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樣了?”
搶救室門外,范安輕輕帶上了門,旁邊跟著出來的小護士給他遞上了毛巾,他還沒來得及擦汗,童校長和決教導就圍了上來。
他沒有回話,而是轉過頭看向小護士溫柔道:“小琳,辛苦了,先換班去吧?!?p> 那小護士應了一聲就離開了,等她離遠了,他才再緩緩開口:“我突然很好奇,你們在那短短的幾分鐘里面,到底和他說了什么?!?p> “他到底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了!你就別打啞謎了!”決毅眼睛一瞪,顯然又要急了。
“狀況還算良好,人已經救過來了?!狈栋渤沉艘谎?,自顧地靠在了墻上,放松下來的神色里帶著一些疲憊,“雖然不知道你們說了什么,但是顯然對他產生了一定的刺激,后續(xù)的操作過程里面他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最要命的一關反而讓他挺過來,至于什么時候能醒,最快也要后天,他的恢復力不錯。”
“范醫(yī)生......他能不能......再醒得快一點?”
童伯敬臉上帶著些無奈的苦笑,他也知道這種要求強人所難了,而且這對于里面躺著的那個孩子來說,也是一個風險極大的要求,但是現(xiàn)在已經沒有時間耗下去了。
“童校長,你在開玩笑吧?”范安斜著腦袋,表情嚴肅地盯著童伯敬道:“此前已經一次危險操作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再來一次,這孩子就白救了?!?p> “說起來,我的醫(yī)院,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熱鬧了?平日里那些審理會的人不是最討厭我這種出身低微的野醫(yī)生嗎,我好像也沒犯什么事呢,怎么就把這棟樓都給圍了?而且,什么時候全城有名的光棍,居然有一個這么大的兒子了?”
面對范安的問題,童伯敬也只能苦笑應對了,他們的計劃里面,范醫(yī)生的協(xié)助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唯獨只有這個事情卻是無法和他人解釋清楚的,這其中蘊含的變化和可能性太多了,據他的了解,這位范醫(yī)生平日里的表現(xiàn)倒是很符合一個完美合作伙伴的要求,可畢竟也接觸得不多,謹慎一些總是好。
“范醫(yī)生,你要還算是野醫(yī)生,那我們全城的醫(yī)生都可以下崗了?!蓖吹?。
“呵,我可擔待不起這么高的評價?!?p> “夸你兩句你還喘上了。”決毅憋不住了,沒好氣地回道:“難不成老子每天放了幾個屁都要給你聞聞看是不是消化不良?我也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在那堆人眼里,你就已經上了我們這條賊船,那小子要是明天醒不過來,這一棟房子里的人,都會有麻煩?!?p> “你威脅我?”
“你瞎啊?現(xiàn)在這里誰才是最大的威脅你不清楚嗎!”
范安沒回話了,只是看著這兩位的眼神不再那么和善,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沉著聲開口道:“你們帶人來我這里,就是為了拉我下水......”
“范醫(yī)生,你別多想,之所以我們會在這里,是因為只有你能救他?!蓖匆彩掌鹆艘回灥男θ萁忉尩溃爸劣谖覀兊恼勗?,其實無非就是幫老毅和他達成一些共識而已。”
童伯敬話沒有說得那么直白,但范安是個聰明人,自然也就聽出了他的意思。需要緊急到在手術中去達成的共識,肯定也不會是什么太好的事情,至少在這個信息當中,其實就已經回答了決毅和那個小孩的關系。而這個共識,又事關審理會和學院的摩擦,這就很耐人尋味了。但范安也知道,事件越復雜,越接近真相的人,往往就越危險,他確實也不想涉及進去。其實以他的醫(yī)術完全可以搬到內城里面,接受某些大家族或者審理會的庇護,可他卻拒絕掉了所有的邀請,選擇了外城幾近邊緣的地方,選擇一個人從零開始,光從這點上,足以讓童伯敬進行一定程度上的透露了。
可即使是這樣,范安仍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后悔。作為醫(yī)院的一把手和管理者,他很清楚現(xiàn)在大家面臨的情況其實并不怎么樂觀。審理會這次是師出有名,一旦決毅被坐實反叛,那幫忙救人的范安肯定也會受到牽連,說不定這間醫(yī)院里的人都如決毅所說。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就相當于被人關進了一間有定時炸彈的房間,擺脫是擺脫不掉的,只能想辦法去解決。
審理會以排除可疑分子為由,把整棟樓圍了起來,而且人手還在不停加派中,所幸的是他們并不相信這個醫(yī)院的人,而是選擇從內部臨時抽調醫(yī)生過來做血檢。決毅的豪賭是成功的,他歇斯底里的瘋狂完全就是城里的人對于邊緣人極度危險這一概念的教科書式演出,完美地演出了一個護犢心切的父親的模樣。除了方天慶和范安,幾乎大部分人都被他蒙了過去。不過最讓人意外的還是先鋒班的決心,他們堅定不移地站在了看上去像是護犢心切的決毅一邊,這也使得了審理會不好強硬下手。如果是以往那些的審理長率領的審理會,這會決毅可能已經開戰(zhàn)了,但是這屆的審理長顯然和以往那些審理長的作風很不一樣。而由于以上種種的緣由,童伯敬和決毅得以爭取到了一點寶貴的緩沖時間。
