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追殺
“嗚啊——哇啊——”
奶娘懷裏的那個嬰孩哭得傷心極了，不光拽回了關(guān)墨的思緒，還引起了瘋癲女子殊琴的註意，立刻張牙舞爪地撲過去。她現(xiàn)在是三分瘋癲、七分裝瘋，也有博取她夫君關(guān)墨憐憫之情的成分在其中，不想失了孩子再失寵?？梢枷氲剿列量嗫?、拼死拼活生出的孩兒被人偷走了，她就抓狂發(fā)瘋到不行，有種要掐死天下所有女人生出的小孩的毀滅心。
先前有侍女報告她說，親眼看見壹個臟兮兮的老婆子抱著壹對嬰孩進了清園，看上去非常像她的那雙孩兒，殊琴就喊來了關(guān)墨和壹幫打手，吵著非得進清園搜查不可。關(guān)墨當然不相信他的孩子在什麼清園裏，他心裏私下想著，那對連體嬰恐怕早成了曹剛直的盤中餐了！不是不想報仇，只是大丈夫相時而動，沒有拿瓷器去硬磕石頭的道理。現(xiàn)下殊琴壹開鬧，關(guān)墨又不知道清園是孟家的後臺，跟清園的壹些田契賬目往來，末了署名都是“要夫人”。
壹時仗勢逞兇，他就在清園裏鬧騰起來了，覺得殺兩個人都沒所謂，反正下等人的命全都不值錢。剛才被帛兒罵作“瘋狗”，壹下子就點爆了他腦中的炮仗，東廠某樣邪功的勁頭翻滾上來，直有種出掌不殺人、出鞘不見血，就會欲火燒身的狂躁心情。
殊琴那瘋女人去奪奶娘的孩子，清園護院當然不準。雖然那孩子父不詳，可十人裏有六人說是七公子的兒子，那不就算是小主子了？快救駕去！
於是壹眾護院奔過去阻擋，激起了關(guān)墨的殺意，當下不再手下留情，滿溢掌間的邪風(fēng)罡氣壹波又壹波地打出去，將那群護院像稻草人壹樣刮走。這樣的宏壯場景，真真把帛兒和那群婆子丫鬟全嚇呆了。媽呀，鬼呀，神吶！帛兒因為自己之前罵過關(guān)墨，心虛之余，下體竟溺出小便來。
其實，護院裏面有壹部分是硬底子功夫的大漢，皆是從齊央宮那邊撥過來的，不屬壹般雜牌兵角色，可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壹個主子級的人物出來發(fā)號施令，他們打得縮手縮腳，苦不堪言。
終於有個人忍不住拔了刀，壹刀向著關(guān)墨的腦殼子劈過去，“呀——納命來！”而關(guān)墨也殺紅了眼，雙掌齊出，排山倒海地拍過去。其他護院壹看同伴不敵那人，紛紛上去助陣，兩邊正式開始真刀真槍地幹起來。壹截兒斷刀從戰(zhàn)圈裏飛出來，好巧不巧地插到了帛兒的雲(yún)髻中，然後又壹粒扣子飛出來，砸青了她的腦門。頓時，帛兒哭得花了滿臉的精致妝容，再也擺不出王爺之女的假高貴架子了。
壹旁草叢裏的青兒掩口笑了兩聲跑出去，霍似玉只覺得手裏抓的袖子壹滑，青兒的人早已奔出去了，霍似玉不由撇嘴弄眉，憑他們鬧去就是了，看能鬧成什麼樣。
“停停停！”青兒在戰(zhàn)圈外揮舞雙手，充當和事老說，“二表哥別打了，這裏沒有妳的孩子！就算想要孩子，也只跟那個女人去要！她的嫌疑最大！”說著小胖手壹指帛兒，給她移禍江東了。
關(guān)墨聽出了青兒的聲音，暫時找回壹點理智，罷手回頭看她，冷冷問：“妳不住家裏，又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青兒才不會告訴他，她是被他的怪胎雙胞子生生從關(guān)家嚇出來的，只是指著帛兒的方向說：“我聽清園的下人說過，她偷偷花銀子買小孩兒，藏到地窖裏養(yǎng)著，不知道搞什麼鬼名堂?！?p> “妳說的是真的？”關(guān)墨本不是抱著找孩子的目的進來，純屬找碴子而已，可聽了青兒的話就又有點動心了。他的身體狀況可能再也生不出正常孩子來，久了不免惹人笑話關(guān)家二房無香火，要是借著這個機會抱走壹兩個小孩兒，在別院裏養(yǎng)大些再帶回關(guān)府給人看，就說是他的孩子，那豈不妙哉。
“妳不信自己去找呀，”青兒壹本正經(jīng)地說，“而且還有壹個妳的‘故人’想會會妳，妳敢在這裏撒野，她第壹個就不放過妳！”
霍似玉聞言捂臉，果然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她只是讓青兒去揭那名王爺義女的老底，青兒怎麼又把她牽扯出來了？她才不是關(guān)墨的什麼故人，不過是舊有嫌隙的人罷了。
青兒並未道出霍似玉藏身的那壹叢雞血冠花，可關(guān)墨看見青兒就想起了霍似玉，眼光四下壹掃，立刻就搜索到了花叢後的壹抹青色身影，不是霍似玉那丫頭又是誰。關(guān)墨整個人立時就怔住了，殺機倏地斂去，其人壹動不動如壹尊石像。
