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軒任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才起來,神情恍惚。
他身上臉上都是灰塵,配著他骨瘦如柴的身體,整個人像是已經(jīng)入過土的行尸走肉一般。
若是林夕在這里,她一定會感到奇怪。
上次她和王巖在那家燒烤店看到仲軒任的時候,雖然他也是骨瘦如柴,狀態(tài)看起來很不好,但是那時候的他眼睛里到底還是有對求生的希望的。
可是如今的仲軒任,眼里一片死寂,這是遭受過巨大打擊的人眼里才會出現(xiàn)的神情。
老一輩的人喜歡把這稱呼為死氣。
他站起了身,似乎想勾起嘴角笑笑,可是毒品帶來的暫時的痙攣卻讓他連這樣一個簡單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終是作罷,他撐著桌子,看向門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說,什么都沒想。
突然,房間里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
他這樣一個幾乎從世界上消失的人,除了還要利用他的蘇泱泱,沒有第二個人會給他打電話了。
可是蘇泱泱剛剛才和他通過電話,這會是誰呢?
他緩緩伸出手拿起手機,那頭傳來一個帶著鄉(xiāng)音的婦女的聲音。
可就是這聲音,卻讓仲軒任古井無波的眼神中泛起滔天駭浪。
他顫抖著嗓子,過了半晌才喊出一句,“媽?”
自從他出事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和家里聯(lián)系。
之前那些違約的廣告商,劇組,一個個都要他拿出巨額賠償金。
還有他的公司,被他牽扯得恨不得把他告上法庭。
他又怎么敢再和家里聯(lián)系,怎么敢讓他們受牽連。
他父母都是鄉(xiāng)下的人,就只有他一個兒子。
兩人面朝黃土,辛苦了大半輩子才好不容易把他供到A市來念大學。
也不是什么好大學,堪堪算個末流的本科。
可這對于他不認識幾個大字的父母而言,也算是頂頂了不起了。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這樣的學歷和出身,在A市這樣的地方,如果按著尋常找工作的話,他一輩子都不能出頭。
好在他有一副不錯的樣貌,狠下心休學了以后,他便進了娛樂公司。
靠著陪那些富婆和有特殊癖好的大佬喝酒,他也漸漸混出了點名堂,也能夠往家里一筆一筆的打錢了。
可是他卻不敢告訴他父母,他是做演員才拿到這些錢的。
他父母覺得,做演員什么的是不穩(wěn)定的職業(yè),他們看到他做演員根本不會高興。
他便告訴他們,自己是在一個國企上班,收入穩(wěn)定生活幸福,還有了漂亮的女朋友。
他將盛千依的照片給他們看過,他們都很高興。
今年,他原本是打算等湊齊了錢,在A市買一套大房子將他父母接過來的。
可是現(xiàn)在他這個樣子……
那頭的母親的聲音如舊,講的是他許久沒聽過的家鄉(xiāng)話。
“軒任啊,你咋好久不跟家里打電話了,之前的手機也一直打不通,我還是托了好多人問才知道你這個電話號碼的?!?p> 聽著母親的聲音,仲軒任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閉了閉眼,“媽,我這段時間比較忙。”
“媽知道你忙,我兒子是在大企業(yè)上班的出息人,媽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過得咋樣,你這樣久不跟家里發(fā)信息,我跟你爸都擔心的緊啊?!?p> 仲軒任靠著墻蹲下,用手指神經(jīng)質的扣著水泥地,從指甲縫中漸漸透出些血跡來。
“不用……擔心我,我最近一切都好?!?p> 那頭的聲音這才從擔憂轉為高興,“那就好那就好,還有你那個女朋友,叫盛千依的,她怎么樣了?”
聽到那個名字,仲軒任渾身猛地一抖,“她……也挺好。”
那頭的女人得到想要的答案,又擔心打擾兒子工作,很快的便開心的掛了電話。
仲軒任將手機丟到一邊。
他母親怎么也不會知道,她眼中出息的兒子,此時已經(jīng)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吸食違禁藥品,故意殺人,強X……
這些事情哪一件都是他們那個閉塞的小村子最不屑的,若是哪家出了一個這樣的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這么多天來,被毒品麻痹的良心終于開始泛起些許的疼痛。
巨大的悔意襲向仲軒任的心頭,他眼角不自覺流下淚來。
突然,他棲身的這個小地下室的房門被人狠狠撞開,來者沒有跟他多說一句話,帶著他便走了。
星升的地下室里。
被小黑打了整整十幾分鐘的人已經(jīng)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他看著面前的一切,眼里都是一片驚恐。
宿靳琛還是沒有上前,而是對著小黑說道,“下一個?!?p> 小黑得了令,從另一邊隨便抓起一個人,那人起身時,地上有一探淡黃色的不明液體。
宿靳琛半靠在椅子上,沒有半分繼續(xù)去審問的意思,“你們如果有話想跟我說呢,就盡快來。不然等這個人打完,下一個就輪到你們其余人其中一個。若是你們中每一個人說出來,那就直接開始下一輪。你們說,你們會在第幾輪的時候被活活打死?”
說完,宿靳琛便徹底閉了嘴,再也不靠這邊。
房間里的慘叫聲經(jīng)久不歇。
一聲一聲的慘叫無疑是給剩下房間中每一個人精神上的極大刺激。
畢竟現(xiàn)在是這人這樣叫,等一會便可能輪到他們自己了。
過了幾分鐘,便已經(jīng)有人要往宿靳琛這邊挪動了,卻被剩下的人拉扯了回去。
“你還想不想要錢了?”
宿靳琛方才下令把他們的布都拿開了,現(xiàn)在他們可以自由的說話。
被剩下的人這樣提醒,一開始蠢蠢欲動的人只得又縮了回去。
宿靳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溫嶺得到消息,說是又查出了點別的東西,他便先出去了。
現(xiàn)在才剛剛回來。
看著地下室中的情形,溫嶺眼角跳了跳。
宿靳琛卻沒功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查到什么了?”
溫嶺回過神,點開手機中的一個視頻給宿靳琛看。
視頻中的人,赫然便是蘇泱泱。
她似乎正在和什么人打著電話。
聽到話中那些“盛念瑤”,“丟到街上”之類的詞,宿靳琛拳頭漸漸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