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謹眠在一旁觀望阿古達木的態(tài)度,如果不出她所意料的話,那么阿古達木之后很大可能是回到他的領地去平息叛亂。這么看來,他們尋找神女一事也只是個幌子,那些叛軍打算來個聲東擊西,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阿古達木的父親。
“當初就是你的弟弟建議讓領主把我的妹妹獻出去的!”阿古達木的聲音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獸。
向謹眠也發(fā)現(xiàn)了,只要提到他的妹妹,那么他體內(nèi)深藏的暴戾之氣就會被激發(fā)出來,可見他們的兄妹情深。
“早看那個病秧子不爽很久了,為了她消耗了多少人力和物力?!”布日固德似乎也有很多滿腹牢騷想說,“光是為了換藥材,我們向宋家退讓了多少土地?”
原來,宋家那幾年的擴張的土地竟是與這個有關嗎?向謹眠對此表示有些驚訝,她原以為那些土地是宋家真刀真槍地搶奪過來的。不過也無所謂擴張,那些土地本來就是中原的,只不過因為之前的王朝氣數(shù)已盡,才被其他國家吞噬了許多領土。
任何一個時代,落后就要挨打。這是每個統(tǒng)治者心知肚明的。
“那是我的妹妹!”阿古達木的眼眶已經(jīng)通紅,眼看就在暴走的邊緣。
孟觀風似乎猶豫著想上前隔開兩人,但被向謹眠阻止了。她向孟觀風瞥去的一眼很冷,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對于向謹眠來說,孟觀風實在是太不聽話了,沒有自己的命令就如此擅作主張。
“你的妹妹又怎樣?那可是我們的國家!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所有人都滿心撲在你的那個所謂妹妹,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只是撿來的!”
這句話如同驚天霹靂打在阿古達木的心上,可以說這世間所有的事情他都想象過,唯獨沒有懷疑過自己親生的妹妹。
他整個人呆立如同一個雕塑,仿佛這個人被冰雪凍住了,透著一種凝結(jié)的膠質(zhì)感。
看到這句話起效果了,布日固德就繼續(xù)說:“你還不知道為什么你父親要撿來一個女孩吧?因為他睡過一個中原女子,與她有一個女兒。他怕事情泄露,連同母女一齊殺了。那女孩,不過是勾起你父親的愧疚罷——”
話還沒說完,阿古達木以意想不到速度蓄力、提起砍刀,從布日固德的面前狠狠砍去。頓時,血花四濺,那人頭咕嚕嚕地滾在地上,沾了許多腐葉和泥土,他的表情還停留在告知真相的洋洋得意上。
無頭的身體被綁在樹上,顯得甚是怪異。這極其血腥的一幕震懾的其余的叛軍,他們紛紛泄了氣,垂下了頭。
“阿古達木?!毕蛑斆啧磕_地用著他們的語言叫他的名字。
阿古達木抬起頭,緊緊盯著向謹眠,他的目光里還殘余著一絲瘋狂。不過向謹眠并不害怕,她微微一笑:“我想,你待會肯定要回程了?!?p> 阿古達木喘著粗氣,他聽見了也好似沒聽見向謹眠所說的話,因為他還沉浸在剛剛的真相無法自拔,大腦的混亂讓他忘記回答。
那些回憶從腦海里溜了出來,如今想起仿佛歷歷在目。怎么會這樣?父親親口告訴自己,這是親生的女兒,讓自己好好對待她。阿古達木還記得當時那份自豪的情緒,他終于也有要保護的人了。
最初一切都是美好的,他們一起在草原上奔跑,他教妹妹如何駕馭一匹屬于自己的馬,一起學射箭,一起烤全羊。他還記得妹妹學騎術非常出色,甚至比自己還要厲害。他們族群當中最烈的馬就是妹妹馴服的??珊镁安婚L,天意弄人,本該肆意成長的年紀,妹妹卻不幸染上了一種不知名的怪病。她全身軟弱無力,甚至都無法自己進行吃飯,連一個小小的碗都端不住。再到后來,也無力行走,他們用著拙劣的技術給她做了把輪椅,也是唯一的輪椅。本該馳騁在曠闊無垠的草原上的人,如今只能依靠輪椅行走,這是何等的悲哀。
盡管之前的妹妹騎術和箭術都非常優(yōu)秀,可她現(xiàn)在卻什么也干不了,他人嘲笑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走不出心結(jié)。感受過奔跑跳遠的瀟灑,怎會甘心窩在輪椅上一事無成?
找了許多醫(yī)生,但只是徒勞地延長壽命而已,這病,毫無改善的希望。
阿古達木即使現(xiàn)在想起他的妹妹為了早些結(jié)束痛苦,請求自己殺死她的景象,依舊感到滲到骨子里的心冷。他是完好無損的人,他做不到感同身受,也因此他不敢下手。
后來,妹妹被神星教的人接走了,那些族人看總算有一個組織肯接受這燙手山芋,立刻聚眾請愿同意,奈何民心所向,兄妹兩人也只能含淚揮別。
神星教并沒有任何解釋,只是說這是神星的指引,天機不可泄露。
之后,阿古達木再也沒有妹妹的消息了。
這一連串的記憶仿佛幻影般漂浮在他眼前,他貪婪地描摹著妹妹的面容,可那面容卻越來越模糊。
“阿古達木?!毕蛑斆哂纸辛艘淮巍?p> 他終于回過神來,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抱歉。”
“你該回去了吧?”
阿古達木點點頭,他不得不這么做,自己的父親正在遭受著生命威脅,他必須回去。不光是保護家人,也是為了保全自己的統(tǒng)治的地位。
“玄鶯,你去從馬車上拿些銀子和吃食。”
“小姐,這……”孟觀風覺得向謹眠這樣做非常不明智,以目前的情況,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他們都殺死。
向謹眠的語氣清冷,宛如在群山之巔:“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p> 孟觀風一下子就怔住了,他還從未見過向謹眠這樣危險而又嚴厲的氣場。
“我相信事不過三?!毕蛑斆唏R上又恢復了她鎮(zhèn)定的表情。
“姑娘,敢問您姓名?!卑⒐胚_木說道。
“向家人,向謹眠。”她頓了頓,最終報出來的還是向字??蛇@卻被孟觀風敏銳地捕捉到了。
“多謝姑娘!”阿古達木抱了抱拳,“我定會回報!”
“這一路風寒露重,你我都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