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哥是去旅游了嗎？這是哪里，好漂亮?！?p> 凌信還追加了一條表情。
【(???)】
顧舒把心里早就打好的腹稿發(fā)出去。
【不是，我自己開的民宿。莫干山這邊，離上海很近，空氣特別好。有時間過來，免費讓你們住幾天。】
【(ˉ﹃ˉ)真的嗎？】
顧舒切換到跟凌信單獨的聊天界面。
【當然真的，免費七天。以后來，也給你們打折?！?p> 【對了，你不是說他吃飯難伺候嘛?！款櫴嫠α藗€鏈接過去?！疚椰F(xiàn)在還兼職UP主，你看看，或者讓阿姨學學?！?p> 【Thanks?(?ω?)?】
【感謝顧哥，非常感謝?！?p> 【怎么樣，最近還好吧？】
【不好，昨天宴會提前發(fā)的人員名單陸總沒看。還是進宴會廳前在地下車庫里看的，嚇的我聲都不敢出?！?p> 【慣的，他自己不看郵箱。】
【……】凌信滿腦袋問號。既然知道是慣的，那問題來了，這是誰慣的呢？
放下手機，顧舒松了口氣，心滿意足的開始吃飯。
“哥哥很開心啊?！鳖櫿偶毬暭殮獾恼f道。
顧舒點頭，笑著說：“對啊，哥哥很開心。哥哥把魚餓了很久，剛剛把魚餌撒下去?！?p> “就不信，他能忍住不來?！?p> 顧舒志在必得。
“魚？什么魚？明天吃魚嗎？”顧正宏原本埋頭吃飯，聽到這話。抬頭眼睛亮晶晶的盯著顧舒。
“哥哥？”
“不要，魚有刺的。”顧正雅嘟著嘴巴，一臉苦悶的說道。
顧舒看著兩個孩子，哭笑不得，只能順著小公主的意思點頭?！懊魈觳怀贼~的。以后吃魚，哥哥也挑沒有刺的魚做給你們吃?！?p> “沒有刺的魚？”兩個孩子用烏黑瞳仁盯著顧舒，充滿好奇。
“額……也不是沒有刺的魚，是我們吃他沒有刺的部分?！鳖櫴娼忉屚?，兩個孩子還是懵懵懂懂的。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便催促他們。
“吃飯，待會冷了就不好吃了。”
顧舒這才從兩個孩子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脫身出來。帶孩子有點困難，不過不知道他們跟年少的陸修平比起來會怎么樣。
顧舒一直記得初見陸修平時，他的模樣。一條胳膊圈著籃球，利索的短寸頭，如同初升的朝陽。仰著頭問：“你誰?。俊?p> 他是誰，顧舒自己也常想這個問題?；孟脒^很多次，他是被人販子拐走的孩子，他父母一直在找他?；孟脒^很多次，會有個溫柔的媽媽，英俊的爸爸突然找到他。他們當初是不小心，又或者是有苦衷，才把他弄丟的。
可幻想就是幻想，顧舒不過是春山福利院眾多姓顧的孩子中的一個，平平無奇。
顧舒想去試一試，院長也支持他試。用院長的話說“我以前也沒想過會辦福利院，會收養(yǎng)這么多孩子。人生不怕試，怕的是不敢試?！?p> 福利院經(jīng)費不足，顧舒也已經(jīng)過了福利院應該繼續(xù)負責的年紀。雖然院長還愿意為他提供床，提供飯。他給孩子們做飯，也能獲得一定的報酬?？商倭耍粔?qū)W費。
去陸家試一試，成功了，只要好好做。高中大學的費用基本都不用發(fā)愁了，他表現(xiàn)好的話，陸奶奶也會資助他。
不成功，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加糟糕。
顧舒一無所有，他不存在可以失去的東西。
陸修平這個小少爺，他不止一次的聽過。院長很忙，陸奶奶來的時候，他這個福利院里最健康、健全、懂事的孩子是少數(shù)能陪伴她的人。
“我們家那個“小刺頭”要有你一半聽話懂事，我跟他媽就謝天謝地了?！?p> “陸修平昨天打架，學校又打電話?！?p> “真該讓我們家修平跟你好好學學，他在學習上能有你一半用心跟刻苦就好了?！?p> “陸修平這個小兔崽子，昨晚答應今天陪我來這，結(jié)果一大早就抱著球跑了。”
沒去陸家前，顧舒在腦海中想過很多陸修平所應該有的模樣。黑白電視里那些跑跑跳跳的很開心的男孩。
顧舒做過一個夢，夢里他不再是春山福利院的顧舒。他被人叫陸修平，他考了雙百，奶奶特別開心。奶奶把籃球抱給他，拍他的肩膀，說：“出去玩吧，中午記得回來吃飯?！?p> 這是個很齷齪的夢，鳩占鵲巢。