只有親子這種身份,才最有可能瞞得過去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不屬于這座城的人,并且將其保下來,曾經是邊緣人的決毅,這把是賭上了自己的老臉。而親子驗證,通常都是以驗血為準的,既然需要驗血,那就只能換血了。當然,換血是有很大風險的,這意味著需要在很短的時間里替換掉身上大部分的血液,且換血者需要能夠快速適應對方的血液。這放在過去是根本不敢想象的,這已經跳脫了科學的范疇,完完全全就是第九災變帶來的變化。
“童校長,人我是沒辦法給你弄醒了,而你之前提的換血,在我眼中也不是一個可行的方案?!狈栋矅@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是不想摻和你們的事情的,我只是做了一個普通醫(yī)生該做的事情,我就只是負責救人而已。還有,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們之間的事會影響到這間醫(yī)院,這里還有很多病人,內城的人一代代淘汰出來,到了外城,基本上都是一些老殘病弱,他們經不起你們這么折騰,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的。”他也表示理解范安的擔憂。
“這個人,也許能幫到你們,醫(yī)院的就診記錄我會抹掉,包括剛才參與的救治人員方面,我會處理好的。”范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伸進了口袋中,隨后他拿出了隨身的記事本,撕下一頁,在上面寫了點什么,然后甩給了童伯敬,“但是,此后那些就和我無關了。之后我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我只想安安心心地當我的醫(yī)生,希望童校長你記得之前的承諾。”
其實范安也不必這么冒險的,他很清楚這種事情一旦插手就不是一句不想參與就能擺脫的,審理會一方總是有著一些奇奇怪怪能力的人,也許本身是沒有什么威脅的,但是也不代表就是沒用的。他之所以會選擇幫忙,只是為了躺在里面的那個孩子而已。
這頁紙上寫的顯然是一個聯(lián)系地址,醫(yī)院離那個地址并不遠,但也還是有那么一小段路的,其他人現(xiàn)在是不可能有機會出去的,唯一能出去的只有童伯敬了。以他校長的身份,審理會在沒憑沒據的情況下,也限制不了他的行動,可如果童伯敬離開了,那么整個包圍圈里就少了最有力的保障,他不在場的情況下,審理會是很有可能選擇強行突進來帶人走的方案,人一落到他們手里,那就沒機會了。而現(xiàn)在他們選擇了包圍,并且同意驗血的方案,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童伯敬在場。
“你不會是故意給了個沒什么用的地址,想要把他騙走吧好讓審理會的那群人進來吧?!睕Q毅冷不丁地懷疑道。
原本范安給完地址,就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了,可聽到決毅這話,又頓住了腳步。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范醫(yī)生你什么意思了。”
“你覺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覺得是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是什么意思了?!?p> 范安差點沒氣炸,他有些忿忿地回頭道:“我就這意思,你愛信不信吧?!?p> “為了保全醫(yī)院,犧牲掉兩個無關的人,也屬于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決毅自顧地點了點頭,一副理解了真相地嘲笑道:“其實你不用演戲的,你就大大方方把他們迎進來不就好了,反正是你的醫(yī)院,你裝什么呢?”
“范醫(yī)生,你別管他,呵呵,你的好意,我是知道的,我也能理解你兩難的處境?!蓖醇皶r勸解道,可他這話聽起來,在范安耳中是那么的別扭,還不如他說不理解呢。
“我雖然看不慣你,但也不至于因為你而打破我做人的下限。”范安又黑著臉走了回來,看他臉上的神情像是恨不得把決毅就地剖解一樣,“進了我醫(yī)院的病人,就不允許在救治結束之前發(fā)生意外,懂?”
“懂懂懂,懂懂懂,嘿嘿。”決毅這會又突然諂媚般地笑了起來,轉頭道,“老家伙,你就放心地快去快回吧,這里有我和范醫(yī)生盯著?!?p> 范安沒再理這兩人,只哼出了個鼻音,他又怎會不知道這是決毅的激將法,但是有時候上頭了就是上頭了,醫(yī)者也不能自醫(yī)。
何況,只是一個方天慶,并不能代表整個審理會,他還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