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聽說過,”香郎認真地問小娘,“你知道風(fēng)流是什么意思嗎?”
“這你都不知道,笨蛋?!毙∧镎J真地回答,但是她其實也完全不懂。
“什么意思?”
“就是……告訴你你也不懂?!?p> “那就算了,”香郎也坐了下來,“你找我干什么?”
“沒事,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就想起你來了?!?p> “哦?!?p> “對了,我想起為什么來找你了。”
“為什么?”
“我是跟著半和尚那個禿驢來的,他來找你娘娘了,”小娘突然想起來了,“你認識半和尚嗎?”
“不認識,不過聽娘娘說起過他,說是很厲害的一個大師?!?p> “他厲害嗎,我看也不見得?!毙∧镞`心地嗤之以鼻。
兩個小孩兒突然沒了話,香郎抬起頭,看著天,這個動作傳染了小娘,她也抬起頭,天好藍,像銀色災(zāi)難之前那么藍,甚至比那之前還要藍。
空羽情走在雪地中。
在他的身后,跟著雪女和雪墨王。那兩人好像達成了某種諒解,互相攙扶著朝前走著。
三個人好像都沒有目的。
剛剛經(jīng)歷的一切,似乎摧毀了一切目的。
直到空羽情又喝起了酒。
喝酒并不能帶來目的,但是它帶來了意義。
“生活總是還有希望的?!笨沼鹎楹孟裨谧匝宰哉Z,但是雪墨王和雪女都聽到了。
“只是身后已經(jīng)只剩下了廢墟?!毖┠醯馈?p> “即使身后已經(jīng)只剩下了廢墟?!毖┡馈?p> 三個人依然沉默地走著,只是他們的脊梁好像挺起來了,這就是言語的魔力,這就是信心的魅力。
空羽情似乎總是很自信,在他的目光深處,總是有著光明,他是個寂寞的樂觀主義者。不過,此刻出現(xiàn)他目光深處的,不但有光明,還有一支疲憊的大軍。
“經(jīng)歷過此事后,陛下想必知道真正的敵人是誰了。”空羽情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壺,把它掛到了腰間。
“確實。”
“不過,一個王想要下決定,恐怕沒那么容易吧,”空羽情伸出一根頎長的手指在自己耳邊繞了繞,“太多聲音了?!?p> “確實,”雪墨王的喉嚨通暢了,他看了看身邊的雪女,“一個王聽不見建議,固然是悲劇,有太多的聲音,也不見的是好事?!?p> “但是王總是最正確的那個?!边@次是雪女的聲音,許是此刻雪大的緣故吧,這聲音似乎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冰冷。
“王不總是最正確的那個,但一個好的王,應(yīng)該總是去選擇最正確的那個,”雪墨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覺得自己的胸口、肋間都火辣辣地疼了起來,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話語上,“我身邊有很多聰明人,任何把他們當(dāng)做笨蛋的人,自己一定是最大的笨蛋。他們會說出很正確的話,甚至?xí)f出‘真理’,但是問題是,那些正確、‘真理’,往往都是局部的正確、局部的真理,更要命的是,如果幾個人各有各的正確,各有各的真理,當(dāng)他們聚集在一起時,很容易演化為意氣之爭,那時,你就什么都聽不到了?!?p> “說得好,”空羽情一拍自己的酒葫蘆,“好一個意氣之爭,真是說盡了群儒相爭的丑態(tài),為此就應(yīng)該喝上一口?!?p> “那么,你如何知道自己最終選擇了正確的那個?”雪女停住了,她看著雪墨王的眼睛。
雪墨王微微一笑,正要說什么,但遠處有一支靜默的大軍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獵兒回來了?!?p> 寒獵和寒苓停住了大軍。他們反應(yīng)了片刻,這才認出那襤褸的老人和那個女孩兒是誰,兩人飛身下了猛犸象,飛撲過來,寒苓還沒等抱住父王,已經(jīng)哭了出來,而寒獵在父王身前一米處硬生生地站住了,他看著寒苓撲進寒獵王的懷中,眼睛也模糊了,良久,他把目光移到了旁邊的堂妹身上,點了點頭,雪女也回以點頭。
“寒煙妹妹,你回來了?!苯K于,寒苓離開了父王,拉住了寒煙的手。
寒煙看著寒苓笑,兩個人笑著笑著,眼睛紅了。
“父王,”寒獵愧疚地說,“我敗了?!?p> “我把宮殿山都丟了,”雪墨王嘆了一口氣,“我們和大可國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現(xiàn)在我們只有一個敵人,天之國?!?p> “天之國?”寒獵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是那些會飛的家伙來的地方?”
“對,原來,大可國人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天之國的入侵,而且他們挺了過去,”雪墨王看向空羽情,“就憑這一點,我們也要成為他們的盟友,我們會成為他們的盟友。”
“大可國人?”寒獵也看著空羽情,他看了一眼空羽情的劍,“你是怎么出現(xiàn)在我父親身邊的?”
“他本來想殺我,但最后救了我?!毖┠跣Φ馈?p> “這把劍,好熟悉,”寒苓和寒煙拉著手,她的目光也留在了空羽情的劍上,“我在一個年輕人手上見過一把類似的,他甚至長得也有些像你?!?p> “那個年輕人厲害嗎?”
“厲害?!?p> “那他一定是我的兒子,”空羽情笑了,“布詩?!?p> “布詩,”寒苓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又低聲重復(fù)了一下這個名字,“原來他叫布詩?!?p> “父親,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寒獵問道。
“去大可國,”雪墨王早已想好,“我想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我想見一見翁家軍?!?p> “我就是敗在翁家軍的手中?!?p> “所以,你一定會理解我的想法,”雪墨王看著遠處的光幕,它們現(xiàn)在看起來沒有那么詭異了,“我們的未來在那里?!?p> 大可國人卻對自己的未來完全不能確定,尤其是權(quán)利中心地帶的人們更是如此。
玄駐王近些日子和兩個弟弟,龍陽王和武威王,見了許多次,但三人很少說話,這一方面是因為,先皇的遺骸前確實不是交談的地方,另一方面的原因更本質(zhì)——他們無話可說。
相比兩個弟弟,玄駐王的心態(tài)更為焦慮,也因此,他在先皇那里待的時間越來越短,每一次回到自己的寢宮,他都擔(dān)心會傳來消息——歸德王被找到了——但好在,即使出動了全國的力量尋找,他們依然沒有找到那個和尚。
公羽百行
作者按:真正的樂觀主義者,不在于始終能沒心沒肺地快樂,而在于即使處于最低谷之中,即使他自己也悲傷哀痛,但他總是還有信心,他也有著把這種信心帶給其他人的能力。