然而這些顧舒自以為瑰麗的想象，瑰麗的夢境。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被陸修平?jīng)_過來撞擊的粉碎。
就好像看見黑白電視上出現(xiàn)人影，覺得很神奇。然而又看到彩色電視機，纖毫畢現(xiàn)，似乎抬手就能摸到電視中的人的臉。
陸修平抱著籃球，陸修平被風卷起的外套，陸修平挑著眉問：“你門神??？”
想象中的虛假繁榮在真實的瑰麗面前不堪一擊。陸修平往他嘴里塞糕點，夸他做飯好吃，拉他一起坐下吃飯。
一碗番茄肥牛，一份土豆絲。顧舒吃的很慢，幾乎是數(shù)著米粒吃的。
陸修平看他這樣，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直接把菜給他堆滿。拒絕顧舒給他盛飯，同時順手的一飯勺扣下來。
顧舒的碗被他弄成一座小山。
“喏，最后一口肉?！标懶奁接悬c留戀的說話。他把番茄肥牛的最后一筷子牛肉夾給顧舒。然后直接拿起土豆絲的盤子拿起來，把剩下的全劃進了自己碗里。
陸奶奶提過陸修平很多次，但沒說過。陸修平是個很善良的，還很體貼的孩子。
顧舒明白，他成不了陸修平。
即使他成績不怎么好，即使他總打架，即使他總在答應了奶奶的事情后，第二天一早抱著籃球偷偷溜走。
不是所有往事都值得回味，但在十六歲遇見陸修平后的所有往事都值得回味。
即便是孤寂而漫長的等待，但想到那個人在做他喜歡的事，成為他想要成為的人。
等待就變的不那么孤寂。
十六歲前，顧舒的人生就像是一臺壞掉了的發(fā)不出聲音的黑白電視機。屏幕中的小人茫然而無措的忙碌。
十六歲后，鳥槍換炮，顧舒的人生一下就變成了大彩電，色彩鮮艷，聲音響亮。
彩色的大電視里，有個叫陸修平的小人呼嘯來去。
“哥哥、哥哥，今天早晨做什么吃?。俊鳖櫿觐嶎嵉呐艿筋櫴婷媲?，拉著他的衣角。
回憶被打斷，顧舒還是好脾氣的問：“餓了嗎？”
顧正宏摸了摸肚子，沒說話。餓是不怎么餓的，但哥哥做飯好吃，就想吃哥哥做的飯。
顧舒曲起手指敲了下他的腦袋?！梆捸垺！彼┥韱枺骸敖裉斓膹椫閵A了嗎？”
顧正宏搖頭。
“快去，把彈珠夾完就能吃飯了。哥哥待會要檢查的。”
“跟妹妹一起啊，不能只畫畫?！鳖櫴鎳诟赖馈?p> 兩個孩子都是天生的六指，切除手術(shù)跟后期美化都已經(jīng)做過了。現(xiàn)在看不太出來，但顧舒怕他們長大后手部靈活性不夠。一直遵照醫(yī)生囑咐，讓他們做鍛煉。
顧舒打開冰箱看了半天，決定做蔥油拌面，鮮嫩的小蔥，洗干凈放旁邊晾水分。他走到門前，看倆人老老實實的坐在地毯上，用筷子夾彈珠。
“記得換手夾回來?！?p> 回到廚房，顧舒把蔥白跟蔥葉切斷分開，拿起旁邊洗好的圓蔥看了半天。一切兩半，又改成了條。起鍋燒油，放下蔥白段跟圓蔥段，小火慢慢加熱，用筷子翻動鍋里的蔥。
待蔥白泛黃變的有點干后，把蔥葉段放進鍋里，慢慢炸到這些東西都變干，有點發(fā)焦。顧舒用漏勺將這些東西都撈出來，關(guān)了火把鍋內(nèi)的油晾的稍微涼些后，放入糖，老抽生抽，看著他們滋滋的冒泡，味道也全都出來了。香濃泛著甜意的蔥油。
拿出平底鍋跟深鍋，顧舒一邊煎雞蛋，一邊煮面。雙管齊下。
面條煮好撈出來，過一遍水。放上剛炸好的蔥油一拌，面條裹上蔥油，散發(fā)出濃郁香味。
將煎好的雞蛋放到面條上。
顧舒端著面往餐廳去，扯著嗓子叫房間里的孩子。
“吃飯了?！?p> 過了會，顧舒習慣性的想在叫一遍。“吃——”他聲音還沒發(fā)出來，兩個孩子已經(jīng)蹬蹬蹬的跑出來了。
顧舒啞然失笑，這兩個孩子哪像陸修平那樣沒臉沒皮。不叫三遍絕不下來。
顧舒給陸修平做的第二頓飯是早餐，蔥油拌面配煎蛋。他能吃，顧舒剛開始只煎了一個，他自己默默的拿了倆個放到顧舒手邊。
然后他一聲不吭的站在旁邊監(jiān)工，直到看著顧舒把那倆個雞蛋也打進了鍋里，才若無其事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