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qū)附近的飯店很多，都是便宜大碗，所以附近很多工地上的工人也會過來吃上兩口。一旦到了飯點，這附近那是相當(dāng)熱鬧了，比如說現(xiàn)在。
趙素珍的飯店早就引進(jìn)了二維碼掃碼點餐服務(wù)，一開始掃碼的人挺多，那群孩子還挺熱情地教一些家長的，不過時間久了，那二維碼都被人撕得細(xì)碎，搞得整張桌子都丑了，擦都擦不干凈。
白晚最煩飯點了。
到了飯點她就得身兼數(shù)職，不僅僅是點餐的，還是送菜的，還是擦桌子收碗。收銀臺就像是一張大蜘蛛網(wǎng)，趙素珍跟死蚊子一樣死死粘在上面，不能說一動不動，畢竟收錢的時候比誰都勤快。不過她一個勤工儉學(xué)的大學(xué)生，哪里能挑三揀四？畢竟趙素珍的弟弟——趙樹新，一個瘦了吧唧的初中生，正在角落里洗著一堆碗，那堆碗幾乎已經(jīng)把他給埋了。
門又被人給推開，外面熱浪涌了進(jìn)來，門邊的人都往外看了好幾眼。那來的人瑟縮了一下，馬上又給關(guān)上了。
怎么是他？白晚有些吃驚，剛回家的時候不是聽了他媽說回家吃大餐嗎？怎么就來了這里？不過白晚還是拿著菜單給了他，“吃點什么？”
多多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眼菜單，然后小聲說著：“姐姐，你這兒明天什么時候開門呢？”
“八點。不過廚師就住在這兒，他五點就去買菜了，怎么？”
“我能不能買一份水煮土豆和西藍(lán)花，明天早上再來拿？”多多很快又說道，“算加班，但是你不能和我媽媽說，行嗎？”
“行。”土豆和西藍(lán)花不值幾個錢，這個孩子一拿就是二十塊。白晚接過二十元，“那這樣，明天煮好掛在門口給你，你過來拿就行?！?p> 多多點了點頭，馬上就走了。那厚重的背影讓人忍不住蹙了蹙眉。
“你在做一件壞事?！壁w素珍收了錢，頭也沒抬地對著白晚說道。
白晚等了一會兒，趙素珍卻沒有再說話，她覺得怪異，但是客人實在太多，她又輾轉(zhuǎn)在餐桌中間，那一件白裙子，旋轉(zhuǎn)著，就像是一只餐桌上的小蝴蝶。
店里客人吵著鬧著，嘻嘻哈哈也到了七八點。
趙素珍店里也就是這個點關(guān)門，她從來不超過八點，這也是為什么白晚來這里打工的原因。
早上不做生意，中午做快餐，白晚過來打個包就行，除了晚上會忙一點，其他都是比較空閑的。
“新菜單?！卑淄戆衙魈於喽嗟牟藛钨N在了廚房的臺子上。
唯一的大廚王老六，正宗山東彪形大漢，一個正規(guī)院?！f西方畢業(yè)的大廚。此刻正蹲在一張小椅子上洗著碗，那椅子腿朝著四個方向展開，如果他們會說話，估計會喊“救命”。
“誒呦，這什么玩意?！蓖趵狭粗菑埗喽嗟膯巫樱八?？就拿著水泡泡？老子一口吐沫都含著十六克的鹽，不放鹽那還能吃？”
“你管人家。明天早上煮完掛在門口不就得了?！卑淄砻撓聡梗l(fā)現(xiàn)自己的白裙子上有了一塊污漬，唉聲嘆氣地搓著裙角離開了。
王老六還是絮絮叨叨著多多的菜單，似乎在盤算著加多少的鹽，又似乎在盤算著怎么和他說一說這事。
不過第二天，王老六還是按照多多的要求，放了一袋子沒有什么調(diào)料的素食在里面，還用了保鮮盒裝了，多多拿到手的時候還熱氣騰騰。
多多對這個事情非常高興，他甚至和白晚簽訂了長期的購買協(xié)議。多多肉眼可見的瘦了，講話都開始變得大聲起來。
“你看，怎么會是一件壞事？”白晚得意對著趙素珍說道，“你沒看到，多多的衣服都變得寬松了。你看看他，現(xiàn)在自信多了啊，說話都挺直腰板的，以前都恨不得躲在他媽背后的?！?p> 趙素珍倒是沒有回答白晚的話。
沒過多久，多多暈倒了。醫(yī)生說什么她們不知道，但是多多他媽沒多久就來了。她依舊是那身灰白花色的麻衣，但是頭發(fā)卻十分凌亂，手臂上也有幾道紅印子。她一進(jìn)來就是對著店里又是砸又是扔的，若不是王老六拉著，她的手指頭就要戳進(jìn)白晚的眼睛里。
“多多才幾歲？你就整天這樣子做？”多多他媽瘋了似的吼道，“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嗎？一天就一個土豆和西藍(lán)花，怎么吃不死你這個賤貨！”
白晚被多多他媽指著臉罵了好久，那些祖宗被翻來覆去地拿出來，白晚心里委屈得要命，這些話就像是那吃了一半的水蜜桃，發(fā)現(xiàn)半截蟲子還在外面，另外半截在你嘴里那樣，惡心壞了。她剛要還嘴，也想要給自己爭取一點真理，卻沒想到多多他媽但是就躺在了地上。
她像青蛙一樣伸著腿，手還不住地劃著，嘴里叫著：“喪良心的玩意，我家多多多好一個孩子啊，給她們吃進(jìn)醫(yī)院去了！這什么破飯店啊，吃不得啊?！?p> 門口的人越圍越多，嘴里議論紛紛，聲音很多，唯獨(dú)沒有支持白晚的。那群人哪里會覺得小孩子需要減肥呢？再說了，不是長開了自然會瘦？
王老六哪里見過這種情況，他嚇傻在原地了，更別說白晚一個小姑娘，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去。
只有趙素珍冷眼看著多多他媽在地上蛙泳，把瓷磚上的油擦得干凈，才說道：“你們把桌子移一移，我們給多多媽媽讓給位置，順便把地上的臟東西都給擦干凈了。”
多多他媽立馬站起來，一張黑臉氣得直冒煙，看上去要把趙素珍給生吞活剝了，嘴里不停冒著臟話，但是被趙素珍給一腳踹了出去?！帮堻c到了，再不給你家多多寶貝送飯，他都餓死了。”
“殺千刀的玩意。”多多他媽朝著門口吐了兩口吐沫，又擔(dān)心孩子餓肚子，便急匆匆離開了。
“姐......”白晚看著趙素珍，卻不知道說什么。
“到飯點了，把店里收拾收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