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因為一天的奔波勞頓,珠雅早早就睡下。和珠雅同住的女孩叫小覃,她洗漱之后,還給遠在中國的男朋友打了一個長途電話,情意綿綿地述說著今天的所見所聞。珠雅太過勞累,還沒等到小覃掛電話,便已入了夢鄉(xiāng)。
次日清晨,她醒的很早,梳洗裝扮之后,便等小覃一起去一樓的餐廳用早點。餐廳里,秦牧清早早已經(jīng)在那里,動作優(yōu)雅地享用著早點。餐廳是自助式,小覃選了好多點心,裝了滿滿一碟子。珠雅則在慢慢挑選。小覃見到秦牧清坐的那個桌子還有位置空著,而且,秦牧清優(yōu)雅帥氣的樣子十分地惹眼,縱使小覃還在熱戀中,也不免被秦牧清的帥氣迷倒。她端著盤子坐到秦牧清那個桌子,正坐搭訕起來,不停地問秦牧清,叫什么名字,是哪個館的,今年幾歲了,喜歡什么業(yè)余活動之類的。秦牧清則淡淡地回答了她的話。
珠雅看著小覃和秦牧清坐一起,正琢磨著要不要過去和他們坐一起。此時,小覃向她招手,邀她過去。珠雅便過去,坐在小覃的旁邊。小覃仍然不停地與秦牧清搭訕,而珠雅安靜地坐在旁邊吃食。小覃突然問秦牧清有對象沒有,珠雅拿著點心的手僵持了片刻,也很期待秦牧清的回答,然而秦牧清則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小覃的這個問題,禮貌地說先出去吸口煙,便起身離開。小覃看著秦牧清走遠,便問珠雅,那個秦牧清看起來不好意思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是不是她說錯話了。珠雅則說,秦牧清前妻剛死不久,只怕他不愿提起這些。小覃則捶了自己的腦袋,說,奧,早知這個,她剛才就不唐突地問了。
珠雅和小覃剛剛吃完,小張才急匆匆地進來。因為距離大伙集中的時間不多了,小張急急地抓了塊蛋糕,塞進嘴里,大口大口地吃著,便趕著出來。大伙在酒店的大堂等候,不一會,中巴車來接他們,眾人乘坐車子前往附近的一個殯儀館,在一間教室里學習培訓,學習的內(nèi)容多為殯葬禮儀,防腐技術,整容技術等等。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是白天學習,晚上則是自由活動時間。小張、小覃拉著珠雅和秦牧清,利用晚上的時間一覽東京勝景,他們?nèi)チ嘶示?、銀座、東京塔、六本木等地,又品嘗了東京的各種美食。東京的夜很冷,偶爾還下起了雪,但珠雅能跟秦牧清一起逛東京游玩,心情美麗。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jīng)在東京住了五天五夜。第六天的夜晚,一起來培訓的同事一起聚餐,聚餐之后又一起K歌。大家聚在一起,玩得很嗨,小張被其他同事灌了酒,有些微醉了,小覃也喝了不少的酒。大家玩得很晚才散,回到各自房間歇息。
珠雅先洗了澡又洗了頭,頭發(fā)用吹風機吹了半干,穿著一件珊瑚絨睡衣,坐在床上看電視。小覃則在洗浴間里洗澡。
“哎呀!不好了?!毙●蠛舨缓?。珠雅問她怎么了。
“我大姨媽來了?!毙●@呼。
“是不是痛經(jīng)不舒服?”珠雅問。
“是?。〉钤愀獾氖?,我沒有備衛(wèi)生巾啊。”小覃沮喪地說。
“你怎么沒有準備呢?那該怎么辦?”珠雅問。
“我以前都是蠻準的時間,但這次怎么來得那么早,我一點準備都沒有。珠雅,你有衛(wèi)生巾嗎?”小覃問。
“我沒有??!”珠雅回答。
“哎呀!那該怎么辦?珠雅,要不,你去幫我買幾包衛(wèi)生巾吧!順便幫我買一點解痛經(jīng)的藥?!毙●f。
珠雅看著窗外飄著的雪花,無奈地說:“好吧!你等著,我去幫你買回來?!?p> 小覃匆匆用毛巾裹著身體走出來,翻開錢包取錢給珠雅。珠雅則說,我買回來再給也可以啊。
