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女人的心思
江口接連下了幾天雨，雨雖然不大，氣溫卻直線下降到零度，電視上說今年冬天是江口近五十年以來最冷的冬天。聽說北邊有不少地方下了大雪，臨江也下了一場不小的雪，把不少橘子樹給凍死了。
西平這幾天除了吃飯很少出門，這種鬼天氣，擺殘棋根本沒人看，更別說有人下了，再說地面到處都是濕濕的，也沒地方擺。
再過半個月就是春節(jié)了，他想早點(diǎn)回家去過年，可金紅給不了他準(zhǔn)信，一時說想回去，一時說可能回不去。
西平問她什么時候跟吳亞利攤牌？
金紅含糊其辭，說舍不得家里的女兒，擔(dān)心離婚后女兒會受到傷害，讓她再想想。
西平說，既然你擔(dān)心女兒那我們就算了吧。
金紅說，你不要逼我啊，其實(shí)我們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啊。
西平聽出她沒有離婚的打算，便說，算了，我不勉強(qiáng)你，以后我們還是不要再來往了。
金紅抱住他，說我舍不得你。
西平說，舍不得我那就離婚啊。
金紅又說，我也舍不得孩子，再說離婚家里的父母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西平說，那我們還是斷了吧。
金紅說，你干嘛一定要逼我選擇，難道就不能這樣繼續(xù)下去嗎？
西平哂笑道，那我算什么？
金紅說，你又沒吃虧，我這么漂亮的一個女人，天天給你白睡，難道你還不樂意嗎？
西平想不到這話會從金紅嘴里說出來，突然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了解眼前的這個女人。
第二天，西平收拾行李踏上回鄉(xiāng)的火車，走之前甚至沒有跟金紅說一聲，他已經(jīng)決定，以后再也不跟她有曖昧的關(guān)系。
金紅得知西平回去后，心里有些失落，又覺得有些輕松。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和西平越來越難溝通了，自己冒著身敗名裂的風(fēng)險和他來往，他還不滿足，一定要逼自己離婚，離婚哪有這么簡單的，牽扯到幾個家庭的方方面面，先不說孩子的事，單說自己堅決離婚的話，再嫁給他，別人也能看出端倪，自己肯定會被打上各種“水性楊花”“淫婦”“破鞋”之類的標(biāo)簽，到時在老家哪還有立足之地？
她覺得西平太自私了，只會為自己考慮，從不會為她著想。不過她還是舍不得西平，因?yàn)樗钦娴恼娴暮芟矚g他。
有時她自己都為這份深情感動，覺得自己是天下最癡情的女子。她相信，西平遲早會明白自己的苦心。
酒店為了妥善安排春節(jié)值班情況，提前發(fā)表登記要回老家過年的人數(shù)。
金紅登記了留守。
不是她不想回家，而是回家的開銷太大了，來回車票成倍的漲價，就連火車票也搞個什么春運(yùn)價，這跟投機(jī)倒把有什么區(qū)別？回家之后，各種開銷也大，走親訪友哪里都離不開錢，她可不想辛辛苦苦賺的錢就這樣散掉。
再說留守還有加班補(bǔ)貼，有領(lǐng)導(dǎo)和顧客的紅包收，這樣一進(jìn)一出相差巨大，在她看來，只有傻瓜才會回家過年。
海英就是金紅眼里這個傻瓜，登記了回老家過年。
一是為了能和孩子一起過個愉快的春節(jié)，二是能和丈夫好好聚一段日子。
在海英看來，賺錢就是花了，過年時一家人熱熱鬧鬧在一起多好。
廖信也沒有回去，其實(shí)他本來想回去的，他太想念老家的一草一木了，甚至做夢都夢到回到老屋里。無奈廖梅把父母接到江口過年，自己再回去恐怕連吃飯的地方都沒有，總不能賴到親戚家去過年吧？
大年三十晚上，廖信在姐姐家過的，還有在江口打工的表哥，加上姐夫和廖立，四個人邊打麻將邊看春晚，并約好，今晚打到天亮，誰都不許中途退出。
在老家，大年三十有守歲的風(fēng)俗，村里的青壯年在這天晚上都會到祠堂守歲，把碳火燒的紅紅火火的，表示來年的日子大家也會過得紅紅火火?，F(xiàn)在人雖然出來了，禮節(jié)卻不能廢。
過了十一點(diǎn)，外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竟然也有幾分在老家過年的景象。
雖說江口市政府明文規(guī)定不允許民間放鞭炮，可在這舉國歡慶的節(jié)日里，哪個警察會較真管這事，除非缺心眼啊。
過了十二點(diǎn)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結(jié)束，父母睡在廖信以前睡的房間，廖梅帶著女兒小娟也去睡了，屋里只剩下四個打麻將的人。
打到二點(diǎn)多的時候，幾人漸漸有了困意，哈欠連天，就算抽煙也無濟(jì)于事。抽的太多又燒喉嚨，到四點(diǎn)多的時候，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最后還是姐夫先堅持不住，一把沒打完，突然起身就走了。
三人以為他去上洗手間了，等了半天不見人回來，才發(fā)覺上了他的當(dāng)，打開姐夫那邊的小抽屜，里面哪有半分錢，三人都說姐夫太狡猾了，去睡覺也不說一聲，害得他們白白坐在這里受罪。
