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鬼演一出戲
一夜安靜,蒼穹深處的清光斂了顏色,晨光熹微,燕子坪明朗了起來。
寧長安洗漱完畢,王賢做了簡單早膳,吃飯的時候閑聊幾句,問清楚臥馬湖方位,寧長安出燕子坪。
沒有打算直接返回陳塘縣城。
整理文書上報給知縣的前提是將事件原委調查一清二楚。
過村口,寧長安又看到編簸箕的老人吳延順。
晨光從老槐樹枝丫間漏下來,在地面形成明暗不一的光斑,老人閑淡恬靜,手中的竹條穿花蝴蝶走針引線。
寧長安有點給老人繪一副素描的沖動。
沒有帶木炭,終歸作罷,和老人招呼一聲,寧長安騎馬出燕子坪。
距離臥馬湖有十多里,不遠不近的距離,寧長安抄小路走山道。
山路崎嶇,好處是過山脊就能看到臥馬湖,而且寧長安有遭遇到猛獸時煉制木盒三位美人的想法。
林木蕭瑟,青草枯黃,馬蹄帶起細微的沙塵隨著一人一馬飛揚起來。
一刻時后寧長安站在了山脊線。
視野的下方就是臥馬湖,湖泊形狀似臥倒的駿馬,波光粼粼,以臥馬湖為線,向南郁郁蔥蔥,青山蒼翠,向北則是草木枯黃,毫無生機。
沒有看到取水的民眾,山野安靜。
寧長安徒步下行,駿馬通人性,跟在寧長安身后不時打著響鼻。
山地緩坡處有墳場,枯草搖曳。
路過的時候寧長安皺眉。
“墳場,為什么總感覺內心一抽一抽的,就像遺落了什么”
前行半離地,寧長安猛地止步。
想起來了!
前夜靠近燕子坪時遇到過墳場,以煉制三個紙人為目的自己進入,在斷碑看到過吳延順這個人名字。
燕子坪和自己聊個把時辰的老人不也叫吳延順。
同名同姓……
是巧合還是……
不猶豫,寧長安牽馬自山間小道直奔前夜尋過游魂的墳場。
已時,寧長安出現(xiàn)在荒草滿目的墳地。
石碑有了年限,凹凸不平的碑面處處是雨水鑿琢的痕跡,明確無誤,刻的名字就是吳延順。
心跳加快,寧長安自斷碑右側墳前找到另外一節(jié)沒入地面,露出部分被荒草覆蓋的石碑。
被雨水沖刷卻依舊清晰的碑文上記有時間。
元景三十二年;
燕子坪吳延順,字宴同,天享五十七歲;
元景是禹國年號,眼下是元景三十八年,也就是六年前立碑,吳延順死了六年。
燕子坪編著簸箕的老人呢?
寧長安頭皮發(fā)麻。
如果是同一個人,自己白日見鬼了!
為何老道符箓看不到邪祟之氣!不合常理!
墳場安靜,四野無聲,寧長安來回走動查看另外散落在地面石碑。
看到名為吳學賢的人名時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寧長安記得清楚,午后同老人聊天時有三十多歲男子外出取水,同老人招呼,吳延順喊了一聲學賢。
兩個和墳地同名同姓且都來自燕子坪,再關聯(lián)到山神廟泥菩薩流血,寧長安已經能肯定燕子坪出問題了。
嚴重一點,是鬼村。
陳塘縣城郊外遭遇到鬼宅,如今是鬼村,升級了,關鍵是老道望氣符好像失效了。
感覺腿軟,寧長安坐在墳場的邊緣。
四周都是生命力旺盛,隨風搖曳的狗尾巴草,寧長安盤算。
【望氣符失效,鬼村,鬼物邪祟強悍,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回衙門稟報。誰信!】
【知縣大人相信,以大人謹慎小心性格,定會向明鏡司反饋,一來一回,少則數(shù)日,多則半旬,殆誤時機】
【自己單槍匹馬挑戰(zhàn),風險系數(shù)似乎高了一點】
然后寧長安想到了泥菩薩血淚。
想到了鬼宅時寶劍驚紅衣的一幕。
望氣符失效,但遁地符、火符、破障符不會,身上還有六斗南宮釘。
日光高升,寧長安站了起來。
檢查裝備,將衙門駿馬放入山林,寧長安斗折蛇行出現(xiàn)在山神廟。
泥菩薩眼圈紅紅的,是之前流血所至,頭還在。
三根狗尾巴草當香火,寧長安奉上。
“燕子坪是真出了問題,今夜陳塘縣捕快寧長安揭開真相,斬妖除魔,真要風緊扯呼回頭搬救兵,您還要保佑一把,讓我能平安脫險。”
禱告完畢,寧長安蹲在山神廟外側的樹林中。
整整大半日的觀察。
破案了,真的有問題。
前日抵達燕子坪,日頭高照,村子有人來往,有人推獨輪車外出取水,眼下半日的時間寧長安卻不見一人出燕子坪。
沿山谷綿延的百戶村落,就像完全不存般。
昨日的一幕,都是做給自己看的,難怪先前有王家請的道士進入燕子坪查看無果,鬼演一出戲,逼真!
日光西移時寧長安在山林打坐,周天運轉,丹田、紫薇循環(huán)的氣機凝實厚重,寧長安提劍沿小路再走燕子坪。
夕陽余輝散盡,寧長安出現(xiàn)在村尾的老槐樹下。
老人還在編著簸箕,寧長安走了過去,在距離一丈遠石凳上坐下。
落座的時候余光做了檢查。
老人一成不變的淡然,看了眼寧長安?!白耘P馬湖回來了”
寧長安重劍劍鞘垂地。
視線看著斜向山梁的山神廟方向。
“我說了去臥馬湖么?”
老人手頓了頓,笑:“說了”
寧長安咂嘴,鬼原來也可以不認賬。
“前夜到燕子坪,就在那邊山神廟住了一宿,看到了蹊蹺的事情”
老人又楞了一愣,問:“什么事情”
“廟里面的泥菩薩眼睛流血”
老人吳延順笑:“泥菩薩沒有腦袋”
“你知道泥菩薩丟了頭”
老人面部肌肉抽搐,“到山中撿柴火,上山下山,怎么不知”
“也對,前夜還看到古怪的事情”
老人停止手中活,看著寧長安。
“靠近燕子坪時從一處墳地路過,有斷碑,上面刻了墓主人名字,叫吳延順”
西邊余暉散去了最后一點光芒,夜色落下,寧長安清晰的看到坐在石凳上的老人身體一震,似乎要拔地而起。
寧長安嘴角也抽搐。
編簸箕的老人先是肌肉抽搐,然后身體顫抖,接二連三的肢體動作,臉上就有東西掉了下來。
是一塊面皮,連著一部分的耳朵。
右手搭上驚蟄寶劍,寧長安說道:“吳老,有東西掉了”
吳延順自嘲:“人老了呀,記不住事,這兒掉個東西,哪兒掉個東西,人也丟三落四,看看你,年輕力壯,精神旺盛,眼睛好,真叫一個人羨慕”
老人低頭,尋找丟了的東西。
然后就看到了石凳一側連小半耳朵的一塊面皮。
“嗤”,劍鋒破空。
寧長安出劍;
明亮的劍光照亮了周邊空間,就像晨光再起,白炙一片,劍光的深處,劍氣發(fā)出尖銳的鏑音將攻擊蔓延向了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