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dá)貢在太陽和天空下面眩暈了一會兒，然后慢慢適應(yīng)。適應(yīng)之后，他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堅古人。
“矮人王子，你暫時住在那邊的馬車上?！?p> 土黃色頭發(fā)的半身人臉上長滿痤瘡，一大一小的眼睛下面是濃重的黑眼圈，他說話的時候會露出歪斜殘缺的牙齒，有這樣的面貌這不難理解，因為他總叫達(dá)貢為矮人王子，這讓達(dá)貢很想在他的臉上來一拳，擊碎更多牙齒，順便打爆那些痤瘡。
“我的名字是達(dá)貢·奧力森·尼爾，我不是什么王子。另外，我是堅古族人，不是矮人?！?p> “如果你不是王子，那我不在乎你叫什么名字，除非你愿意額外給錢。”那半身人說道：“現(xiàn)在叫你矮人是為你好，讓你好好適應(yīng)適應(yīng)。我剛在堅古城賺了錢，怎么會不知道堅古族這個名稱。來，達(dá)什么貢先生，我是什么種族的？”
“半身人?！?p> “對，對對。你不可以是矮人，但我可以是只有半個身高的人？”
“對不起，應(yīng)該稱呼你為霍比特……”
“噓！閉嘴！那個稱呼只有我們自己能夠稱呼自己，你們這些外人不能用?！卑肷砣藫u搖頭說道：“我叫托比，現(xiàn)在我來給你上一課。”
托比一揮手，從衣領(lǐng)后面抽出一桿小三角旗，紅色的旗面上寫著“童叟無欺小精靈”幾個字。他走在前面，領(lǐng)先大約半步左右的距離，充當(dāng)達(dá)貢的導(dǎo)游。
“我在金狗商隊已經(jīng)呆了十一年，只要能賺錢，你叫我什么都行。你是矮人，我是半身人，那些是人類。精靈在北方，而精靈和人類的雜種叫做半精靈，精靈和什么的雜種都教半精靈，但是和獸人的雜種叫做半獸人。對了，嘴唇和下巴能長胡子的半身人被叫做侏儒。你說這里面有一個好名字嗎？”
“人類和精靈還好?！?p> “好什么??！你想，人類就是沒特點，大概是人那個類別的，僅此而已。人類兩個字突出的重點就是：沒特點，不重要。這就像你看地上的泥巴，它就是泥巴，不是陶土、不是黏土，就是泥巴。至于精靈，大概就是得了精神病的靈魂，也不怎么樣。你覺得他們的名字好，是你把他們想的太好了。難道你叫他們美人，他們就一定美了？我不這么認(rèn)為?！?p> “照你這么說，這世界上就沒有名字正常的人？”
“你錯了。每個人都很正常，但你在別人眼中的標(biāo)簽不正常。別人怎么叫你，其實是在找你身上能夠被他理解的某個特點。叫你矮人，是因為你的矮能夠被他們理解，其他的他們一無所知。你不需要為他人的無知而憤怒，那純粹是浪費時間。不如掙錢，不如掙錢?！?p> 托比搖晃著腦袋，此刻他仿佛一個正在講述人間重大哲理的思想家。
達(dá)貢看著托比的神態(tài)，覺得他很有趣，果然半身人都是歡快和活潑的嗎？“托比，我仔細(xì)想了想你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如果每次別人叫我矮人、矮子或者其他稱呼我都生氣的話，那我一整天都不用干別的事情了。”
“是這樣的呦，矮人王子?！?p> “嗯……好吧，隨你吧，爛牙仔？”
托比激動的揮舞旗子，手舞足蹈地唱著：“歡迎來到金狗喔，我們都是賤骨頭；吃完上頓想下頓，喝完菜湯就想肉。殺人放火干不了，黑吃黑都被識破嘍；無奈只好四方溜，低買高賣揩點油……”
“閉嘴，托比，你這臭小子就會到處敗壞我們的名聲！”
循聲看去，一個戴著寬大遮陽草帽、手里拿著煙斗的消瘦男子抄地上吐了一大團(tuán)褐色的唾沫。他穿著白色的無袖短褂，圓領(lǐng)和腋下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還有著往短褲方向蔓延的趨勢。
“我是杰洛斯·布維，商隊頭目，這里所有事情我都說了算。達(dá)貢·奧力森·尼爾——我相信我的記憶里沒錯——歡迎你來到我管理的商隊?！彼蜻_(dá)貢伸出手來。
握手是人類的禮節(jié)，堅古族人基本不這樣。在握手的時候，達(dá)貢發(fā)現(xiàn)這個杰洛斯的虎口以及小指附近的掌沿有豐富的老繭，這說明杰洛斯很可能是一個使用雙向持握武器——比如匕首——的老手。
“我們一般不運送旅客，因為旅客往往事情多、賺的少。但是，我們必須尊重尼爾家族的地位，以及矮人氏族會議的要求。接下來幾個月，你將跟隨我們商隊踏上北進(jìn)的旅途，大概七到八個月之后就能到達(dá)秘納米利斯?！?p> “你是商隊的客人，只是我們沒法給你準(zhǔn)備一個帶有床鋪的專門客車，但我們經(jīng)過努力，還是調(diào)整出一個位置來。”杰洛斯擺擺手，將托比趕走，然后帶著達(dá)貢走向車隊倒數(shù)第二輛四輪貨車。