小覃說:“給!我既然掏出來了。對了,我現(xiàn)在肚子痛得很,不能跟你一起去。我打電話給小張,讓他陪你去吧?!?p> “好吧!”珠雅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小覃撥打了小張的電話,奈何響了半天沒人接,只能打給秦牧清?!扒貛煾?,小張在嗎?我打了半天電話沒見他接,你能不能把電話給他接一下?!?p> 秦牧清說小張喝醉了,已經(jīng)睡熟了。
珠雅從電話里聽出聲音,便對小覃說,附近有個便利店,不是很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小覃則在電話里說到:“秦師傅,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差珠雅去買點藥,這個時候夜深了,要不,您陪珠雅去一下吧?!?p> 秦牧清說好的,便掛了電話。珠雅換下珊瑚絨睡衣,穿上棉衣棉服,又披了一件長版的大衣,蓬松著頭發(fā),抓起小包和手機,便出門去。她推開門,見到秦牧清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二人相視片刻,珠雅迅速低下頭。秦牧清詢問到:“小覃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yī)院一下?!?p> “她肚子痛,去幫她買點藥就可以了?!敝檠耪f。
“嗯!走吧!”秦牧清說,讓珠雅先走。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旅舍,走在外面的大街上。夜晚的東京很美,此時天空中飄著雪花,紛紛而落。街道兩邊,是樹枝繁茂而葉子光禿禿的樹木,一排排的,整齊有序。樹上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宛如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很美。
珠雅雖然已經(jīng)穿得很厚了,但剛才出門太急,竟忘記戴毛巾了,此時,呼嘯冷冽的清風從臉蛋上噗嗤而過,猶如刀子刮著臉,更從脖子處鉆進身體,凍得珠雅直哆嗦。
珠雅把大衣后背的帽子給蓋起來。雙手緊緊地塞進衣兜里,不敢伸出來。
“珠雅,等一下?!鼻啬燎逭f,走到珠雅的跟前,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親手給珠雅戴在脖子上。
珠雅怔住了,眼淚差一點就掉下來,眨巴眨巴地看著秦牧清。
“走吧!”秦牧清說,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
珠雅依然怔在那里,看著秦牧清背影,眼神包含許多道不盡的情愫。“牧清!”她心底里不停地呼喊著這個名字。
秦牧清走了一會,見她沒跟上,轉(zhuǎn)身,見珠雅遠遠地站在那里。他輕聲說:“珠雅,怎么不走了?!?p> 珠雅壓住自己內(nèi)心多好次地想飛奔過去沖進他懷里的沖動,慢慢向他走去。他們又一前一后地走著,先走到附近的藥店買了藥,又去了便利店買衛(wèi)生巾。珠雅在貨架上選衛(wèi)生巾,秦牧清站在店門口等候。這時,世界突然抖動起來。天花板上的燈搖搖晃晃,貨架上的東西乒乒乓乓地掉下來。珠雅瞬間也跟著倒下。這一倒下不要緊,要緊的是,天花板上搖搖晃晃的燈嘭地一聲巨響,重重地砸在珠雅的腳上,珠雅倒地看著天花板上與燈撕裂的電線,閃著一閃一閃地火花。
“不好,地震了!”珠雅驚呼起來,劇痛從腳上彌漫開來,眼前的這一幕,在電視電影中見過,但是從未如此真切地體驗,如今,地面驚天動地地抖動著,仿佛要撕裂一般,感覺人在裂谷的邊緣,隨時要掉進深淵。這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珠雅此刻感受著,一股深深地快要被撕碎的恐懼彌漫心頭。