三人起身去廠里睡，有的工人回老家過年了，棉被還在，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鉆進(jìn)去先睡一覺再說。
吃午飯時被小娟捏了半天耳朵才叫醒，小娟跟廖梅說，媽媽，小舅舅睡覺會流口水。
廖梅笑道，你不知道你小舅舅是永遠(yuǎn)長不大的孩子嗎？
吃過午飯，廖信因?yàn)檫€要上班，所以沒打麻將，看了一會電視，見時間差不多，騎著廖立平時給廠里買配件的單車去上班。
到酒店沒多久，金紅也過來上班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廖信問她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金紅埋怨道，你還說，你去你姐姐家過年，把我一個人留在房間里，睡在床上，總感覺房間里有人在走動，哪里睡得著。
廖信笑道，恐怕不是有人在走動，而是有某些不干凈的東西在走動吧！
金紅急道，不許說，說了晚上我更怕了。
廖信說，你們女人就是膽小，在老家到處黑燈瞎火你說怕還可以理解，在江口這個大都市還說怕，那你肯定做了什么虧心事。
金紅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說你才做了虧心事，都是你害的。
廖信說，這也怪到我頭上。
金紅說，如果你不去姐姐家，我怎么會怕，不怪你怪誰？
這時外面走進(jìn)一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金紅趕忙鞠躬笑道，蔡總，新年快樂！
中年男人滿意嗯了一聲，笑容滿面看著她，說阿紅越來越有女人味了。說完，從西裝里面口袋掏出一個紅包遞給她。說我也祝你新年快樂！
金紅笑顏如花，伸出雙手要接紅包。蔡總沒有直接把紅包放在她手里，而是用一只手先托住金紅的手，另一只手把紅包蓋在她手里，然后握住金紅的手，問怎么沒有回老家過年？
金紅捏著紅包，感覺有點(diǎn)厚度，心里暗喜，喜笑顏開說道，謝謝蔡總關(guān)心，我打算過一段時間再回家。
蔡總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色瞇瞇笑道，好好好，阿紅越來越漂亮了，愿不愿意到我們那里去上班啊。
金紅有些不自在笑道，蔡總真會說笑，您那里是大型國企，我哪有資格過去。
蔡總順手又在他手臂上捏了捏，這才不舍放開，笑著說，只要你開口，我就能安排你去上班。你好好考慮一下！說完指指上面，轉(zhuǎn)身向電梯走去。
看著蔡總上電梯，阿霞過來問里面有多少？
金紅打開紅包，把錢拿出來，竟然有五張嶄新的百元大鈔。
阿霞羨慕叫道，早知道有這么多，我也給這個老色鬼拜年了。
金紅說，蔡總每年都會給我紅包，前年是二百，去年是三百，沒想到今年是五百。
阿霞說，難怪你不回老家過年，原來是在等著收紅包呀。
金紅有些得意笑道，那是，一年一次，錯過就沒有了。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蔡總從樓上下來，阿霞趕緊高聲叫道，蔡總祝您新年快樂！
蔡總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外面口袋掏出一個紅包遞給她，淡淡笑了笑，跟金紅揮了揮手便走了。
阿霞把紅包打開，見里面只有五十塊錢，笑著說，人跟人比，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金紅笑著說，可以了，說一句話就得五十塊錢，去哪里找這么的好事。
廖信在旁鄙夷說道，見錢眼開俗不可耐。
阿霞譏諷說，你不見錢眼開，你不俗氣，又不是沒見過你得了小費(fèi)那副表情，比我們還不如呢。
廖信說，我那是工作，是客人主動給的，不像某些人，伸手問人要紅包。
阿霞惱道，廖信，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是成心給我添堵是吧，等過幾天阿香回來再找你算賬。
廖信得意笑道，她來也沒用，我又不怕她。
阿霞笑道，這可是你說的，金紅姐可以作證，到時看阿香怎么收拾你。
金紅笑道，這個證人我可不做，要幫我也是幫廖信。
廖信更是得意，沖阿霞笑道，聽到?jīng)]有，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論做人，你還得跟我學(xué)！
快下班的時候，尹胖子和劉進(jìn)過來接班。
廖信笑著說，尹經(jīng)理怎么親自上崗了？
尹胖子瞪了他一眼，說早就要你在這里學(xué)，你不肯學(xué)，現(xiàn)在沒有人，那只有我親自來咯。
阿霞扁嘴笑道，切，你不要裝了，主要還不是靠劉進(jìn)做事，你只要坐在這里裝菩薩就可以了。
尹胖子不爽道，你以為一個晚上坐在這里容易嗎？
金紅笑著問劉進(jìn)，聽了尹經(jīng)理這話有何感想？
劉進(jìn)笑道，很感謝領(lǐng)導(dǎo)能體會到我們的辛苦。
尹胖子笑道，聽聽，聽聽，這就是水平，你們幾個跟劉進(jìn)比起來，差的不是一二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