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阿妤,那是騙人的
臺上的青衣還在唱著戲,跳的那叫一個勾人,臺下的的傅止清指尖叩在扶手處,順著他們的節(jié)奏點著。
一旁掛了電話的傅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的自家孫子一下,見他長得還行,衣服也沒什么問題,看起來還是那么好看,慢慢的放下心來了。
又想想,唐妤一會兒該過來了,有一些焦慮。
思來想去之后輕輕咳嗽了一聲,傅止清偏過頭來,黑色的綢帶卷了個弧度,他似乎有些疑惑。
“三兒啊,你覺得今天這出戲怎么樣?”傅老太太笑瞇瞇的詢問著他,心里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臺上的青衣唱得更加賣力了,每一個嗓音似乎都在全力地抒發(fā)戲中的情感。
傅止清溢出一抹溫潤的笑:“唱的很好?!?p> “那你想不想上去唱一段?”傅老太太開始慫恿他上去。
傅止清默不作聲,似乎是有一些無奈。
“奶奶……”
“我覺得他們今兒唱的都不帶勁兒,奶奶我年紀(jì)大了,只想聽個戲曲兒都聽不著了,我也不知道我這把年紀(jì)能夠再聽多少回你唱的戲了?!备道咸朴频膰@了一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對歲月逝去的難過。
傅老太太一貫會用這種方法來讓他投降。
傅止清拿她沒有辦法:“您知道的,我從不在這些人面前唱戲。”
傅家三爺繼承傅家以后有段渾渾噩噩的日子,全靠這一腔戲曲兒來撐下去,聽過的沒幾個。
傅老太太是???。
“這還不簡單?!备道咸厦娴娜伺牧伺氖郑疽馑麄兿聛?,上面唱戲的幾個角兒走了下來。
“這邊不用你們呆著了,你們把這里收拾干凈就走吧?!?p> 傅老太太給傅止清拿了從前專門為他定做的那一身衣服。
他愛唱《鎖麟囊》,一把好嗓子,吊得人顫顫不停歇。
傅老太太看著他在那兒動作溫吞地穿衣,給司機發(fā)了個消息,催他再快些。
唐妤接到傅老太太的消息時,已經(jīng)到了門口,引路的人只把她送到外院門口。
“唐小姐,里面的地方三爺不讓我們進(jìn)去,只能您自己進(jìn)去了?!?p> 唐妤點了點頭,抬步往里去。
這兒的花開的倒是漂亮,走在這道路間,隱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清幽之感。
“你是唐妤?”突然暗處走了個人出來,端著藥。
唐妤點點頭。
這人生了個好模樣,氣質(zhì)雅貴,眉間帶著淡淡的疏離。
“我是傅家的表小姐,負(fù)責(zé)給三爺送藥的,他在里頭跟奶奶聽?wèi)颍愀襾戆??!备登绮焕洳粺岬卣f著,在前頭引著她往里進(jìn)。
剛踏進(jìn)內(nèi)院,就聽得那顫顫的男聲勾著婉轉(zhuǎn)的長調(diào),帶著哀婉的調(diào)子,唱的人心亂如麻。
她停住腳步,一旁的傅晴面色冷漠,正準(zhǔn)備往前,就看到走過來的傅老太太。
傅老太太捂著腰一把拉住了傅晴的胳膊:“小晴啊,快帶奶奶回去一下,奶奶腰疼?!?p> “奶奶,我這里還有藥……”
“小妤啊,你幫奶奶把藥拿過去吧,我孫子就在那兒,你正好給他看看,我一會兒就過來。”傅老太太不等唐妤說話,將傅晴手中的藥塞進(jìn)了唐妤的手里,拉著傅晴就離開現(xiàn)場。
唐妤唇角微微抽了抽,踩著慢吞吞的步子進(jìn)了這園子。
因著下過雨,所以這滿園子都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往里走,藥材味透著淡淡的苦香,而后那破濁一般的聲音透了過來,隔著一樹花枝。
“春秋亭外風(fēng)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
帶著幾分啞意,他在清唱,吊著嗓子拉出顫人心弦的詞兒。
她壓下花枝,瞥見了一身紅色戲衣的男人。
翻飛的裙裾,暗紅的花色,腰間伶仃作響的配飾,他比這滿園顏色更為明艷動人。
“隔簾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
他還在唱,她卻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他常用白黑兩種顏色的綢帶遮眼,如今卻換了一根張揚的紅,鼻翼側(cè)的紅痣襯出更深的艷色。
“吉日良辰當(dāng)歡笑,為何鮫珠化淚拋?此時卻又明白了?!彼种械拈L袖拋出,勾著靈動的紋路,像一團(tuán)飄散的云。
手中的藥被擱置在桌上,發(fā)出輕細(xì)的聲響。
“傅止清?!彼龁≈ら_口。
她看見一團(tuán)流動的紅,看他獨自在臺上唱著戲詞。
他離她離得好遠(yuǎn)。
恍若身在孤島,滿身凄冷。
紅袖落在她懷中,她伸手拉住它,站在臺下仰頭看去。
花枝搖曳,風(fēng)云四散,臺上青衣墜入姑娘家的眼里。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會驚艷你的歲月,溫柔你的余生。
唐妤想著,溫柔余生的人還沒遇見,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一個比這目盲的傅止清,還要驚艷她歲月的人了。
“你來了啊?!彼竭呧咝Γ瑴芈暤?。
慢慢地抽著她手上的水袖,距離拉進(jìn),她抬手:“我扶你下來。”
他的掌心帶著微微的涼意,下臺時卷起一身的冷香,鉆進(jìn)她的鼻尖。
他摸索著在椅子前站定,伸手去解身上伶仃作響的戲服:“奶奶呢?她說要聽我唱戲,人又不見了?”
“奶奶腰疼,被表小姐帶下去了?!碧奇ヒ娝獠婚_糾纏在一起的佩飾,索性低下頭來,蹲著幫他解。
“別亂動,這東西不好弄?!?p> 他不動了,被紅色綢帶系住的視線也是紅的,垂眸就能透過薄薄的綢巾瞥見她專注的神色。
唇邊的笑溢出來些許,真是因果循環(huán),造化弄人。
“你唱的很好聽?!彼淞艘痪洹?p> “謝謝?!?p> 她問:“這唱的是什么?”
他答:“《鎖麟囊》?!?p> 腰帶終于解開,些許,她將上面的一塊玉拉下來擱置在桌上:“唱的是什么?”
唱的是什么呢?
他的指尖輕輕叩在扶手處,藏了層嘲弄:“唱的是大家小姐犯蠢救人,反被陷害的事兒?!?p> 唐妤的指尖頓了頓:“是嗎,我還以為是善果終有報的故事。”
《鎖麟囊》里的小姐,救人終得善果,她曾聽過的。
并非他口中說的那樣。
“阿妤,那是騙人的?!彼p聲說著,指尖落在她的發(fā)梢,捻著細(xì)細(xì)的發(fā)微微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