她腦海里出現(xiàn)很多的東西,感覺時空雖然只是那么一剎那,卻想了很多很久。她看到門口處的秦牧清緊張不安地跑進來,跑到她的身邊。此時,她的心被暖化了。危機時刻,地震時,人們都是下意識地跑出門外,可他卻往自己身邊跑。她見到便利店里的員工,靠門的收貨員往門外跑,而在里面打理貨架的人則找了一個隱蔽一點的地方靠著躲起來。地震還在繼續(xù),世界依然在抖動。她滿懷欣喜,又有些不安地說到:“秦師傅,地震了,你不要管我,能跑的能躲的盡快去吧!”秦牧清沒回答她的話,一把緊緊地抱著她,將他揣在懷里,整個人仿佛一把傘一樣守護著她罩著她。
此時,珠雅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不再懼怕,欣喜、激動、還是什么,她好像看不清自己的心的影子和情緒,因為,此時此刻,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欣喜和激動統(tǒng)統(tǒng)都有,飽滿得仿佛又是空白。
世界抖動了一陣,終于靜止下來。跑出去的員工走進來,躲著的員工也重新站起來,一點點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商品。便利店的電視被打開了,新聞主播在用日語解說這一次的地震等等。珠雅聽得懂一點日語,因為在大學時,自己曾經(jīng)選修了一個學期的日語文,聽得懂一點但是用日語表達還不太流暢,這次日本之行很多時候都是講英文。所以聽電視主播的講解,珠雅知道這一次的地震為6級?!?級地震,真的好驚心動魄?。】墒?,為什么人家日本的房子,經(jīng)受6級的地震也沒有倒呢!”珠雅小小聲喃喃自語。
“你在說些什么?”秦牧清問。
“沒什么!”珠雅看了看他,搖搖頭。
“你的腳被砸得痛嗎?還能走路嗎?”秦牧清問。
珠雅此時當然是覺得很痛的,但是,痛又能怎么辦呢?她說到:“有一點點痛而已了,還能走路。”她說完,逞強地走了兩步,拿著落在地上的衛(wèi)生巾往門口處的結(jié)賬處走去,卻沒走兩步就停下來,禁不住“呲呲!”地叫著,臉上呈現(xiàn)出痛苦的表情。
秦牧清看了她,走過來,扶起她。
她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說到:“沒事!痛肯定是痛一點的?!?p> 秦牧清沒有接答她的話,扶著她走到結(jié)賬處結(jié)了賬,然后扶著她往門外走。珠雅在秦牧清的攙扶下慢慢走著,腳是痛的,心卻是甜的。但是,她沒走兩步,就走不下去了。腳上的痛比想象中的要劇烈,她每走一步,仿佛走在刀尖上痛苦。秦牧清停下來,雖然珠雅極力掩飾,但從她緊縮的眉頭和發(fā)抖的嘴唇,就知道她痛得厲害。
他在她面前蹲下來,說到:“我來背你吧!”
“不用!我能走,我只是有點累了,休息一下,還能走?!敝檠叛陲椀卣f。
秦牧清好像不聽她的,一把拉住她就背上了自己的背。他背著她在雪地里慢慢走著。天空中飄著紛飛的雪花,好美,好美。珠雅背在秦牧清的背上,剎那間,時空仿佛倒流,她仿佛回到童年,那一夜,秦牧清騎著自行車,她挨著他俊美挺拔的背,也是在冰天動地的大寒夜里穿梭。
“牧清!”她在心里深深呼喊著,卻不知道,此時猶如過去,猶如幻境,自己卻已經(jīng)迷醉在幻境中。她心底里的一聲呼喊,在嘴里竟然說出來。
“嗯!”秦牧清聽見她直呼自己的名字,眉頭微蹙,猜不透她一直喊自己為秦師傅,如今竟然親切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牧清!”她又一次在心底里呼喊著他的名字,然而,同樣的,嘴里依然跟著呼喊了出來。
秦牧清沒有再應她的話。
珠雅不知道自己說漏了兩次嘴,以為仍然像平時一樣,在心底里默默地呼喊他的名字。
“牧清牧清牧清!”她繼續(xù)呼喊著。仿佛,將往日的思念與眷戀都要喊出來似的。
秦牧清怔住了,他萬般沒有想到,今夜的情景是這樣的。他背著她,靜靜地站在雪地里。
