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歡梨花,它清香典雅,沁人心脾,有人喜歡芍藥,它妖艷無格,鮮艷無比,有人喜歡牡丹,它國色天香,美動京城,可我喜歡松柏,終年青翠。
它雖四季青翠,卻無花無果,孤獨(dú)冷僻,就像……就像父親。
父親這個詞匯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都是嚴(yán)厲的,冷酷的,小時候發(fā)火的總是父親,溫柔的角色只有媽媽在扮演,所以都說父愛如山,母愛如海,山和海就是整個世界,父愛如山,父愛如云,父親是太陽,這些形容都恰如其當(dāng),可在我眼里,父愛總是那么遙不可及,就像山,就像云,就像太陽,很遙遠(yuǎn),很遙遠(yuǎn),我希望父親是松柏,它就聳立在那里,在我眼前,在我能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顆松柏,隨著冬天的到來別的樹紛紛落下樹葉接受冬天的洗禮,和白雪一起迎接冬天,只有它在一片白色塵埃中亭亭玉立。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只陪伴了我8年,這短短的8年,他卻仍然在嚴(yán)肅的角色中“扮演”,為什么說是扮演呢,還得細(xì)細(xì)道來。
在我5歲的時候,也可以說是剛剛懂事的時候,每天都相同的印象就是父親在看報紙,母親在打掃衛(wèi)生,與其說他在看報紙,不如說他在用旁光盯著寫作業(yè)的我,順便看看報紙,我知道他在盯著我,但我不敢說,甚至一個字都不敢寫錯。
“啪”報紙卷成卷打在我的腦袋上,他面無表情的指著本子上的錯別字“這字是這么寫的嗎?”,我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媽媽聞聲趕緊走過來抱起我,“你干嘛老打她”,媽媽指責(zé)著爸爸,抱著我回了房間。
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感覺到一雙大手在撫摸我的腦袋,久久不肯離去,很溫暖很溫暖很溫暖……我知道,所謂的愛只有在我熟睡的時候才能得到,平日里得到的,只有嚴(yán)厲和責(zé)罵。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把已經(jīng)擦拭干凈的爸爸的遺照放回原處,平靜的站在面前,有千百句話也只能站在這和您說說,院子里的那顆松柏聽了我太多的心事,所以我希望您是松柏,不只是因為它終年青翠,還有就是,它的心里藏著我太多故事。
哦,你說后來啊,后來……
那以后沒多久,爸爸就外出打工了,在外地的爸爸和在家里截然不同,他變得很臟,很憔悴,胡子長的長了些,顯得邋里邋遢的,他每周末都會寄好吃的給我,這一寄,就是三年。
當(dāng)我再次見到爸爸的時候是第三年春節(jié),他帶了好多的東西回來,有大紅燈籠,有各種糖果,還有小時候最喜歡的大大泡泡卷,最開心的是,他說他今年不出去打工了,也是因為這個,我們?nèi)议_開心心的過了個大年。
爸爸雖然在外面發(fā)達(dá)了些,但失去了經(jīng)濟(jì)能力,也會接一些地里的農(nóng)活,春節(jié)沒過多久,隔壁鄰居阿叔和爸爸一起去給人家地里干活,一早上就去了,晚上七點鐘也沒回來,媽媽問了鄰居阿叔,阿叔說他們干完活去吃飯了,阿叔家娃在家所以阿叔就沒去,媽媽又耐心的等了會,直到晚上九點鐘,媽媽實在坐不住了,此刻的我已經(jīng)熟睡,被媽媽的開門聲吵醒,好像大家都預(yù)感了什么,頓時睡意全無,沖出家門照著手電四處找人,直到11點多鐘的時候,鄰居阿叔在一個草垛邊找到了爸爸,找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下著的大雪埋了大半,不知他在這躺了多久,身體已然僵硬,幾個鄰居背著他上了車趕去了急診。
一直折騰到后半夜一點多鐘,當(dāng)醫(yī)生摘下口罩遺憾的搖了搖頭的同事,媽媽也哭的直接暈了過去,此時的我還不懂得死亡的可怕,不懂得生與死,更不懂得死亡代表著什么,直到親眼看著他們把裝著爸爸的棺材埋進(jìn)土里,我才知道,我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我離開爸爸的遺照走到了桌子前,撫摸著桌上已經(jīng)陳舊破損的青蛙玩具,這是爸爸送我的最后一個玩具。
就在他出事的前一天,他從鎮(zhèn)上買東西回來帶回來了一個青蛙玩具,大大的眼睛,擰一擰還會哇哇的跳,可愛極了,爸爸把青蛙遞到我手上“以后它就是代表著爸爸了,替爸爸監(jiān)督你做好家庭作業(yè)。”說完還寵溺的摸了摸我的頭,我緊皺著眉頭,心里一萬個不喜歡,如今這只青蛙,在我心里已經(jīng)是一塊寶貝了。
哦,你說媽媽啊,那天媽媽在醫(yī)院醒了以后,一直在逃避事實,也是把爸爸歸于塵土的那天,他就現(xiàn)在那里,一動不動,眼里無情的流出兩行熱淚,也許是淚干了,也許是哭夠了,她冷靜的站在那里,看著爸爸一點一點回歸大自然。
從那以后,媽媽日漸消瘦,嘴唇又干又裂,她說,她這輩子,都沒有肩膀可以依靠了。
多少年以后,院子里,媽媽種了一棵松柏,隨著時間的消移,我就坐在桌子前,手里拿著青蛙,望著那顆成熟茂密的松柏,我擦了擦淚,把青蛙和松柏的距離,推得近了一些。
“娃兒!吃飯了!”
好了,就到這里吧,媽媽喊我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