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徑直走向灶臺。
他看著十余口灶臺,以及備好的生肉,又仔細察看了灶房內(nèi)的佐料。
“沒想到挺齊全的,倒是令我意外?!狈缴蛋嫡f道,淡然一笑。
他本以為這灶房內(nèi)最多的調(diào)味之物便是鹽,但沒想到不旦鹽,花椒,胡椒,生姜齊全,就連醋,蜜,糖,醬等等調(diào)味料也是樣樣齊全。
哦,忘了跟你們說,在下昆侖市最年輕的神廚,方生!
不然,他斷然不會攬下這灶房重任。
他也是不想看到別人的黑暗料理上桌,那是對食材的大不敬。當然,主要是自己技癢,按捺不住自己想烹飪的心。
“壯子娘,宴席還有多久開始?”
壯子娘聽言,抬頭看了一眼萬里無云的藍天,思索道:“現(xiàn)在是辰時,宴席是午時,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p> “兩個時辰已經(jīng)做不了數(shù)百人的菜,你就盡量多做吧,我們不能參與烹飪,只能給你打下手?!崩钿帜飮@了口氣,神色黯然的臉龐上,有種難以排解的憂慮之色。
聽言,方生神情豐富的細膩臉龐上,此時卻有些陰晴不定,令人難以捉摸。
突然,他眉宇舒展,面容平靜,透著悠閑自得之態(tài),忽地皺起眉來,嘴角浮起一絲唉意,神色間漸漸透出輕松之色。
“各位大娘,起火十灶!”方生神采奕奕。沉靜的臉龐似水一般平靜,絲毫看不出內(nèi)心的波瀾。
李渲娘眉頭微蹙,眼底有種難以察覺的質(zhì)疑,“方生,你確定要起火十灶?”
壯子娘滿臉錯愕,勸說道:“林蠻子都只能起兩灶,你可別意氣用事?”
“相信方生,我不會令各位失望的?!?p> 說完,他神色漸漸變得恬然,不疾不緩地走向灶臺。
他將心中的萬千自信,化作一個淡然的微笑,就那么款步而來,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飄然之態(tài)。
方生眼神渴望地看著灶臺,用一條麻繩束起烏發(fā)。他的眼睛堅定明亮,清澈如水,閃爍著真誠之色。眉宇間充滿自信,臉頰上掛著從容自若的笑意。
他拿起鐵勺,眼神果斷而干練。
與此同時,大娘們忙碌起來,不斷地往灶臺內(nèi)加柴火,頓時灶房頂上的十口煙囪冒出淼淼炊煙,似云煙飄揚。
“壯子哥,我們也去幫忙。”方詩擼起袖子,靈活轉(zhuǎn)動的眼眸慧黠地轉(zhuǎn)動,幾分調(diào)皮,幾分淘氣。
說完,她匆匆地跟跑到灶臺前,不疾不緩地往灶臺添柴。
陸壯干站著半天,插不進手,頓時眼睛鼻子嘴巴都擠在了一塊,整張臉皺巴巴的,典型的苦瓜臉。
壯子娘不經(jīng)意間看到慌張失措,神情恍惚的陸壯,頓時臉一下子冷若冰霜,沒好氣地道:“壯子,傻站著作甚?去砍些柴火來!”
“是,娘!”陸壯眼神閃過一道精芒,精神抖擻地在一旁揮斧劈柴,越干越有勁。
此時的灶臺前。
方生動作嫻熟,宛若從業(yè)多年的老廚師。
他在十口大鍋前來回走動,不動聲色的臉龐上,冒出微不可察的細密汗珠。
大娘們看著方生從容不迫地將十口大鍋翻來覆去,忍不住大吃一驚,皺起了眉頭。
此時,灶房門外站著不茍言笑的村巫。但此時他和藹可親的臉上,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閃耀著智慧的光芒,又敏銳,又細致,使你幾乎覺得他有妖法。
他透過門縫看到方生的作為,咧嘴笑了笑,眉宇間那抹隱約的憂色,仿佛已經(jīng)隨著清風(fēng)飛掠而去,伴隨著花樹間飄來的草木清香,一絲明媚之色開始在他的臉頰上蕩漾開來。
“深藏不露啊,沒想到平日里不務(wù)正業(yè),卻能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擔起大任,他這是長大了?!?p> “他的父母在天之靈,應(yīng)該能安息了?!?p> 說完,他昂首離去,臉上神采飛揚,雙眸炯炯,眉宇間透著難以掩飾的欣慰之色。
此時,灶房內(nèi)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十口大鍋里面的珍饈美味。
灶房內(nèi)香味撲鼻,香飄十里,芳香四溢,令她們情不自禁。
“好香??!”