珠雅依然沉醉在自己的幻覺中,依然不住地呼喚著:“牧清牧清牧清牧清……”嘴里不停地叨念,眼淚跟著一顆顆地滑落下來。晶瑩剔透的淚珠,猶如珍珠一樣,潔白明亮,滑落在他的肩膀上,浸在他的衣里。“……我想你……真的好想你……想你很久很久了……仿佛好幾個世紀……我不知道,為何會這么想你……”
“牧清,有你在身邊,我覺得很幸福!或許你從未知道,在中學的日子,我每天深夜,會站在閣樓窗口,靜候你輕輕地走過石橋。每每看見你的身影,就覺得很幸福。這也是為什么,我會選擇來殯儀館工作的原因,因為,這里有你!”珠雅陶醉在自己的幻覺中,幸福地說著。
秦牧清靜靜地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的,黑夜與雪花掩飾了他此刻的面容,沒人看清他的面容。他只是靜靜地背著她站在雪地里。
或許,她是太沉醉在自己的幻覺中,她喃喃說著說著,就枕在他的肩膀上深深閉上了眼睛,此時,已經(jīng)分不清是這是在夢境還是真實的。
秦牧清靜站了好久,然后背著她繼續(xù)慢慢地往酒店處走去。他背著她來到酒店門口,將她放下背來。珠雅隨即也清醒了。“到了,在酒店里背著不雅,免得人家誤會。你可以試著自己慢慢走回房間?!鼻啬燎宓卣f,然后自己幽幽地先行離開,一步都沒有回頭。
珠雅怔怔地站在酒店門口。忍者腳痛慢慢走進酒店。因為實在太痛,她沒走幾步,就累得坐在酒店大堂處的沙發(fā)上。
此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珠雅掏出手機一看,是小覃的來電?!拔?,小覃!”
“珠雅,你回來了嗎?剛才地震了。整個酒店都在顫抖,我好害怕,不知道你好不好!剛才領導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過來問了一遍,看我們是否安全。我不好意思說你被我差遣去外面買東西了,就說都安全。剛才我聽到好像是秦牧清回來了,不知道你為何還沒回來?我實在是著急?”
“我回來了,因為腳被砸了一下,有些痛,走幾步就在一樓大堂上休息一下?!敝檠耪f到。
“是不是很痛,你等著,我下樓去攙扶你?!毙●f,便掛了電話。
珠雅掛了電話,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一直在錄音著??赡?,剛才在地震時,手機被磕碰了哪些摁鍵,結(jié)果,變成了一直處于錄音狀態(tài)。珠雅好奇,究竟都錄了哪些音,什么時候錄的,錄了多久。她存住錄音,便打開聽起來,聽了一會,臉色大變。她被剛才自己唐突的話給驚到了。原來,剛才自己竟然說了這些話,原來,剛才自己不是在做夢?天哪!自己竟然背著秦牧清的背說了這些?可是,為何沒有聽見秦牧清的一句回答呢!完了完了完了!珠雅,你以后,要如何面對秦牧清!如果他也是愛自己的,那還好說!可是,如果他并沒有在意過自己,那自己的這一通話,以后見到他時,自己的臉究竟往哪擱?
珠雅哭喪這臉,一臉地自責與無奈。這時,遠遠地見到小覃從電梯口出來,立即摁斷了錄音聲。
“珠雅,我來了。剛才因為換了身衣服,所以下來有些遲了?!毙●f到。
“沒事!也不是很久??!”珠雅擠出一抹微笑。
小覃扶著珠雅慢慢走到房間,連聲謝了好幾次。說都是因為她,才害得珠雅挨腳傷了。珠雅說沒事。
小覃換上珠雅買來的衛(wèi)生巾,就著溫水吃下藥片,舒服了很多,很快就熟睡??墒?,珠雅卻輾轉(zhuǎn)難眠,睜著一夜的眼睛。這一夜,竟然發(fā)生這么多的事情,出其不意地向秦牧清告白,秦牧清一句回應都沒有。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為何自己會這么愚笨,將真實的場景當成幻境呢!以后,該如何面對他!怎么辦?老天!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