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實力問題
教室里安安靜靜的,偶爾有一兩句交頭接耳的聲音。
鄭紅始終低著頭苦讀,無比認(rèn)真地凹著造型,好讓人知道她比全校的英語老師都更懂物理,又比全校的物理老師都更懂英語。
江森始終看著黑板上那五道他好像能看懂但又不完全懂的題目,整整二十分鐘,一道題都沒有做出來,內(nèi)心很茫然,思緒還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鄭紅身上飄。
他總覺得這個不懂職場規(guī)矩又酷愛裝逼的年輕姑娘,早晚會被她自己的逼給反噬了。
不是哪天被真逼揭穿她只是個假逼,就是哪天被學(xué)校誤以為真,派她去什么高級場合拋逼露面,然后她自己摟不住裝不下去,最終逼毀人亡,結(jié)局逃不過其中之一。
相比之下,前者應(yīng)該更友好些。說到底,無非就是被人打臉。不像后者,大庭廣眾丟人現(xiàn)眼,還要拉上自己的單位一起丟份,那樣一來,估計就很難保住飯碗了。
而像她這么愛裝的姑娘,一旦失去這樣一份算不上有多牛逼但也足夠穩(wěn)定、旱澇保收的工作,今后的人生路再想平平順順,想必就千難萬難了。
因為系統(tǒng)內(nèi)部的人大多消息靈通,大概率不會再有什么正經(jīng)單位招收她。
社會上的那些私營企業(yè),老板們又很現(xiàn)實,通常只喜歡員工的真逼而不是員工在那兒裝逼。畢竟如果逼都讓員工裝完了,本就閑得無事可干的私營企業(yè)老板們,那又該如何自處?
然后這一連串的職場反應(yīng),最終作用到鄭紅身上,后果或許就只有一個:長期失業(yè)。
到時候,她要么屈尊降貴低下她高傲的頭顱,下嫁給某個她一萬個看不上的男人,安安心心在家里帶孩子,要么就是徹底打碎她的尊嚴(yán),雙膝跪地去干些銷售、保險之類的工作。
于是江森一想到這里,就忍不住很想提醒鄭紅:“草泥馬的別裝啦!全班平均分都日你娘的四十多分了!你狗日的不趕緊給我們講題,還在那邊看英語大部頭,我日你姥姥的你特么是真以為自己還能拿個諾貝爾物理學(xué)獎怎么的!你清醒一點啊!你只是個師范生?。。 ?p> 正低著頭看大部頭的鄭紅,此時的注意力,其實也沒完全在大部頭上。
這本狗屎大部頭的英文寫作風(fēng)格,簡直晦澀難懂得跟天數(shù)一樣,饒是她在家里還偷偷瞄過幾眼中文版的,這時候也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個什么屌毛玩意兒。
正看得煩躁,又沒有學(xué)生在底下議論“哇,老師怎么這么厲害”,內(nèi)外驅(qū)動力雙雙喪失的鄭紅,在堅持了二十來分鐘后,忽然就失去裝逼的樂趣。
就在這個時候,剛好班上有個物理偏科小能手,高高興興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背著書包大搖大擺走向講臺,手里拿著張稿紙,相當(dāng)囂張地把紙往鄭紅跟前一遞。
鄭紅心里簡直愛死這個家伙,高呼一聲來得正好,急忙把大部頭一合,往講臺桌上一放,隨手接過那份答案,跟那個偏科小能手點頭示意了一下,讓對方提前十幾分鐘下了課。
接著小能手昂首挺胸傲然走出教室的下一秒,鄭紅卻看都不看小能手的答案一眼,而是先站起來,宣布自己的苦讀成果道:“你們看,人家五道題都做完了,有些同學(xué)兩道都還沒寫出來,我把這本英文文獻(xiàn)的總論都看完一大篇了……”
江森有點想罵人,但低頭看看自己的白卷,又很慚愧地停止了憤怒。
物理學(xué)不好這種事,也不能全怪鄭紅不會教,他自己也有責(zé)任。
是他每天花在其他科目上的時間太多,冷落了物理這門偉大的課程。
又因為臉的問題,連其他班的物理老師都見他就躲,根本找不到討教的對象。
還因為身上只有放假回家的路費,連生活費都沒有,所以根本買不起書店里的教輔書;他又沒那個膽子和技術(shù)去偷,因為只要他走進(jìn)店里,就肯定會立刻就被老板和免費蹭書看的客人們重點關(guān)注,在那樣一種眾目睽睽的環(huán)境之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一本價格15塊錢以上的高中物理解析輔助教材,他自問真的沒有這個能力……
而且就算真的偷到了,老板估計也會第一時間向警察叔叔報案,肯定是個皮膚差得像流膿怪一樣的矮個子學(xué)生拿走的,然后警察叔叔最多不用半個小時,就能把他堵在學(xué)校里。
一旦東窗事發(fā),他這個特等貧困生的名額八成就要不保。
所以為什么!為什么我就是學(xué)不好物理?老子堂堂一個數(shù)學(xué)高考能拿138分的優(yōu)秀重生者,為什么重生回來,還是照樣拿物理沒辦法?這不科學(xué)!不科學(xué)??!