方詩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灶臺的鍋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咽了咽幾口唾沫,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這時,李渲娘從一旁拿起一副碗筷,往鍋里伸去。傾刻,她夾起一塊肉,舉止端莊嫻雅地吃進嘴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臉上,滿眼的期待與歡愉。
方生溫良恭謙。他的神情悠然,仿佛將一切世俗的喧囂都隔于心門之外,安靜的宛若置身于世外。
這時,李渲娘臉上的皮膚都收縮了,她的嘴唇閉得緊緊的,抑止住了正要發(fā)出來的叫喚。
她直瞪瞪地看著方生的臉,臉上唬得改了樣子,兩頰的肌肉都松松地下垂,一張嘴差不多都看著好像是一個小圓孔的樣子。
她眼睛前面爆炸著火子似的金星,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領(lǐng)的神情。
眾人見她沉默不語,壯子娘心急如焚地搶過她的筷子,心里焦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夾起一口菜往嘴里去。
突然,她狐疑的臉上突然變得光彩照人,仿佛心底里的嫣然韶光,凝聚于明麗的眉間,綻放出花一般的驚艷容顏。
“唉呀媽,這菜是人吃的嗎?!!”壯子娘眼睛里含有一種被追捕的恐怖神氣,她的嘴唇和面頰慘白而拉長了。
方詩聽言,臉色頓時蒼白,迷惘失神的雙眼顯出內(nèi)心極度的哀痛。他突然感到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沒了全部期待。
“哥哥失敗了嗎?”她精疲力竭,委屈地看著方生。
陸壯站了出來,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的娘,“娘,你這話說的太難聽了,不是人吃的你也說得出來。”
壯子娘略顯慌亂,“不是,俺不是這個意思,但這菜的味道真不像人吃的?!?p> 聽言,方生眉頭微蹙,他淡然的神情中,透著不易察覺的自我質(zhì)疑。
難道翻車了?
他看了一眼鍋里的食物,憂思之色盡顯無疑。
這時,李渲娘突然說道:“這菜很好吃!湯汁像是瓊漿玉液,肉塊回味無窮,唇齒留香,林蠻子的廚藝與方生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恬靜的臉在一瞬間發(fā)出了一連串微妙的變化,像在夢中被驚醒似地看著方生。
聽言,方生淡然一笑,“大娘謬贊了?!?p> 他松了口氣,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此時的心情就像心里的一個結(jié)被解開了,所有的煩悶都被一股輕松、愉悅的情緒取代了。
壯子娘眼神至真至誠,說道:“李渲娘說得對,俺想說的跟她是一樣的?!?p> 這時,李渲娘突然望向方生,述惑不解地問:“方生,你從哪學(xué)來的烹飪?”
“他偷學(xué)林蠻子的,沒想到能做的這么好吃,行啊,方生,大娘沒看錯你,有出息了啊。”壯子娘笑道。
聽言,方生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偷學(xué)林蠻子的?”李渲娘聽了半信半疑。她眉頭微蹙,純凈溫婉的臉上,難以掩飾地流露出心中疑竇。
她深知林蠻子的廚藝,因為林蠻子在郡城里干過伙房,學(xué)了一點烹飪的皮毛之術(shù),做的菜的味道也一般。
但方生的廚藝,更像是一位名正言順的烹飪師。從他嫻熟的手法,就不是一年半載能練出的手藝。
就算說林蠻子是偷學(xué)方生的,她也深信不疑。
“生哥果然非同凡響,我就說他行吧?!标憠盐肥治纺_地靠前,還趁人不注意,從鍋里蹭了幾塊肉,一臉回味無窮的模樣。
“時間緊迫,既然方生的廚藝得到了各位大娘的認可,咱們得爭分奪秒,爭取在午時將所有菜上齊!”
方生鎮(zhèn)定自若的面對眾人,任各種目光齊集一身。他的神色和緩,毫無浮躁之態(tài)。坦然的神色,宛若清風(fēng)明月一般,令每一個人的心里,瞬間雪亮如水。
此話一出,縱使是大娘們滿腹狐疑,也只能先忙碌起來,沒有再多言。
灶房里,又開始亂作一團。
時間漸漸的流逝,不知不覺已臨近午時。
鳥聲寂然,在酷熱的正午,鳥向來是不歌唱的??墒?,灶房里的翻炒聲卻遍于四野。
聽著這熱烈的鐵碰聲鳴奏,使得安靜地坐在清幽的蔭下的人們感覺著十分的好奇,紛紛將目光看向那十口冒出嗆人白煙的煙囪。
梧桐樹下。
村民們對灶房掌廚感到十分的好奇,眾說紛紜。
“林蠻子不是生病了?那這灶房里是哪位?。俊?p> “好像是方生?!?p> “方生?黑暗料理嗎?他玩泥巴挺不錯,啥時候會烹飪了?”
