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俊跟阿成一路驅車,到達目的地。兩人先后下車,目視周圍安安靜靜的環(huán)境,彼此四目相對,都能看到對方眼里的沉肅凝重。
瞧這狀況,他們顯然來遲了。翻找一遍,果然只找到一根發(fā)射追蹤器信號源的頭繩。
同時,兩輛黑色吉普車一前一后悄然駕駛在一條山間土路上。
夜色深寒,漆黑無影。冷氣被凝凍車外,進不得車內,可路下坑洼不平,汽車時不時一個大大的顛簸,震得人頭暈腳輕,骨頭都疼。
秋郁寧臉色被跌晃得煞白煞白,胃部翻滾得難受,可看著副駕駛的劉軼滔,她還是笑了:“費老大勁,就是為了把我賣到金三角?”
劉軼滔嗤笑,他轉過身,冷言冷語:“勸你別惹我,雖然我不是魯莽人,但對付起女人,還是有些手段的?!?p> “你今夜這出是自個兒行動的吧,沒告訴你老大?你說他要是知道你自作主張,會怎么樣?”
“有意思嗎,提我們老大,”劉軼滔雙眼一瞇,掐住秋郁寧下巴,輕笑:“不過你倒是比那些哭啼啼的嬌花有趣?!?p> “你心里清楚不是么,你在我手上至多只吃點苦頭,要是落到我們老大手里不死也得脫層皮?!眲⑤W滔警告道。
“我現(xiàn)在還算好嗎?”秋郁寧不客氣。
“怎么,想說什么,”劉軼滔湊近她,氣息呼在她臉上:“要跟著我?”說罷劉軼滔上上下下掃視秋郁寧,最后視線落在她蒼白羸弱卻異常清麗絕美的臉,眼角黑色淚痣忽隱忽現(xiàn),俊逸的面龐也多了一抹邪肆。劉軼滔雙唇附貼在秋郁寧耳畔,曖昧的低聲笑:“別說,方才不覺,此刻我還真有些想?!?p> “是嗎,”秋郁寧聽言,唇角也微微一笑,笑容玩味:“就怕你要不起呢。”
“嗯?”劉軼滔雙眸微瞇。
兀自沉吟著,車子猛地一個趔趄,人被慣性甩出去,急速前傾。緊接著,一聲“砰”巨響,車胎竟然原地爆炸。
司機額頭被玻璃扎破,劉軼滔一副眼鏡也被摔得四碎,倒是后座的秋郁寧及時止住自己,沒見太大傷勢。
兩輛車子都有或大或小的損傷。林間草叢似有什么風吹草動,葉子一片漱漱聲響。這邊動靜立時惹得所有人大驚,顧不及傷勢,司機大叫:“滔哥,有埋伏!”
“咔咔咔”一陣槍響,汽車四周子彈橫飛,卻沒有一顆傷到人,連車玻璃都沒裂。這更像是威懾。
劉軼滔陰陰嗤笑,沒了眼鏡的面容更顯妖邪。他一把下車,拉開后座車門,抓了秋郁寧往山林跑。
手下頓時蜂擁而上,圍護著劉軼滔逃走。
沒有子彈再掃射過來了。一行人還沒松口氣,便見前方十幾米外,有一支全副武裝手持機槍的著綠色軍裝的隊伍匍匐在地。
他們個個身手優(yōu)良,槍法精準,明顯經過特殊訓練。
其中一人邁步上前交涉:“把人放了。”
劉軼滔喉嚨發(fā)出細碎陰冷的笑,槍從偷偷從背后伸出:“放了啊,可以……”
“砰”,眾人還未完全反應,便見劉軼滔朝對方開出一槍。
緊接著槍聲四起,混亂雜生,劉軼滔左手箍住秋郁寧,連拖帶拽把人拉進樹林。
樹林植被不算茂密,可因為是夜晚,墨黑無光,腳下的路不好走,時有磕磕絆絆。
秋郁寧一味由著劉軼滔劫持,不避不抗,情緒亦沒太大起伏:“拉著我,你還不如一個人跑,說不定還能逃出去?!?p> “閉嘴!”劉軼滔拿槍抵住秋郁寧:“真不怕死?小心我槍走火?!?p> 秋郁寧嘆了口氣:“只是給你出個主意。”
劉軼滔冷笑,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攫著秋郁寧,面容沒半分波動。棋差一步,他這次算是大意了,沒想到到頭來還被這個女人陰一招。
他也小瞧她背后那人了,黑白兩道都尊稱一聲的“六爺”,手段果然不簡單。
越是這么大動干戈,這個時候越不能讓這女人跑,有她在,他不定還有轉機。
秋郁寧察覺到劉軼滔氣息變化,知他可能是誤會了什么,眼下也不吝多說幾句解釋:“我盯上柏敘的確另有主意,不過我不知道他還跟你有交易,今夜確實是個意外?!?p> 她隱約猜到柏敘可能沾有毒品,只是沒有實證,她需要點東西去證明。
呵,劉軼滔心里冷哼,閉口不語,只拖拽著秋郁寧穿梭逃跑。他身邊已沒有人護著,他更得提起十二分精力面對危險。
冷風呼啦啦刮割在臉上,細霏碎雨鉆進人衣領、脖頸,瘆寒得人渾身顫顫。
黑夜看不見嘴巴呼出的熱氣,但敏感的觸覺能觸到面上一團濕熱。秋郁寧被冷風倒灌得嘶聲裂肺咳嗽,腳一軟,栽倒在地。
劉軼滔錮住她腰,厲聲叱喝:“起來!”身后緊追不舍的槍擊聲已刺激得他耳膜快爆了。