江森內(nèi)心痛苦地捂著胸口,皺著眉頭,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了眼張瑤瑤的草稿紙。然后看到張瑤瑤的稿紙上,居然都寫下了幾行毫無意義的公式,那痛苦的程度,立馬更深了好幾倍。
媽的!這個女人,這個二傻子……
她好歹有臉寫下連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東西?。?p> 為什么我就做不到這么不要臉?!
話說物理這門課,光寫個“解”字,會考的時候能給個一分半分的嗎?
江森內(nèi)心正抓狂著,突然就在這時,一根細(xì)瘦的手指從天而降,在他的桌角上,輕輕敲了兩下。他抬頭一看,只見鄭紅滿臉怒氣,眼里寫滿了好像那個用完她不給錢的人就是江森的一般的憤恨,突然厲聲問道:“你在干嘛?!”
這一聲質(zhì)問,實在嗓門太大。
全班所有正在低頭做題的人,瞬間全都被嚇得抬了起來。
緊接著就聽鄭紅怒問江森:“這么半天了一個字都不寫,你是來讀書的嗎?”
江森已經(jīng)好久沒有體驗過,一個女人對他如此關(guān)心的感覺,心里不由得一陣感動,坦誠道:“老師,這幾道題,全都不會做啊?!?p> “不會做?!”鄭紅聽到這話,頓時像是被某些不干凈的東西給附了身,整個狀態(tài)歇斯底里起來,尖聲咆哮道,“這都不會做?你是白癡嗎?!”
這一瞬間,全班上下三分之二以上跟江森一樣,一道題都做不出來的年輕人,集體腦子里嗡嗡的,為了拒絕承認(rèn)自己是白癡,大家都很默契地閉上了嘴。
鄭紅又忽然拿起桌上的大部頭,拋下一句:“就你這點智力還跟人家胡江志打賭,夜郎自大,癡人說夢!”全校最懂英語的物理老師,連用兩個成語,展現(xiàn)了她高超的語文水平,說完也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fēng),就大步走出了教室。
滿屋子人互相之間看來看去。
離下課還有十幾分鐘,而鄭紅又說走就走,這大周末的,大家也不知道該不該提前原地解散。
江森被鄭紅罵得略有點尷尬,輕輕撓了撓頭。
教室后排,隨即接連響起鸚鵡學(xué)舌的嘲笑聲。
“夜郎自大!”
“癡人說夢!”
“就你這點智力,你是白癡嗎!”
“哈哈哈哈……”
坐在前排的江森,聽了也懶得生氣,只是心里暗道,果然落后就要挨打。
人一輩子吃的所有的虧,歸根到底,都是實力問題。
然后微微皺眉,又在心里頭嘀咕,那么……到底有沒有必要,又有沒有辦法,能在高一結(jié)束前的最后一個月,再把物理分?jǐn)?shù)往上拉一下呢?
哪怕只能多考個七八分,那是不是也比沒有強?
心里這么想著,突然間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提起筆就在稿紙上一頓筆走龍蛇。
五道題目用公式瞎瘠薄一套,一氣呵成寫完后定睛一瞧,頓時把自己嚇了一跳。
臥槽!居然還做出了一題!
恰巧這時趕上鄭紅從外面回來,她隨意地瞥了眼江森的稿紙,見他這么一會兒工夫就寫完了題目,不由又冷笑一聲:“這么瞎寫有什么用?自欺欺人!”
江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