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回家了,綰綰。
襲夕說不出話來,唇色慘白慘白。
剛剛的那一幕叫她心有余悸,襲戎的腦袋就被容卿禮踩在腳下,稍有不對,或許他就會命喪當(dāng)場。
襲氏一門如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險些險些,就只剩了她自己。
也不知是這萬禮宮的飲食不好,還是她身子實(shí)在太弱,養(yǎng)了這么久,身子不見半點(diǎn)好轉(zhuǎn),看著仍舊病懨懨的,風(fēng)一吹就倒的模樣。
襲戎見她這模樣,忽地單膝跪了下來:“小姐,眼下大敵已死,那容卿禮也不過是個聽從命令的劊子手,不殺就不殺了,我?guī)阕甙??!?p> 大敵已死。
姜綰綰忽然就記起閶州的那三起滅門案,低頭看他:“那三宗滅門案,是你做的?”
她這么問,反倒叫襲戎一怔,反問道:“不是說是三伏之巔的人干的么?聽說攝政王把三伏之巔的老巢都給抄了,全關(guān)在了私獄里,但不論如何,那些個賊子都死的好!就因?yàn)橐u氏握著他們官商勾結(jié),掠奪人妻,陷害人子的證據(jù),就聯(lián)合起來陷害我們,說我們里通外國,賣主求榮……”
他說著說著激動了起來,眼睛都紅了:“他們甚至為了羞辱老爺,趕在圣命下來之前,在襲府,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所有的女眷都……都糟踐了……都糟踐了??!一個個生生給折磨致死后,又給她們換了衣服偽裝成畏罪自殺的樣子……然后容卿禮就帶人闖進(jìn)來……”
他話還未說完,襲夕忽然慘白了臉,捂嘴干嘔了起來。
她嘔的痛苦而悲憤,大約是什么都沒吃,只嘔出些酸水出來,眼淚卻是一層一層的滾落。
姜綰綰過去,不等動作,就被她用力抓緊了手腕。
“他是不是以為,那些人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他是不是以為那些人死了,我就不知道他們是仗了他的勢,才叫我襲氏被折辱至此?。∷遣皇且詾槲疑碜託埰浦链?,就拿他無可奈何了……”
她明明在哭,眼淚始終沒斷,卻又慢慢的笑出聲來:“不!這才只是個開始,我襲夕將窮盡一生,將一個男人畢生所不能承受之痛,之折辱,拿刀子……刻進(jìn)他骨血里去?。 ?p> 門在下一瞬被轟然推開。
寒光猝然刺破空氣,姜綰綰一驚,一腳踹翻了桌子上的一盞茶踢了過去,堪堪蕩開了致命的一刀。
年輕男子臉色微白,以他的功力,根本躲不掉也逃不開,索性就不閃不避的站在那里。
容卿禮雙手背在身后,寬肩窄腰,修長挺括,信步閑庭一般的進(jìn)來,冷煞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宴會已散,三嫂還是回家的好?!?p> 容卿薄雙臂環(huán)胸靠著門,淡淡瞧著她:“回家了,綰綰?!?p> 姜綰綰微笑,一指襲戎:“回家可以,這人我也得帶著?!?p> 他留在這里,怕是活不過今晚。
容卿禮瞇眸:“還是別帶為好,帶著了,我怕路上連你也出個意外,再惹三哥心疼就不好了?!?p> 言外之意,襲戎這條命,他今天是要定了。
身后,襲夕忽然就低低長長的笑了起來:“都眼下這情況了,七殿下竟還有心思?xì)⑽覀円u氏的家眷么……”
她一手撫上尚平坦的小腹:“要換做我,那必然要先查一查這肚子里孩子的爹究竟是誰……”
一瞬間,姜綰綰清楚的看到容卿禮那鋪滿薄冰的眼底剎那間像是遭受重?fù)粢话?,有什么尖銳而殘忍的東西鋪天蓋地的破碎而出,掀起一片猩紅的血河。
“襲夕!”
她低聲呵斥:“你是不是被嚇傻了?說什么胡話!”
襲夕擰眉,似乎又干嘔了一下,才慢慢起身走到床榻邊,手指輕撫床沿:“我說的是不是胡話,別人不知道,七殿下還不知道么?這張床榻之上躺過幾個男人,連我自己都數(shù)不清了,我只記得一個胸口有一長一短兩個交叉?zhèn)痰?,一個大腿內(nèi)側(cè)長了一顆瘤子的,一個個子很高,卻很瘦,總喜歡纏著我翻來覆去折騰的……”
姜綰綰只覺得一股寒涼之氣如蛇般自脊椎骨升起,慢慢攀爬而上,而后驟然散開在了四肢百骸中。
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她剛剛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這樣的折辱,遑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子,哪怕凡夫俗子也是承受不住。
她甚至清楚的聽到容卿禮的骨骼在咯吱咯吱作響,然后在下一瞬,猝然逼至她眼前,單手扼住了她的喉骨,狠狠掐在了床上。
那手背,青筋暴突,無聲的顯示著驚人的力量。
姜綰綰就著地上碎裂的茶杯碎片,一腳狠狠踢了過去。
容卿禮很快抬手格擋了開來,那碎瓷片鋒利的邊緣卻割破了他的手背,頓時鮮血橫流。
這一擊,是叫他冷靜冷靜的。
他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眼底依舊血腥彌漫,卻不再那么瘋狂。
這一點(diǎn),從他沒有再繼續(xù)去掐襲夕就看出來了。
姜綰綰在他惡狠狠的瞪視中,平靜道:“那場滅門案,七殿下你本該是救襲氏一門于水火的神明,卻因狂妄自大與嗜血好殺,成了壓垮襲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既做了錯事,還想要與佳人白頭偕老,怕也是貪心了,就安安靜靜的受著吧,好日子還在后頭呢,實(shí)在忍不住,就一刀捅死自己吧?!?p> 話落,也不管容卿薄跟素染,帶著襲戎便出去了。
容卿薄就站在原地,看著她從容離開的身影,心中五味陳雜。
他一點(diǎn)都不懷疑她剛剛的那句‘實(shí)在忍不住,就一刀捅死自己吧’是在諷刺他,她是真的在認(rèn)真的給他建議。
姜綰綰把馬車留給了容卿薄跟素染,自己帶襲戎上了馬,也不怕萬禮宮會派人來追殺,就那么優(yōu)哉游哉的走在路上。
關(guān)于襲夕,她還有太多疑惑。
當(dāng)初她遇到她時,那牢頭說人是被七殿下送來的,但她被囚的那三年過的并不好,依照容卿禮對她的喜歡程度,怕真正將她送去東池宮的,另有其人。
襲戎說:“我也不知小姐是如何被送去東池宮的,也是前些日子一個從私獄里出來的人與我相識,提起來有這么個人,他描述的很像小姐,我這才打算一闖私獄去看個究竟?!?p> 姜綰綰便沉默了起來。
畫鵲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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