沸騰。
一股陰風(fēng)襲來,宋巳迎著陰風(fēng)徑直把黑狗血潑了上去,滋啦一聲,像是熱油碰上冰雪,轉(zhuǎn)瞬間沒了動靜。
好一會,周圍的溫度逐漸回暖,他從容的欣賞起四號義莊的‘寶山’。
入眼,密密麻麻的棺材擺放的井然有序,各個棺材之間的距離不多不少,恰好三尺,堪堪容一人通過。
聽到外面的動靜逐漸變得嘈雜,宋巳決定先辦正事,暫時放這些‘寶藏’一馬。
走進殮尸人殮尸的房間,一具尸體定定的跪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