早些時候在水謙居二樓，她聽青兒說了關(guān)墨丟孩子的事，立刻就想到出嫁前幾日，陸江北讓人傳給她壹張小紙條，上面寫著燕王義女帛兒暗中偷買嬰孩兒、收藏於清園地窖裏的壹些證據(jù)。當時她讀過之後，明白了陸江北的用心，是想叫她在必要的時候揭穿或要挾帛兒，幫她在清園裏站穩(wěn)腳跟。而那帛兒買孩子的事，她卻搞不懂是為了什麼。就算要找個孩子冒充其為孟瑄生的孩子，那帛兒也得先假孕壹回，再找個剛出生的孩子才能掩人耳目吧。
青兒壹直攛掇她出去管壹回閑事，展露下清園女主人的風(fēng)采，她就把帛兒的秘密講給青兒聽，讓青兒去攪渾壹潭水，她在對岸觀火?，F(xiàn)在火卻燒過來了，她也只得出來滅火。
“關(guān)二少爺好興致，到我們家來玩了，”霍似玉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壹站，笑道，“拜年有點兒晚了，鬧春又有些早，而且妾身並未曾聽夫君提過，跟揚州本地的哪壹家大鄉(xiāng)紳有這麼好的交情，能來來往往地笑鬧著玩耍?！?p> 妾身？夫君？關(guān)墨楞壹下才反應(yīng)過來，她好像新認了個舅舅，離開她外祖父羅家了，原來這麼快就嫁人了。他陰沈地望著那枚不能上手的鮮果，時而用目光撩開她的面紗，時而用眼刀淩遲她的春衫，半晌後方問：“聽這話裏的意思，要小姐是嫁了壹個外地人？不知哪家的公子這麼好福氣?！彼煮E然想起，這所園子的主人，幾年前就署名“要夫人”了，卻是要緣故？
霍似玉袖手笑道：“他也是個年少不經(jīng)事的，在家裏書讀的不好，讓公公給攆到戰(zhàn)場上歷練去了，統(tǒng)共來過揚州兩回，見這裏的景色好就置了園子住，怕底下人看顧不仔細，就又娶了我這麼個小妾，不過幫他照看照看園子罷了。”
關(guān)墨越聽越眼紅，蓋金屋貯藏美人，本來就很可惡了，怎麼那個人弄回家了壹個絕色，竟只是叫她看園子？那個人是誰，倘或自己歹心擄走霍似玉，那人罩不罩得??？
青兒小聲為他介紹說：“二表哥，小逸的相公是前年被皇帝封了‘神威小將軍’，去年又立戰(zhàn)功正式做了左虎衛(wèi)戊邊將軍的孟家七少爺孟瑄?！闭f完見關(guān)墨的臉色驀然壹白，青兒又好心安慰道，“孟七公子是個好脾氣的人，妳只是這樣隨便打壹打，也沒打死半個人，沒損壞他心愛的園子裏的財物，他不會扛著大刀追殺妳的。不過他最寶貝小逸，要是知道有人影響她吃早點的心情，他可要心疼壞了！昨天聽說她晚飯吃的少了點兒，七公子特意下廚房給她做愛心餐呢。”
關(guān)墨的嘴唇失血，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過眾人都能從他的表情裏讀出，他大鬧清園之前，壹定不知道清園是孟家產(chǎn)業(yè)。
霍似玉丟給多嘴的青兒壹個嗔怪的眼神，後者回她壹個鬼臉。
先前青兒聽說霍似玉無故被貶為妾，氣得大罵孟瑄沒良心不得好死五雷轟頂七竅流血再下十八層地獄，霍似玉實在聽不過耳，就為孟瑄辯解了兩句，把昨晚做菜那段兒講了出來，佐證說，其實孟瑄也不是個太該死的人。現(xiàn)在青兒又拿“孟瑄下廚”的事現(xiàn)炒現(xiàn)賣，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給在場所有人聽。有不少人都知道昨晚七公子抱著新嫁娘走進廚房的事，現(xiàn)在聽“準三奶奶”的青姑娘也這麼說，把事情串聯(lián)在壹起，都發(fā)出壹聲恍然大悟的“哦”聲。
而相對的，帛兒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她背負著使命進清園，色誘了幾個月還不能成功，而霍似玉壹來就上位，真是豈有此理！
剛剛喊霍似玉來救場的管事婆子掂著小腳過來，躬身笑道：“娘子辛苦了，出來怎麼不多披壹件衣服，仔細在這個風(fēng)口子上吃了風(fēng)沙~~”其實霍似玉好好戴著鬥笠，能吃到什麼風(fēng)沙，反倒是那婆子，咧著張大嘴吃了不少涼風(fēng)。
霍似玉的聲音裏帶著笑：“聽催得急，就出來看看情況?！?p> 婆子猛地壹捶大腿，抖手指著關(guān)墨說：“汰，還不都是他引起來的，光天化日裏的連個王法都沒有了，不光私闖民宅，還喊打喊殺！哎呦呦，我徐婆子膽兒小，看實在不行了，都快鬧進內(nèi)苑裏吵著娘子妳休息了，這才不得已驚動了妳。您瞧瞧吧，他壹沒穿官衣，二沒拿官府的搜家文書，強兇霸道的蠻牛壹樣闖進來，依我瞧，他不是個叛匪就是個山賊！”
青兒壹蹦壹跳地走過來，雙臂挎住霍似玉的胳膊，陰陽怪氣地說：“娘子~~妳要是吹風(fēng)感冒了，七公子還不得氣得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