秋郁寧開始掙扎,不忘冷嘲熱諷,“劉軼滔,你就是怕死,你早該死了,怎么不去死,還敢來這逞能一把?!?p> 劉軼滔抓住她,笑得也有些癲狂:“是啊,我早該死了。是不是很恨我,當年是誰求我救她妹妹走,放她妹妹一馬。呵呵,很恨對不對,是不是現(xiàn)在就想殺我?!?p> “是,你不得好死?!?p> “哈,不得好死那怎樣,你現(xiàn)在還不是在我手上,我死前也一定拉著你,誰也不是誰輸家?!?p> 當年這個小女孩,可憐兮兮哭著跪伏在他腳下,病弱得半死不活樣,連話都沒力說了,卻還敢說出讓他幫她,她愿為他做一切甚至助他坐上“第一交椅”的大話。
可惜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太天真了,他怎么可能隨意背叛自己老大。他沒答應她,任憑她妹妹被人拖走。
但他卻意外開恩了一次,可能是看著她蒼白病弱的臉可憐,又或者是被她的話觸動,沒讓她也被人拖走,也沒讓她被底下人玷污,人生唯一一次柔軟,他只吩咐人賣她去金三角。
沒想到還真是個有本事的,竟還能半路逃了。當時他沒派人大肆搜尋,就簡單意思了下,心里還笑著小姑娘運氣不錯。
如今人長大了,但也更狠更絕了,敢把自己性命毫不吝惜的拿去作賭注。
劉軼滔一張臉冷硬,半拖半拽的拉著秋郁寧到了一個大草坪。草坪開闊無遮擋物,劉軼滔意識不妙,想返身退回去。
背后槍聲不絕,劉軼滔退無可退。
天空傳來直升機的隆隆巨響,一道強烈耀眼的光束打下,頓時把草場照亮半邊。
下降風力帶起了草坪的草根碎片,附著濕風苦雨,刮得人筋寒骨冷。
然而劉軼滔根本來不及感受身體的寒意,他看到了從直升機上走下的那人,身邊武裝衛(wèi)隊簇擁護送,醒目得似皓月星輝。
明明天這么冷,可他卻不覺寒似的,只穿一件白襯衣,衣服下是線條勾勒流暢的肌理,精瘦有力,勁壯英挺。
是個強大的對手,劉軼滔在心里評價。
“你只有一次機會?!倍温暶寄咳绠嫞硇吻謇?,可說出的話卻不容回絕。
“一次,”劉軼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瞧著有點詭異:“那是得好好利用。不如這樣,六爺,你讓所有人放下槍,別跟著,讓我出去,我便全須全尾的放了你心上人。到那時,你再全力搜捕我,逃不逃得出、是死是活,就看我自己。你看這筆交易如何?”
說著劉軼滔把槍指向秋郁寧,態(tài)度明確,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可以。”段聲冷聲下令,二話沒考慮。
“哈,爽快?!眲⑤W滔贊道。他帶著秋郁寧慢慢后退,不時前后張望,時刻注意是否有人暗中動作。
段聲自下直升機起眼神便一錯不錯地望著臉色慘白的秋郁寧,唇瓣抿得緊緊的。
秋郁寧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對他笑了笑。段聲一顆焦灼的心登時定了大半。
眼看劉軼滔逐漸退到林子出口,即將踏入射擊范圍的安全區(qū)域,秋郁寧腳底忽然踩到一個樹坑,站立不穩(wěn),朝地面倒去。
段聲瞳孔猛地驟縮,幾乎是下意識的未加思考的拔槍開槍,動作只有一息,“砰”“砰”兩聲,兩道槍聲同時響起。
一道子彈射入了身軀,另一道只擊穿了背后大樹。
與此同時,段聲飛身奔至暈倒昏迷的秋郁寧,牢牢抱住她,胸膛劇烈跳動,仿佛抱的是失而復得的寶貝。
她的旁邊是中彈流血的劉軼滔。有人走過來,輕聲問:“六爺,這人怎么處理?”
段聲冷冷覷一眼尚還流血不止的劉軼滔,眸里涌動漫漫冰天寒意:“止血,交給南城警方?!?p> 這個人方才朝他開槍時,他也同時向他開槍了,只不過他躲開了,對方沒有,此后不死也沒好活。
所以他可以大方仁慈一次,把他交給警察。至于他身后一系列的人,他不會讓他們下半輩子快樂過活。
劉軼滔模模糊糊還殘留些許意識,他最后看一眼被段聲橫抱在懷的秋郁寧,艱難的扯扯嘴角。
他再次仰望頭頂黑沉暗寮的天空,心里慘然一笑。
活了三十多年,他這次算是徹底栽在那小女孩身上了。
臨最后一下她也要陰他一招,故意弄傷自己摔倒。也罷,他一開始也沒打算放她,那位段六爺也同樣壓根不會放他走。
所以,誰也不欠誰。都不是純粹意義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