“拉這輛貨車的是兩匹溫順的母馬，車子會很穩(wěn)，你就住在這里，在兩排箱子中間。”杰洛斯用手指在車廂后部畫了一個圈，那個圈里暫時什么也沒有?！拔覀儠o你毯子、睡袋、枕頭，一盞提燈。車廂上會用帆布蓋一個篷子，等出發(fā)的時候就能完工。你有兩個瓦罐，用來盛每天的食物，我們會給你勺子和叉，沒有刀。你還會有一個水囊，自己別忘了灌水?！?p> “將所有貨物從堅古城的小道里運出來再裝車可能還要兩天，因此在第三天的時候我們出發(fā)。晚上你可以睡在車廂里，也可以隨便找個什么地方。但你要記住一點：商隊里面我說了算，其他人答應(yīng)你的事情都是狗屁。捂好你的錢袋子，別給他們?nèi)魏稳恕Ｄ闳绻或_了，那這一路上的麻煩還得我給你擦屁股，這會讓我心情很不爽?！?p> “你呢就在這里好好住著，尿尿直接往車外甩，拉屎就跑下去道邊解決，然后跑回來追上車。我們的速度不會很快，但也不會慢下來等你。如果路上走丟了，我們絕對會把你的行李送到精英學(xué)院，你自己就想辦法?！?p> 杰洛斯用一個小木片摳著煙斗，發(fā)出嘎啦嘎啦的聲響，隨后他又拿起來吹吹，噗嗤噗嗤的。他在等著達(dá)貢說話，最好朝他發(fā)頓火，這樣他就有理由拒絕這單生意，或者向雇主多要錢。等了一會兒，達(dá)貢只是看著他，仿佛知道他還沒說完似的。
“日出時就上路，到了日落休息，中間一般不停。早上備好中午的飯，或者你等晚上吃也行。沿途我們會經(jīng)過幾個市鎮(zhèn)，每個停留一般在三天，絕不會超過五天，那時你可以在附近活動活動。但是我們不會派人保護(hù)你。”
“我們是商隊，不是傭兵，這些人都是做買賣的，能夠保證不被狼叼走就很不錯了。遇到穿破衣的強(qiáng)盜或者穿鐵皮的強(qiáng)盜，我們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因此沒有余力額外保護(hù)你。你可以自己花錢雇傭護(hù)衛(wèi)，或者招募愿意為尼爾家族服務(wù)的堅古族人。只是這一應(yīng)花銷都由你自己搞定，出了事也與商隊無關(guān)。”
“如果你想額外要點什么，那就額外掏錢。由于咱們要相處的時間很長，我就善意的提醒兩句：別著急。走走看看，能適應(yīng)就適應(yīng)，能忍就忍。你想在商隊里過的和領(lǐng)主一樣，出再多的錢我們也辦不到?？春米约旱臇|西，我能保證商隊里沒人敢偷東西，但靠近城鎮(zhèn)就得小心一點。我暫時想到的就這些，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能給商隊干活兒掙錢嗎？”達(dá)貢拽拽胡子，說道：“我是個獵人，捕獵的能力很不錯。”
“哈哈，哈哈哈哈！”杰洛斯突然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搖頭，倒也沒耽誤從袋子里捏了撮兒碎煙絲放進(jìn)煙斗里，然后在身上摸燧石。他的煙斗內(nèi)側(cè)有一邊鑲嵌鐵片，只要用燧石磨打，就能引燃煙絲。
吧嗒吧嗒吸了兩口，杰洛斯最終搖搖頭：“不行，沒活兒給你。你老老實實呆在車上，別給我添亂，這就是最大的幫助。我聽說你沒離開過堅古城，也就是說你沒來過地面。這地下的獵人到地上來還能抓到獵物？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要獵人。”
達(dá)貢想了想，說道：“我在車上坐著，白天能睡覺。到了晚上，我可以在黑暗中視物，幫你們守夜?！?p> 杰洛斯皺著眉頭想了想，緩緩?fù)鲁鲆豢跓?，然后點點頭說道：“行。只要你白天不下車亂跑，晚上就在營地里守夜，那我愿意為每個安然度過的夜晚給你一個銀幣。錢不多，多了也沒有。你可以不干……”
“我干了?！边_(dá)貢一甩肩膀，將背包甩到車廂里，然后說道：“若是八個月一點收入沒有，那就是在浪費我的生命?！?p> “嗯，這掙錢的勁頭倒是符合金狗商隊的傳統(tǒng)。達(dá)貢，掙了錢別賭博，買點吃的用的都行，你可以去找地圖頭，就是那個在車隊前面給馬修蹄子的家伙。對，沒頭發(fā)，頭上有燒傷的結(jié)痂。他是商隊的管家，能給你公道的價格?！?p> 達(dá)貢點點頭，他覺得這個商隊到處都充滿了新鮮和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