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滂沱,傾盆而下。正是亥牌時分,山上的天竺寺燈火闌珊,古色古香,寺外園子里花草搖曳,落紅繽紛,碧葉匝地。正是:“風動芭蕉碧似堆,桃花幾樹雨中開?!?p> 閑言少敘,卻說西面禪房內,方丈慧燈法師正和幾個弟子烹茶煮茗,談佛論經。案上放著一只香爐,幾炷香焚得煙霧裊繞,氤氳不絕。茶爐里的山泉水尚未燒開,下面的木材燒得通紅熾熱,噼啪作響?;蹮舻热酥挥X身上有股溫熱之感,門外雖風雨大作,一股股涼意襲來,卻不覺怎么寒冷。
此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俄而轟雷炸響,瓢潑大雨之下,冷冷的寒風吹得案上的燭火搖曳不已。倏忽兩個身影攀上院墻,在飛檐翹壁上小心行走,越過天王殿,爬上大雄寶殿,又躍到藏經閣,破窗而入。二人躍入經閣內并不像是盜竊經書之類物事,而是將兩張案桌上的物事移開,和衣躺在上面。二人吃了一點隨身攜帶的干糧,便閉目休憩。顯是二人困頓已久,疲乏不堪,俄而便沉沉睡去,其中一人還輕微打起鼾來。好在外面風雨甚大,寺內尚未有人驚覺。這二人一老一少,長者面容清癯,略顯蒼老,一身灰衣灰袍,少者長相俊逸,玉面白皙,穿著緊身青衣。此時外面電閃雷鳴,雨珠砸在窗戶上啪啪作響。
禪房內慧燈師徒幾人正喝著上好的普洱茶,輕聲言語,案上的幾炷香已焚至過半,室內彌漫者松香和普洱茶香。微弱的燭火兀自在搖曳不定,大雨毫無停歇的跡象。
忽然寺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擊門聲,并有人高呼:“有人嗎?快開門!”俄而一個沙彌撐著雨傘跑過來,道:“方丈,外面有人敲門要借宿哩?!被蹮舻溃骸皫讉€人?”沙彌道:“三個?!被蹮舻溃骸白屗麄冞M來吧?!鄙硰洃暥?。
三人一身夜行衣打扮,討了點齋飯,吃將起來。正吃著,忽然寺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來了一幫官兵,幾十盞燈籠將寺院照得明如白晝。這三人微感詫異,卻不慌不亂,依然埋頭吃著齋飯。
官兵首領對慧燈道:“方丈,朝廷緝拿要犯,是否看見一老一少路經此地?”慧燈道:“老衲不曾看見這二人?!惫俦最I眉毛一揚,目光如電,沉默須臾,忽道:“這方圓數里我們都搜查過了,貴寺也不能例外。”說罷,手一揮:“弟兄們,給我仔細搜!”
大隊官兵蜂擁而入,如潮水般向寺院各個角落涌去。如此動靜驚醒了藏經閣上酣睡的老少二人,老者起身嘆道:“我?guī)熗蕉私袢彰菀?!”少年道:“師父快走!”二人爬出破窗,往房頂逃去。須臾,官兵已將寺院包圍,官兵首領大聲喊道:“姓馮的,識相點還是束手就擒吧,免得老爺我大開殺戒!”轉頭對慧燈道:“方丈,這作何解釋?”慧燈道:“老衲真不知這二人何時進入本寺,和本寺真的毫無干系?!惫俦最I冷笑道:“這二人要是心懷歹意,將貴寺洗劫一空,人全殺了,我看也是有可能的?!被蹮魮u搖頭,道:“阿彌陀佛,老衲和眾弟子們雖然吃素,但也不是酒囊飯袋,毫無用處之徒。”
二人正說著,已有幾個武藝高強的官兵躍上圍墻,逼近老少二人。一名官兵伸腿踢向老者,老者縱身躲過,旁邊幾個官兵躍上前來用繩索套縛老者,老者抓住繩索,用力一拉一抖,將一名官兵放倒,跌下高墻。正在此時,院墻下的官兵神箭手一陣箭雨飛將過來,老者左躲右閃,終于還是躲避不及,肩頭中了兩箭。老者攜著少年躍下高墻,左沖右突,竭力殺出一條血路來,二人搶得一匹馬,老者將少年往馬上一提,道:“徒兒,你先走。”說罷,將一枝羽箭從身上拔將出來,往馬屁股后用力一扎,這馬受了劇痛,竭力向前奔跑起來,一轉眼便跑得沒了蹤影。
老者傷口劇痛,眼見體力不支,索性坐在地上喘氣。官兵首領猙獰的笑著走來,道:“姓馮的,你也有今天?”幾名官兵提刀上前欲將老者摁倒,老者冷笑一聲,將身上的羽箭拔出,往胸口用力一刺,仆地而死。官兵們將老者的尸體拖至馬背上,催馬得得而行,如潮水般散去。地上的血跡在雨水的沖刷下,俄而便消失殆盡。這死去的老者乃俠盜空空兒馮大海,由于多次盜竊皇宮大內寶物被朝廷通緝,而那少年乃他新收的弟子祝紅玉,馮大海教他武功不過一月有余……
見此情景,慧燈搖搖頭,嘆息一聲,念聲“阿彌陀佛”,轉身回入禪房兀自端盞品飲。幾個弟子皆已休憩去了,那三個夜行人也已熄燈酣眠。此時四下靜寂,惟有院子里的雨聲嘩啦嘩啦不絕于耳。
到得子牌時分,雨下得稍緩些,一名夜行人翻身坐起,推醒旁邊二人,道:“現在咱們去干事。”三人從包裹里取出緊身黑衣穿上,撐起雨傘,推門而出。三人躍上院墻,下得山去。
三人在街上展開輕功提縱術,一炷香工夫到得一座大宅子前面,躡身隱藏在大樹后面。大宅屋檐下垂掛著兩盞燈籠,門頭上赫然映出幾個大字“杭州刺史府”,門口幾名帶刀侍衛(wèi)在站崗巡邏。三人將數枚飛鏢朝侍衛(wèi)擲去,飛鏢上涂有麻藥,幾名侍衛(wèi)登時倒地。三人施展輕功躍上宅墻,徑直往里竄進。俄而來到藏寶閣前,忽的閣下兩只狼狗吠了起來,墻上一人將兩只肉包擲了下去,兩只狗聞到香氣,搶上去將肉包吞下,須臾便抽搐著不動了,原來肉包里摻了毒藥。
一人用鋼針撬開了藏寶閣大門的鐵鎖,另一人也跟進而入,余下一人在院墻上望風。閣內二人撬開一些鐵柜,將一些名貴珠寶玉器迅疾打包,半盞茶工夫便已得手,出來與望風者一起迅疾離去。
三人兀自回到天竺寺睡到天明,用過膳后方離開,慧燈法師等人并未發(fā)覺異常。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停歇,四圍樹木愈顯蒼翠,遠遠望去,此間一派山明水秀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