“你還別說,我挺看好他,你聞這香味,比林蠻子好多了。方生這孩子從小活潑,人也精明能干,說不定偷偷學(xué)了烹飪?!?p> “他能跟誰學(xué)?”
“你難道忘了,方生他爹當年就是城中酒樓的掌廚,要不是英年早逝,說不定就是一名受人敬仰的烹飪師了?!?p> “方生他爹常年在城里,到死也沒回來過幾次,哪有時間教方生???”
“說不定留下了什么烹飪秘籍。”
…
村巫神色沉靜自如,他那張飽經(jīng)滄桑的容顏上,似是不沾輕愁,一臉清歡。
他看向一旁的白發(fā)老者。
“方老,方生可是受過刺激?”
方爺爺笑了笑,微微下陷的眼窩里,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雖說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但臉膛仍是紫紅色的,顯得神采奕奕。
他淡然說道:“方生啊,自從暈迷不醒,人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過,這幾日相處,我發(fā)現(xiàn)這孩子長大了,懂得孝順了?!?p> “他是個可憐人,父母一年到頭回不來幾次,現(xiàn)在也回不來了。年少輕狂傲慢,現(xiàn)在難得收心了,我也欣慰了。”方爺爺堆滿皺紋的臉上總是掛著慈祥的微笑。
村巫眉頭微皺,“上次傾全村之力去尋方生,卻在山脈里找到方生。可依方生的實力,應(yīng)該是不會跑到山脈里才對,他怎么會在那里暈倒?”
方爺爺若有所思,神情恍惚地言道:“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見他曾與一位黑袍男子相伴,現(xiàn)在那人似乎也不來了。”
“黑袍?是他嗎?”村巫低眉沉思的神態(tài),宛若陷入遙遠的懷想。
他也曾在村口見過,但那人氣息形同凡夫,他本以為只是打扮奇特,現(xiàn)在想想屬實可疑。
但現(xiàn)在再想已經(jīng)毫無意義。
這時,村巫突然笑了笑,輕聲問道:“方生可是跟了他父親學(xué)了烹飪?”
方爺爺微微一笑,“是學(xué)了,但學(xué)不好,他父親說他沒有天賦,便沒有再教過他。”
村巫眉頭微皺,“沒有天賦?會不會這孩子跟他父親賭氣,故意不學(xué)好,我看他在烹飪上的天賦比他父親還高?!?p> “興許有可能?!?p> “要不到時我托人,讓他在城里酒樓里做學(xué)徒?”
聽言,方爺爺喜出望外,細小的眼睛炯炯發(fā)光,臉上的皺紋也似乎消失了許多。
他興奮的臉上紅光閃爍,“多謝丁村巫,待會老朽讓方生好好謝你?!?p> “不必了,我只是盡責(zé)罷了,畢竟他父親是我的朋友。”
說完,村巫狐疑地看向灶房的方向,眉毛擰在一起,臉色像黃昏一樣陰沉。
與此同時,灶房內(nèi)。
已經(jīng)有菜品端上了桌,大娘們忙碌地端盤裝菜,忙忙碌碌地往梧桐樹下走去。
而方生則不疾不緩,從容自若地繼續(xù)掌勺。
這時,灶旁添柴的方詩突然發(fā)問:“哥,你是不是對父親的死感到愧疚?”
她雙頰暈紅,兩眼水汪汪的斜睨他?;鸸庹丈湓谒鲝氐难劬χ?,宛然便是兩點明星。
“你說什么?”方生沒聽清,反問了一句。
看著方生淡然自若的臉,她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目光不安地看了看他,又緊緊地閉上了。
她有些無奈地撇撇嘴,嘴角帶著俏皮的笑容,甜甜地笑道不:“沒什么,我隨口一說的?!?p> 聽言,方生半信半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很快,所有的食材都料理完。方生臉上露出幾許微笑,一陣窗外的清風(fēng)吹拂而來,好像把他的勞累、饑餓、悶熱都驅(qū)散了。
“大娘們,剩下的交給你們了,辛苦了?!狈缴裆兄?,彬彬有禮地言道。
壯子娘眼睛有了神采,臉上美滋滋地像吃了蜜,笑道:“方小子,這次多虧你了,你比林蠻子靠譜,等宴席結(jié)束,大娘給你好好物色一媳婦!”
“…沒有必要?!狈缴n白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尷尬地看著眾人,干笑了兩聲。
還沒等壯子娘開口,方生直接三步并作兩步奔了出去,瞬間離開了灶房,不見蹤影。
“嘿,這小子!”壯子娘不爭氣地看了方生離開的方向。
梧桐樹下。
方生一出場,全場突然歡呼雀躍,高呼“方大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